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半掩着把阳光切割成一细长的亮条。戎沁心坐在窗边有些呆滞的凝视着地上的亮条。她的左手搭在双膝之上右手则无力的下垂着。屋子里十分寂静远远的就像一副被定格住的画只可惜画中的女子却有着禁不住的忧郁。

    蓦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窗边的女子只是眉眼一动却并未抬起头来。直到她看见那双熟悉的乳色皮鞋停在她面前时她才缓缓的抬视。

    枫霓裳还是如一的美丽只是轻淡的化了一个浅妆便也是风姿卓越。女子身着一件及膝的暖色旗袍简单却又含蓄。戎沁心看到她时禁不住微微笑了笑样子有点无奈。霓裳仿佛要千言万语但一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目光却并未离开沁心。

    “怎么就光一个人坐在这?”

    枫霓裳神态温柔眸中仿有阳光。戎沁心摇摇头说:“有点失落。”

    “我听说了。”霓裳把目光投向沁心的那只残手眼神中竟有着止不住的悲伤。但也只是一瞬间她便又强颜欢笑的安慰到:“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失落也是正常。没有一只手以后也是一样能过的好。”

    她拉起沁心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膝上。戎沁心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一路跟到她的怀里。枫霓裳把沁心的手掌摊开让一绺阳光在她掌心停留然后她细细的抚摩起她的指尖。

    “昨天平西和我说的时候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我总在想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女子一顿哽咽了一声然后继续说到:“但其实这已经生了。沁心我知道这感觉很痛苦很痛苦所以就算我说再多安慰的话都于事无补。”

    女子任由她轻轻扯动着她毫无知觉的右手她只是安静的睨视着她低的几欲看不见轮廓的脸。

    “不过还好你和林作岩都没有事那些波折我没肯让平西告诉我。我想我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被吓得不轻。你知道的我胆子小啊哪里敢问的那么详细我只是觉得都回来了那就好那就最好……”她破涕浅笑却始终不肯抬头。

    沁心轻轻的蹙着眉看着女子自顾自的说。

    “沁心。”

    枫霓裳蓦然停下了手中摩挲的动作她的身子一顿像是在酝酿一股情绪。

    “谢谢你。”

    戎沁心蹙着的眉眼突的一松清眸轻瞠。

    “真的谢谢你。”

    嗓音轻柔而细哑女子的泪垂直滴落一颗颗掉进沁心的掌心。戎沁心看见那纷纷落下的泪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璀璨夺人。

    “谢谢你把他完整无缺的带了回来谢谢你让我再次见到了他谢谢…谢谢…沁心…真的谢谢你……”女子细小的双肩轻微颤抖没有人知道她的恐惧。没有人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女子卑微的在日日祈祷她枯坐在自己的屋子里脑子里除了思念除了担忧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情。

    那些遥远到她根本掌控不了的事情却像最尖锐的刀在剜着她的心肉。她不想再胡思乱想了但却怎么也遏止不了自己只能一遍遍的在心里默念:

    林作岩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的泪水越滚越多在他面前她根本不敢大声哭泣。她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过错就能让他完全忽略厌恶自己。她知道自己是那么低贱对于他来说根本一文不值但她还是想看看他想在某个角落里静静的注视着他。

    戎沁心心疼的皱起秀眉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也开始变的酸涩。这些泪水多么珍贵她此刻才真实的感觉到面前的女子有多么深爱林作岩。

    一个人的真心真的很温暖。

    一个人的爱真的很令人心疼。

    “滴答——”

    又是一颗泪水戎沁心的食指却突的一动。滚烫的泪水带着它的温度沁入皮肤沁心徒然轻瞠瞳孔。

    她感觉到了温度。

    ——

    回到富贵门的这几日林作岩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虽然平西一再劝说养好身体才是当务之急但林作岩自觉该处理的事务不能再耽搁于是便不由纷说的工作起来。平西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又是一个寂夜林作岩对着桌上一摊的文件禁不住怒火连连。他一甩手中的文件背过身去踱了又踱。

    “这安庆生像是猜准了我不在上海居然大胆成这个样子!”

    这一个月中浩帮像是知道了富贵门没人撑腰了似的对其名下的地头进行明目张胆的抢占。而且浩帮的数众也开始以成倍的增长不少富贵门的兄弟也投靠他去了。突然的实力大增与频繁活动不得不让林作岩有所猜想。

    他突的停下踱动的步子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深邃的看着身后的平西。

    “平西。”

    平西稳健的站在一旁一听见叫唤便上前一步作应。

    “你跟了我有多久?”

    林作岩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那夜在东芹山之上卓先生对他说的话。

    “我奉劝一句林公子这夏冯乙可不简单。你的一百箱鸦片走的是海运可你之前可有放风声说是走的海运?再者绑架戎沁心的想法也是他提议的这人对你富贵门可是了如指掌你可懂我的意思?”

    富贵门里有内奸这一件事情林作岩基本上是可以肯定了的。但是究竟又能是谁呢?鸦片的事情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这海运的路线还是在装货前的一个星期才正式传达下去的为了就是以防走漏风声。但事与愿违这货还是出了问题。

    如果说鸦片的事情还属一般情报的话那么他对戎沁心情神意重的爱便不是常人能得知的了。他也想过会不会是枫霓裳毕竟她也是安爷的人如她所说有一天她咬他一口害死了他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仔细想想却漏洞百出他林作岩对人均是有介怀三分。枫霓裳即使是清楚他对沁心的情意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鸦片的事情的。

    能两件事情统统知晓的人……

    “平西跟了岩哥有将近十年了。从岩哥还在上学时就开始伺候了。”平西是林作岩还在学堂里的时候就开始陪伴他的人。林爷挑选他时问了不下一百个问题并且也经过了严格的体能训练和心志训练他唯一想告诉平西就是他就是为了林作岩而活。

    “嗯……”林作岩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凑近了几步平西徒的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岩哥很少谈起这方面的事情就算是谈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特意提起。

    “那你觉得我对你可还好?”

    “岩哥对我很好平西很感激。”

    平西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倒是林作岩却挑了挑俊眉眯着眼打量着男子。“感激指的是什么?”

    平西一顿像是有些噎住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但也只是一时经过思忖之后他便坦坦荡荡的回复道:“感激就是平西对岩哥对我的爱护十分感激。即便是为了岩哥去死我也愿意。”

    此话一出林作岩突的手臂一伸瞬间掏出了腰间的手枪直直的就对上了平西的脑门。平西大惊脸上愕然的表情一览无遗。但即便是大惊他却没有任何想要逃脱或者挪动步子的动作随着时间的小小推移他的表情也变的深沉起来。

    对上林作岩没有丝毫温度的黑眸男子竟连一丝害怕都不曾显露。不避讳潭目的凛冽他却能毫不偏移的与之对视。

    许久之后林作岩才缓缓的放下枪口轻轻问到:“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岩哥不会的。”

    林作岩一顿反问到:“为什么?”

    “不会的平西坚信。”

    所以他才一点也不害怕他虽然不是那么了解林作岩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却百分百的信任他。所以即使他拿枪指着自己的头他也能坚定的相信他不会杀他。

    林作岩轻笑却是真切。他是不会杀他他虽然指着他的脑子想要试探他。但当他把枪口指着他的时候却突然现自己竟然全然没有一丝杀意。

    原来他也是如此坚信着他。

    “平西你可知道富贵门有内奸了。”林作岩别去眼神终是把话说了出来。平西一顿他虽是迟钝但还不至于太笨。又是丢货又是被绑人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通风报信。但他却并不能觉到底是谁能如此神通广大不仅对富贵们了如指掌就是一向低调的岩哥也知之甚深。

    “平西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却猜不出。”

    “我也在苦恼。”林作岩摸了摸自己健挺的下巴眼神微眯“这个人知道很多的事情就像你一样。但是又有谁像你一样待在我的身边我却怎么想都想不到呢……?”

    就在林作岩在富贵门的套房之内与平西商讨大事之时戎沁心的房门却被再一次敲响。此刻正是晚上七八点钟霓裳早在下午的时候便回去了。医院里除了富贵门的兄弟在外把守之外并没有其他人靠近。戎沁心下意识的以为是林作岩来看她了但等到她开门迎接的时候才现进来的男子是毕方。

    “毕管家?”

    沁心有些吃惊。

    “是我沁心小姐。”毕方一脸笑意手里还提着一个密封着的篮子。

    戎沁心对于逃婚的事情还是蛮介怀的毕方曾经口口声声的称她为卓小姐但时至今日虽然很多事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但终究见了面还是会尴尬。

    “毕管家…你…你有什么事呢?”

    “噢是这样的我听富贵门的兄弟们说沁心小姐这次从江西回来受了很重的伤。毕方虽然是伺候少爷的但沁心小姐在少爷心中可谓是举足轻重。伺候沁心小姐和伺候少爷就是一个道理所以……”

    他把篮子放在桌上一揭开盖子沁心便闻到了浓浓的汤香。她鼻子一动突然觉得独子又饿了。毕方看出她嘴谗于是便添上了一碗递了过去。

    “沁心小姐喝吧这是很补的药汤对疗伤恢复都有奇效。”

    毕方一脸诚恳沁心也便不再推辞。她接过手来小小的抿了一口。而毕方也适时的在一旁开始询问起来。

    “不知道这些日子少爷是不是常来看沁心小姐?”

    沁心砸了砸嘴说:“嗯的确常来。”

    “少爷最近也都没回林家毕方还是挺想念担心的他在愈纺还住的惯吧?”

    “似乎这几日很忙平西说他现在便直接住在了富贵门。”沁心一想到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忽略林作岩的健康。日夜操劳根本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虽然他口头上说他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但平西却什么都告诉她了。心下想着一定要赶紧让他休息起来才好。

    “噢……”毕方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舒了一口气。戎沁心觉得有些奇怪便问到:“是不是毕管家有什么事?”

    男子一听忙是摆手:“没没毕方能有什么大事。就是担心少爷担心他。”

    沁心一听轻轻一笑也便不问了。但随即她想到了一件事情正好毕方是个老上海人他一定能为自己解答。

    “毕管家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毕方一顿深情古怪一丝但随即变灿笑道:“有什么事沁心小姐尽管吩咐。”

    “是这样的毕管家知不知道上海有一个地方叫…叫……福渊居的?”

    “福渊居?”毕方一楞思吟一番后终是摇了摇头说:“这似乎是个地名具体在哪块地方毕方还真是不清楚。不过听上去此名颇为闲雅应该是雅致之地。说不定是间书屋或者酒楼。”

    “书屋酒楼?”沁心一疑。

    “这名字取的古雅不像是租界里的地方。如果要找的话还是去华区里找。如果沁心小姐有吩咐的话毕方愿为代劳。”男子像模像样的说但一提到要为沁心代劳的时候沁心忙是摇头摆手说:“不用麻烦毕管家了我自己去找就可以了。”

    “但沁心小姐现在的身体?”

    他支吾半拍目光下移直到锁定了她的右臂。沁心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收了收右臂。

    “不知道沁心小姐急于找这个地方所谓何事?”毕方倒是不依饶又是一问。但沁心却又是敷衍到:“没什么事小事而已毕管家用不着上心。”

    毕方哦了一声忙有些悔恼的说:“是毕方多嘴了是毕方多嘴了。”但事实上他的心中还是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福渊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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