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过来本来就坐的最晚的航班,现在只能在这边住上一夜。方尔一直都在反反复复的重复:“我妈怎么可能跟他们走,怎么可能!一定是他们强迫的,他们都绑架了我那么多次,他们都不怕警察的吗?我要报警!”
林森伸手把人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沉的声音安抚着她:“没事了,明天回去就能看见了,伯父不是说要接伯母去住,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别担心了。”
小旅馆里面的卫生环境还算是不错的,外面时不时有车子疾驰而过的声音。方尔起伏的情绪慢慢被安抚下来。
嘴里一直念叨着:“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两人的眼眶下面都是一片青黑。下了飞机,方尔直接打车去了那天出来的地方,虽然当时她心情低落,但出于某种原因,她还是记下了路线。
方尔使劲拍着铁板的防盗门,似是要把门给敲破。
不过片刻,孙志谦开了门,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一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到她身后的林森的时候笑容顿了一下。
林森的视线全程都在孙志谦身上,带着警惕和防备,进了客厅伸手攥紧了方尔的手。
“我妈呢?”方尔冷着脸问。
孙志谦看着他们淡淡的笑,不急不缓的拿了一个杯子倒水,然后递送到方尔面前:“只准备了这么一个杯子。”
方尔看也不看那杯水:“我问你,我妈呢!”
“急什么?”孙志谦轻笑,“这里是我家,伯母自然不在这里。先喝口水。”
“孙志谦!”
孙志谦收敛了笑,“嗯。”
方尔脸上的强势忽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神里带着一丝失落:“你之前既然帮过我,你现在就不能再帮我一下吗?这个世界上……我只有这一个亲人。”
孙志谦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柔情给震慑到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许久他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想帮你,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说道这里他忽然断了音,咧了咧嘴,耸肩,示意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那你告诉我方龙的家在哪里。”方尔的声音又 僵硬了几分。
孙志谦只犹豫了一会便给出了一个准确的地址,“他这个时间应该是在这里,你要是找他,可以去这里。”
方尔旋即转身出门,迈出去一只脚的时候说了一句“谢谢”。
到了大街上,林森捏了捏方尔的手,见方尔没什么反应又捏了捏:“尔尔。”
方尔还皱着眉,抬起来有些焦灼的看着他:“怎么了?”
林森抬手理开她紧皱的眉头:“被皱眉,会长皱纹的。”方尔还没答话,林森继续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刚才那个姓孙的你很熟?”
方尔不过一瞬便明白他的意思,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林森,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说这些。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有些脱力的靠在座椅上,紧闭着双目,一副累极的模样。
林森点了点头:“我就是随便问问。”
到了地方,谁都没有想到一个混黑道的人家会大摇大摆的住在市政府局长家一百米处。林森看了眼不远处那幢熟悉的建筑,心里暗暗惊叹。他曾无数的经过这里,要是多留心一点说不定早就发现了。
到了那栋房子门口,方尔开始撵人:“你先回去吧。”
从昨天开始,方尔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林森心里着急,可也无可奈何,此时更是心里着急:“我们可以一起的。”
从昨天开始,他一直都在强调一起这个词,她希望通过这个方式让方尔变得不那么孤高,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方尔明白,他一直都在,她不用那么辛苦的逞强。
方尔张了张嘴又合上,看着林森按响了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应门,来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便放了人进去。
进去之前,方尔想过无数种可能。方妈妈可能争执的面红耳赤,两人之间完全是一波及直接就吵起来的架势,再怎么都是冷着一张脸,或者是神志不清的模样,那样都还说得过去,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看见这一面,这么祥和的一面。
方妈妈和方爸爸并排坐在沙发上,方妈妈招手叫她:“尔尔过来。”
方尔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什么,她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嘴唇在颤抖:“妈,你没事吧?”
“傻孩子,我能有什么事,你过来。”方妈妈伸手叫她。
方尔侧头看了林森一眼,她主动伸手拉住了他,终究是没有过去。眼前的画面太诡异了,以前两人没有离婚的时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现在都老起来倒是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方尔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就是有些难受。
“妈,你跟我回去,我送你回去。”
方妈妈脸上的笑容是方尔好久没有看见过的,她一般看见的都是方妈妈的浅笑,那种慈母的笑,可现在,她看见的事那种从心里洋溢出来的笑容,方尔觉得心尖都在发颤,心里冒出来一个可能,又被她强制的压下去。
她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啊,不可能。
方妈妈还是笑,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动:“我不走,在这里挺好的。”
“你说什么?”方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稍微安稳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波动,她伸出来一根手指指着坐在她身边的人:“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妈,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方妈妈还是笑:“我知道,那是你爸爸啊,快过来叫爸爸。”
“妈!”方尔心里跟绝望了似的,看着方妈妈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他不是我爸!妈你过来,你怎么了?你过来啊。”
林森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也不是滋味。屋子里面的人都跟魔怔了似的。他知道方尔家里面的情况,不过是方妈妈和方爸爸离婚了,可现在这一幕,方尔却像是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方妈妈的病情这段时间能够控制住,林森是知道的,现在的模样也不像发病,倒是心情很好,而记得那段难捱的过去的人在场的人好像只有方尔。
他轻轻捏了一下方尔的手心,帮她鼓气。他不知道方妈妈心里在想些什么,那些过去或许在方伯父面前来说什么都算不上,他能做的,只有通过这种无言的方式让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她不是孤身一人。
方尔感受到林森的力度,微微回应的捏了一下,这种情况下似乎束手无策,或许方妈妈只是一时间神志不清,等清醒过来自然就会想要回去,方尔冷静着分析形势,视线挪向方龙身上,带着警告。
“你要保证我随时都能联系到我妈,只要我打电话过来听不到我妈的声音,我就报警!”方尔恶狠狠地威胁。又看了方妈妈一眼,和林森转身离开。身后是方妈妈叫她的声音:“尔尔,你去哪儿?早点回来知道吗?别一天瞎玩。”
等人都消失在视线中了,她转过脑袋看方龙:“尔尔怎么了,我跟她说话她怎么不理我?尔尔要去哪儿啊?”
方龙的手覆在方妈妈的手上,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心,她会回来的。”
……
方尔回到家的时候,眼前都还是自己之前看见的那一幕,那在她看来像是一个笑话,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父母还能坐在一间屋子里面,相同的,她也不希望,在她的心里方龙早就和父亲这个名字画成了不等号。
从小到大,她很少和别人说自家父母的事,这大概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的通病,仿佛这件事一桶出去,就会显得他和周围的人都不一样,格格不入,所以露露才会觉得她爸爸一定是不在了,然而不是的。
二十多年来,方尔头一回有了倾诉的欲望。好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人愿意听,也愿意给她一个怀抱。
方尔在林森的肩头蹭了蹭:“我今天脾气不怎么好,对不起。”
“说什么呢,跟我这么客气你确定?”林森的嗓音里带着笑,像是安慰人心的良药,方尔心头仅剩的那些不安也渐渐的消失了。
“你知道吗?”方尔依偎在林森的肩上,“从小学的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爸爸了,但是没有人骗我说他去世了,我也知道他不是去世了,而是跟着别的女人跑了。”
林森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很巧啊,我爸也是在我小的时候跟着坏女人跑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方尔轻笑一声,却没有回答,转而继续道:“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我妈妈抱怨,也没有听见她骂我爸爸,反而是从邻居那里听得多,他们说我爸多不是人,有了钱就抛弃妻子是什么的,那些话大概是我那段时间听得最多的呢,他们也没有心思避着我一个小孩儿,说话都没有遮掩,你说他们是不是为老不尊?”
“是啊,为老不尊。没事就喜欢嚼舌根子。”
两个人完全不顾及当年讨论这件事的人根本也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根本就没有到老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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