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心一两人赶忙转身,只见一个又白又胖的人脑袋从东耳房的门缝里探了出来,二狗认识这人,他便是钱北院的管家,钱守财,人如其名,为人刻薄,铁公鸡一个。之前二狗跟父亲在这里做工的时候,可没少挨他的骂。



    “原来是二狗啊!”钱守财既是亲切又是客气,与先前判若两人,招招手,“快,快进来,外面太危险!”



    赵心一道:“你进去吧!好好跟这家主人说说本道长的本事!”



    二狗点了点头,起身走了过去,进到房中,钱守财赶紧上了门,一把拽住了二狗的手腕,面色陡然变得阴翳,恶狠狠地道:“原来是你个天打五雷轰的小混蛋背后搞鬼!真是胆大包天,还敢来!”



    “不……不是我……”二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心过来帮忙,换来的竟是一大盆污水,惊慌不已,用力挣扎,常年的敲打,让他练就了一副坚实的身体,力量远超同龄人。可一连挣了五六次,愣是没拽动钱守财,也没抽出手来,这钱守财还真不是吃“素”的,小山一般的身体此时尽显优势。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钱守财拽着二狗继续往里走。二狗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被倒拖进了门内。



    耳房里青烟弥漫,烟火味冲鼻,四壁摆满了各样的神像,一边是土地公雷公电母,另一边是罗汉菩萨,几乎是囊括了所有能叫的出名字的神佛,居中供着的是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供桌上一应供品十分齐全,竟是一个佛堂。



    钱守财一手拽着二狗,一边柔着嗓子低声向佛像道:“老爷,外面已经消停了,我亲手抓住了罪魁祸首!”



    二狗扫了一眼,并未见到第三个人的影子,既是惊疑又觉冤枉,索性不再挣扎,决心要好好为自己辨个清白,大声反驳道:“不是我!”



    这无疑是在打钱守财的脸,恶狠狠地瞪了二狗一眼,动了动唇,想要反击,却怕不合时宜惹恼老爷,终于还是将所有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阿沁……”二狗被烟熏得难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恰逢一张肥腻的阔脸从佛像后面探出来,被喷了一脸的唾沫鼻涕星子。



    肥脸双眼一瞪,眼眸里露出来的并不是愤怒,而是惊惧。肥硕的头颅又“呼”的一下,带着破风声,收进了佛像的后面,十分敏捷,与这体型全然不相配。



    钱守财恶狠狠地瞪了二狗一眼,那眼光恨不得将后者生吞活剥了,不过他现在可没时间跟后者纠缠。



    “老爷,是这个混账小子打了个喷嚏!”钱守财小心翼翼地道。



    又过了十几个弹指的工夫,那颗肥硕的脑袋才再次探出一半来,小眼睛左右打量良久。好一会儿,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这才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二狗知道这人便是钱北院的主人,钱凌武。



    “就是他?”钱凌武上上下下将二狗打量了好几遍,眉头越皱越紧,本就细不可察的眼睛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是林家的二狗吗?”



    钱守财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就是这小子!”



    “不是我!”二狗用力一挣,猛然抽出了手,“我是来……”



    “少啰嗦!刚刚闹了鬼,你就出现了,不是你还会有谁?”钱守财眸光如毒蛇。



    二狗心急如焚:“是仙师……心一道长……让我来请……”



    “一派胡言!”钱守财再次蛮横地打断了他,“定是你因为‘三锤’的死迁怒我们,对我们怀恨在心,不知在哪里学了妖术,联合外面那小子……”说着,突然眼前一亮,“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些闹鬼的石兽十有八九都是你和你那个死鬼老爹……”



    “啊……”



    话未说了,二狗已经一拳打在了钱守财的脸上,后者猝不及防,挨了个正着,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住这么一记铁锤般的拳头,登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身子一晃,摔倒在了地上。



    二狗状若疯兽,又是一通铁拳招呼在了钱守财的脸上,瞬时将之揍成了一个大猪头。



    “再敢侮辱我爹,拔了你的舌头!”



    钱凌武看得心惊肉跳,仓皇后退,不料左脚绊到了右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后脑勺撞到供桌,香炉晃了晃,砸到了他的头上,一时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只当是二狗又施展了什么妖法,顿时惊慌失措:“不要杀我……我……我有钱……给你钱……”



    二狗侧首望了钱凌武一眼,后者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狼狈不堪地倒退进了供桌之下。二狗冷冷地转过了头,还想再给钱守财点教训,却一时没找到下手的地方,这猪头已经到处黑紫,寻不到一处好地方。愤愤地起了身,两步走到了供桌前,蹲下身子,向着钱凌武一字一顿地道:“不是我!”



    钱凌武颤抖着身子,一个劲儿地点头。



    二狗起身离去,抬脚迈过钱守财,大步走到门口,伸手拉开门闩,快步走了出去,四下打量,院中已经没了赵心一的身影,不知他去了哪里。



    ……



    “都给我快点!”



    伴随着一嗓子中气十足的喝斥,一队官差,十几个人,快步冲进了院子。待得众人四下一打量,不由都放慢了脚步,面面相觑,停了下来。



    “怎么……都停下了,是不是都……皮痒了?”一个白面官员歪歪扭扭地戴着一顶官帽,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看其服色打扮,应该是县令。



    “老爷……”为首的捕头面现难色,欲言又止。



    县令眼角一瞥,不由皱紧了眉头,本能地后退了两步,脚后跟抵到了门槛,险些摔倒,心中一惊,猛然回过神来,扯着嗓子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寻钱老爷?他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爷我定饶不了你们!”一边后退,一边向着院中张望,唯恐那人听不到他的“一片苦心”。



    一众捕快头皮发麻,暗地里将这个狗官骂了个狗血喷头——只顾拍马屁,却不管自己的死活。可终究都是吃这口饭的,都不想丢了饭碗,几个人递了个眼神,还是硬着头皮挪开了脚。就近寻了几个人,有的没了气息,有的气息微弱昏死了过去,怎么也弄不醒。



    二狗正好被堵在垂花门门口,单手拉着门环,出也不是进也不是,手臂一晃,带动木门摇动,发出一声轻响,一下引起了一众捕快的注意。捕头心下一喜,只当二狗便是府中的下人,急道:“钱老爷在哪里?”



    二狗愣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钱凌武刚刚听到县令的声音,招呼钱守财搀着自己,远远地跟着二狗来到了第二进院落,遥遥望见一众捕快,心下大喜,刚摆好架势准备大声呼救,可一对上二狗的目光,嘴边的话又一下给吞到了腹中,硬硬地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二狗既是好气,又是鄙视,再回过头来,一众捕快已经冲了过来。他们以为二狗刚才那一转头的意思便是钱凌武就在院内,歪打正着。



    捕头一马当先,正准备大步踏上台阶,可脚却在半空犹豫一下,又突然收了回去,向着二狗小声道:“贼人可还在府中?”



    二狗又是一愣,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犹豫道:“不……”



    本来他是想说不知道,可这捕头立功心切,只听到一个“不”字,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第一眼便望见院子里的钱凌武,心下大喜,三步便冲到了跟前,这才注意到钱凌武身边还有一个“猪头怪”,不禁吓了一大跳。



    “啊……”一边惊叫,一边提脚狠踹。



    “喔……是……呱……啊……”猪头怪鬼哭狼嚎,奈何鼻青脸肿,话本就说不利索,再加上这捕头下脚忒狠,被打得一阵乱叫,根本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别……别……”钱凌武本想说别打了,却因惊吓过度,后面的话愣是吐不出来。



    一众捕快凑到门口,只见捕头一人便制服了“凶徒”,唯恐功劳都被他一人抢了,一众人赶忙一起冲了去,七手八脚,将猪头怪一顿狠揍,那叫一个凶残。



    “别……打了!”钱凌武看得心惊肉跳,终于是把想说的话给吐了出来。



    一众捕快打得热火朝天,咋咋呼呼的,就听到了一个“打”字,捕头吆喝道:“钱老爷放心,有我们在,他跑不了,我们一定狠狠地打!”



    “住手!”钱凌武急得面红耳赤,终于吼了出来。



    一众捕快全都停了手,疑惑地望向了钱凌武。钱凌武道:“这是我府上的管家!”指向了二狗,“那小子才是罪魁祸首,抓住他!”



    一众衙役望向了猪头怪,后者已经昏死了过去,身体还一直在无意识地抽搐。又望向了二狗,心下惊惧,没想到这个样子普通的青年竟然手段如此残忍,那他定然有一身厉害的手段。这群人全是积年老吏,摸爬滚打惯了,全都滑不留手,瞬时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谁敢上前!



    非但不上前,反而很有默契地同时后退了一步,将钱凌武再次晾在了最前面,后者既是愤怒,又是惊惧,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可毕竟有求于人,不敢放肆,只得默默往人堆里挤,只把“猪头怪”留在了最前面。



    “不是我……”二狗开口争辩,却不防背后突然冒出个人来,被一闷棍砸在后颈上,“啊……”,登时天旋地转,跌倒在了地上,险些直接昏死过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赶来的县令,他本来等在门外,突然听到手下呼唤钱凌武,争功心切,赶忙从地上捡起一截断落的门柱,抢了进去,刚到垂花门,想要装出一副勇斗贼人的样子,却正好听到钱凌武的喝声,这才知道自己近前的青年竟是元凶。



    他的本能反应也是想逃,抬头却发现钱凌武正睁圆了双眼,一脸迫切地瞪着他呢,只得硬着头皮砸了一闷棍,没想到青年全然没有察觉,出了奇效。



    “抓住他!”



    一众差役见二狗没了抵抗,个个奋勇当先,七手八脚将他绑成了一个大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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