方尔走到了电梯里面,才发现自己光着脚,电梯内的地面上似乎有一块别人吐的口香糖,就在她的大脚趾母下面,黏黏的感觉很恶心,她却连挪一下位置的心情都没有。
到了一楼,她跟着前面的人走出去,到了公交站上了公交,伸手掏兜里才发现她什么都没有,就连手机都没有,旁边有人看出来她的窘境,帮她投了币,方尔道了谢,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因为她光着脚,不少人好奇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斜对面坐着一对父女,小女孩跪坐在座位上面,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毫不避讳的看着她:“爸爸,那个人为什么不穿鞋啊?”
她爸爸应该是早就注意到了,并没有回头,把小孩儿从座位上抱下来好好安置在座位上,“仔仔,这样不礼貌,回过头来,乖。”
“可是那个人不穿鞋脚不会疼吗?妈妈说不穿鞋脚就会痛痛。”
大人起了调侃小孩子的心:“那你把自己的鞋子送给姐姐穿好不好,这样姐姐……”
再往后面,方尔渐渐的听不清了,眼前模模糊糊的回想起的是那个知了叫个不停的夏天,她还是四五岁的模样,脑袋上扎了个恨天高,不过来来回回竟然都是那棵树下的模样,其他的她都不记得分毫。
她轻笑了一声,撇去眼角细碎的水珠,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想,谁还没有个爸爸啊?
方尔坐的那一趟公交是到人民站,她还要到人民站再转车到回家的那一趟公交。她身上没有钱,却再次上了公交,与上次不同的是,上一次是别人帮她耍的,这一次是她自己主动寻求帮助的。
她前面是一个大妈,方尔挤出来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不好意思,我身上没有带钱,请问你能帮我刷一下公交卡吗?谢谢。”
大妈似乎很不愿意,但是看方尔这么一副模样,嘴里嘟囔着“没钱坐什么公交”,帮她刷了卡,方尔跟没听到似的道谢,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了下来。
她没有手机看不了时间,进公寓的时候值班的小妹把她叫住,问她去了哪里,昨天林先生一直都在找她,顺带着自己还挨了一顿骂。
方尔向她道了歉,又问了一下时间,就直接转身往里走。值班的小妹再喊她,她也没有应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小妹嘀嘀咕咕的说她神秘兮兮的。
十一点刚过的模样,方尔知道这个点家里很可能没有人,却还是按了门铃,只按了一下,便蜷缩着身子靠着门蹲了下来。因为没有穿鞋,身上套着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裙,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脏兮兮的,蹲在门口像是被人丢弃的小孩儿。
林森听到铃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再细听就没有了声响,可他还是打开了门。看见方尔的时候,头皮才炸了一下,蹲下身去抱她,怀里的冰冷让他浑身一震。可方尔却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只是麻木着一张脸,眼神没有聚焦的落在地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抱了许久,像是在抚慰对方的心。
终于,林森动了动身子,口气轻松:“我们进去吧,外面冷,脚都蹲麻了。”
方尔点了点头,还没有起身,就被林森抱了起来,她身子回暖了些,两只手紧紧地勾着林森的脖子,像是害怕他突然间松手似的,毛茸茸的脑袋一直在林森脖颈处来回的蹭,速度不快不慢,像是再给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兽。
“我脖子都快要给你勒断了。”林森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笑意,也不嫌累,一直把方尔抱进了浴室也没有放下来,让方尔挂在自己脖子上坐在浴缸的边缘,自己去调水温。
“要我给你洗吗?”林森问,嘴角故意勾起了一丝痞气。
方尔看着他点头。
在方尔光裸着身子亲上来之前,林森发誓他是真的单纯的想给方尔洗个澡,让后让她好好睡一觉。可方尔却异常的热情,吻的格外用力,似乎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慰藉。
而他能做的,就是让她放松内心。
这一次做的完全就是发泄自己,不多时方尔累的睡在了林森的臂弯里,眉头还是皱着的。林森有些无奈的看了眼下面,撩完就跑大概和这种差不多吧,他无声轻笑,把方尔的脑袋挪到了枕头上,起身到浴室洗了一个冷水澡。
洗完澡之后,他特意又用暖水冲了一遍,让自己浑身泛着暖意,才上床搂着方尔,陪着她补觉。
……
方尔一觉醒来,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了。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看清楚四周的摆设才又躺了下来,一脸严肃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起身时直接去了衣帽间,给自己套上了一套衣服。找到钱包手机,开门就往外面冲,正好撞上往卧室走的林森。
“去哪儿?”林森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束,明显就是出门的装扮。
方尔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绕过他直接往外走,路过林森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他脸上的笑总算是绷不住了,垮了下来:“你去哪儿?我不会阻止你,只是想知道你要去哪儿,我不喜欢找不到你的感觉,你说过我是你的全世界,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你要去哪儿吗?”
全世界?方尔蓦地想起以前自己傻乎乎的绕着林森转了一圈的那件事,想笑却笑不出来。从回来之后,林森什么都没有问她,这已经是再给她自我的空间,如果再不让他知道点什么的话,换做自己早就翻脸了。
两人站在楼梯上,一上一下,良久,方尔开口道:“方龙要接我妈过来。”
林森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现在是要回白城?”
“我不会让他在破坏我和我妈的生活的,不可能。”方尔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和坚持。
“我和你一起。”
方尔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问:“什么?”
“我说,我和你一起。”林森笑。
方尔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到了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微微笑了笑,点头:“那就走吧。”
她其实早就想好了拒绝的话,没有谁想把自家的丑事掀开给别人看,而这件事在她心里几乎是一块不愿意揭开的伤疤,她觉得丑恶,觉得难堪,怕林森从此以后看着她的时候想的都是她有那样一个爸爸。
是啊,她宁愿没有那样的一个爸爸。
出门不过转瞬,林森怕方尔饿,带上了些零食。到了机场,两人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票,不过一个半小时,两人白天睡了那么久,在飞机上的时候根本毫无睡意。窗户外面是黑洞洞的一片。
林森递薯片给方尔:“吃点东西?出门之前我在做饭的,听你说要走,直接撂下厨房里面的东西就出来了,怎么样感动吗?”
这么柔情蜜意的时刻,方尔就应该笑得甜美然后说感动,可她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过来:“其实你不用来的,我一个人就可以。”
林森忽的就有一种回到了方尔失忆那段时间的错觉,那段时间她也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说着无所谓,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带着陌生。
最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昨天晚上,还有今天上午,是发生了什么是吗?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没关系。”
方尔看了他一会儿,就在林森以为她要开口的时候,方尔转过了头,看着黑暗中广袤的天空,轻声道:“没什么。”
说不难过是假的。林森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方尔的脑袋:“不愿意说就不说吧,现在饿吗?我带了你喜欢吃的零食。”
方尔似乎觉得说话都很费力气,干脆摇了摇头。
因为是半夜,疗养院早就关了门,还有门卫在值班,用手撑着脑袋打瞌睡。方尔过去敲了敲窗子,叫了好几声人才清醒些,问他们要做什么,现在疗养院都关门了。还是方尔打电话吵醒了护士长,才把他们带了进去,不过得到的消息是让她绝望的。
“你说什么?”方尔情绪波动的厉害,“什么人都能带走,那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我妈妈都神志不清了,你就这样让她跟别人走了!”
小护士低着头,声音 可怜兮兮的:“是阿姨自己说要走的……”
“她说要走你就让她走!你怎么不给我个电话!她说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要去!”方尔气的口不择言,耳朵都红了。
“她说那个人是她丈夫……我也不能拦着。”小护士带着哭音,旁边护士长帮腔,“这也不能全怪她,那个时候老太太是神志清醒的,说要走,还非要走。”
一个个推卸责任,方尔听得心里冒火:“那他证明了吗?证明了吗!我妈什么时候神志清醒什么时候糊涂,你说了算!”
林森在一边劝:“好了,现在你怪她也没有用,还不如早点联系上伯母。”
护士长和小护士都不说话,方尔喘气都不顺,一张脸涨红,面上是在骂人,心里却是虚的,她在害怕,害怕方妈妈会发生些什么她没有料到的意外,那么大的年纪了,身上毛病多,随便一个头疼脑热没照顾好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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