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时间很快便在平静中度过,第二天一早,还不到六点,潘宏进便被乌莉特塔从睡梦中叫醒,随后,他将自己锁在书房里近三个小时。他必须好好将即将到来的演讲预演几遍,免得到时候临场露怯。

    时钟刚刚摆过九点,乌莉特塔前来敲门,告诉他叶菲娜过来了,别墅区的警卫替她放了行,现在正在楼下的客厅里等着。

    经过了近三个小时的准备,潘宏进感觉自己已经进入状态了,前世作为一个富有经验的会计师,他也曾经在某些培训班上做过培训讲师,想必也不会出现临时怯场的问题。

    回卧室简单的梳洗一番,潘宏进换上一套崭新的制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叶菲娜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喝咖啡,那副优雅的姿态令人心动。

    也不知为什么,看到她的第一眼,潘宏进脑子里首先转过的一个念头,就是将她与特务分校的那些学员们作对比,对比的结果令他感觉惊讶,那些学员无论从姿色上还是身材上,似乎都和她相去不远。如果说差别最大的地方,恐怕就是叶菲娜的身上多了一种诱人的自信,当然,她也更会打扮自己。

    看到潘宏进从楼上下来,叶菲娜放下手中的杯子,上下打量着他,笑道:“准备的怎么样了,有信心吗?”

    潘宏进朝侍立在客厅一角的服务员打个手势,示意她把鞋子拿过来,同时走到叶菲娜对面的沙发旁边,满脸沉思的回想了一下演讲稿上的内容,临了又从口袋里将稿子掏出来,粗略的翻看一遍。

    “没有必要刻意按照原稿复述,”叶菲娜又将那杯咖啡端起来,也不喝,只是拿在手里捧着,目光煞是有趣的端详着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要想将你的构想表述出来,而且更生动、更富有漏*点,临场的发挥才是最重要的,演讲稿只能当做一个参照。”

    潘宏进笑而不语,但心里却很认同她这种说。政治家与官员的区别在哪?毫无疑问,仅看着一方面,政治家的临场发挥与官员的照本宣科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服务员很快便将一双崭新的皮鞋送过来,潘宏进把鞋子穿上,站起身跺了跺脚,说道:“走吧,去公园。”

    “乌莉特图什卡呢?”叶菲娜缀在他身后,临出门的时候才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我还想约她今天下午去喝茶呢。”

    “她恐怕是去不了了,”潘宏进知道这女人是在责怪乌莉特塔躲着她,“昨天晚上她的party开到快两点,今天估计是要补睡的。”

    叶菲娜淡然一笑,她可不是在责怪乌莉特塔躲着自己,而是在借助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挑拨潘宏进与乌莉特塔之间的关系,只是现在看来,这一次小小的挑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两个人从别墅里出来,门前的甬路上已经停了两辆车,一辆红色的莫斯科人,一辆军用吉普。莫斯科人是叶菲娜开过来的,她从台阶上下来,直接就钻进了车里。

    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出了别墅区,先是沿着滨海林荫道走了一段,继而拐上斯维尔德洛夫大街。

    潘宏进坐在吉普车的后座上,透过车窗浏览着两侧的街景,心里却在考虑着演讲的细节。

    差不多有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吉普车行驶到恩格斯大街入口处的十字路口,前方红灯亮起,负责开车的别墅区警卫放慢车速,缓缓将车子停在准停线的后面。

    前方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谢普琴科中央公园内葱郁的树影,街道两侧也出现了三五成群、手里拿着绿色小旗子的年轻人。路口对面的便道上,一辆警车停在交通岗亭的旁边,两个警察正靠在车边上吸烟聊天。

    潘宏进将目光从街道右侧收回来,眯着眼睛,借助前方的后视镜朝后面看了一眼。

    在车后不到四五米远的地方,叶菲娜的红色莫斯科人小轿车静静的停靠在那里,隔着她一个多车尾,对面的行驶道上有一辆八成新的蓝色拉达,隔着车前窗,可以看到车内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少*妇,副驾驶座上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潘宏进深深的吸一口气,将坐直的身子靠进座位靠背里,顺势朝前一挪,身子滑下去一节,脑袋闪到了车窗的档影后面。

    几乎是在同时,一辆灰色的嘎斯吉普车由南向北,从后方疾驰而来,轰鸣的马达声隔着很远都能听个清清楚楚。四驱的军用吉普马力强劲,奔行起来速度飞快。

    今天负责给潘宏进开车的别墅区警卫显然是个富有经验的老兵,听到后方传来的马达声,他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就是看向后视镜,一眼正好看到后面飞驰而来的嘎斯吉普正压着公路中线疾行,开车的家伙技术精湛,他驾车在公路上两道车流之间穿行的游刃有余。

    嘎斯吉普车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便追了上来,离着潘宏进的座车还有不到两个车位的距离。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吉普车的车窗是拉开的,半支步枪的枪管从里面斜着伸出来,正对着这边。

    “小心,有危险!”警卫迅速做出反应,他猛的一扭头,朝坐在后面的潘宏进大吼一声,同时探手从腰间拔出佩枪。

    他这一嗓子刚刚喊出来,潘宏进还没有做出反应,疾驰而来的嘎斯吉普车已经赶到,两辆车交错而过的时候,“哒哒哒”的枪声骤然响起。

    潘宏进乘坐的吉普车可没有防弹能,只不过枪手的枪也的确是令人不敢恭维,尽管近在咫尺,可怒射而来的子弹连车窗都没打上,几乎是一股脑的全都打在了车门上。

    “哒哒哒”的枪声伴随着“叮叮当当”的脆响,两辆车一错而过,右后方驶来的嘎斯吉普冲过准停线,闯过路灯,在十字路口上猛的右转,后车轮在路面上滑行将近六七米,而后毫不停留的向西奔去。

    反应机敏的警卫在嘎斯吉普车漂移拐弯的同时跳下车,双手举枪,对着它的车尾就是七发连射,但是很可惜,他毕竟只是警卫而不是神枪手,一通连射也只是在对方的车子上擦出几点火星,并没有能够阻止对方逃逸。

    这一场短促的枪战发生的极其突然,对面岗亭边的两名警察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直到嘎斯吉普车带着一的白烟绝尘而去,他们才手忙脚乱的钻进警车,一面发动车子一面通过无线电呼叫支援。

    “尤里中尉同志,您怎么样?”警卫眼看着那辆吉普车迅速的消失在公路车流之中,愤愤的甩了一把手里的佩枪,紧接着才想到了车上的潘宏进。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坐在车内后座上的潘宏进显得异常冷静,他抖抖肩膀,抬起原本垂放在车门扶手上的胳膊――出门时刚刚换上的崭新制服,臂弯处的袖子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破口,殷红的鲜血正从破口处溢出来,看上去很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感觉。

    “您受伤了?!”警卫吓了一跳,他慌忙从工具箱里扯出来一个医药箱,正准备打开箱子寻找纱布,一转眼,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也很突兀的定格在那里。

    他怔怔的愣了一会神,扭头看向潘宏进,却发现对方也正面色平静的看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跟在后面的叶菲娜赶上来,她面色苍白的从车窗朝里面看一眼,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尤罗奇卡,你怎么样?”

    “我没事,”潘宏进仍旧看着前面的警卫,头也不扭的说道,“至少现在还死不了。”

    叶菲娜脸上的表情一滞,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他手上的胳膊上。

    街头上短暂的枪战引发了混乱,叶菲娜前脚赶过来,后面就有大批不明所以的人围堵过来看热闹。潘宏进的话才刚说完,就听到车外有人喊了一声:“是尤罗奇卡!”

    这一嗓子喊的调门很高,原本那些躲在路边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场面几乎是一瞬间便陷入了混乱,喧闹中有人在询问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有人在诅咒刚才的枪手,还有人在声讨敖德萨日趋混乱的社会治安。

    前面的警卫迟疑了片刻,最终保持了沉默,他钻进车里,悄无声息的将急救箱放回原处,而后手把着方向盘,轻声问道:“尤里中尉同志,咱们还去公园吗?”

    潘宏进也不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绿色的布条,小心翼翼的缠在胳膊的伤处,这才伸手在警卫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继续开车。

    吉普车重新发动起来,听着马达的轰鸣声,围堵在前方的人群自动的让出一条通道,闻讯而来的警察不明所以,四五辆警车都停靠在公路对面,也没人过来阻拦。精明的人似乎不难从这一现象中察觉到一点――戈尔巴乔夫的民主化改革并没有为这个带来什么民主,他首先带来的是裸的无政府主义,这种思潮的泛滥预示着一个大动荡时期已然悄然掩进。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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