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设在市中心。高竖而起的白玉石墙隆起的巨大建筑,挺拔的高耸楼宇中间,这栋高楼别有一股风味,看上去冷酷又严峻。法院内里正是忙碌的时候,午饭过后,三号法庭的问审刑判就开始了。

    厅堂中央,汉白玉的大厅走廊上,一列蓝色衣装的法警戴着雪白颜色的手套,把一名个头矮了两三头的少女看在中央。少女正是庭审的主角,公诉被告,莎莉。

    三哥和地下帮会的判决已经落成,唯独这个涉案众多的女孩却惹来众多争议。只见她昂首挺胸,嘴角紧紧抿住,头也不回地来到了被告席上。

    这场庭审的最后也是最大的矛盾点,也就集中在这位莎莉的身上。

    莎莉的身上早换了囚服。虽说没有这个规矩,但警署特地提出要求,要法院对待莎莉以极刑犯的标准审查和判决。

    莎莉的犯罪事实早已供呈得清清楚楚,证据链更加充分。对这桩案件,无论是陪审的公诉警方还是检方,就连主审的裁判长也对这桩公诉感到厌倦。

    作为公诉代表,韩自清即使身负重伤依然要求上庭。他从医院急急赶来,身上一身病患的白色长服,胸口和腰上厚厚地缠着绷带,气色看起来不大好。

    前场寒暄了不久,韩自清便陈述了案情。他不厌其烦,从头到尾,咬着牙,倒像是忍着不敢吭声似的,只从嘴缝里出声。

    直到裁判长耐着性子拍起了桌,韩自清才自觉住了嘴。两人很是默契地不作声了,韩自清的陈情才讲了一半,连四面的陪审席和旁听都昏昏欲睡。

    “韩警官。这两天的庭审你不厌其烦,每到窠臼案的时候你的说辞总是一套。能换个新鲜的么。”

    这是第三场庭审,不出意外,就是集团犯罪案的最后一场。然而从第一天开始到现在,作为当事嫌疑人的莎莉犯罪事实都已经陈列清楚,维和特警把莎莉涉案的全部线索都整理得清清楚楚,列证之后,审判的流程也很顺利。

    韩自清早知道这个结果,他早已不是第一次放弃陈述案情了。

    “我也老早懒得讲。”韩自清暴躁地看了看公诉被告席的莎莉。“既然案情都已经整理得这么清晰了,我不知道这庭审还有什么意义?老家伙,你到底想审个什么东西出来?”

    裁判长并不老。原本打算这么辩驳,但他知道这是徒劳无功,韩自清对裁判长有那么一股子先天的偏见,尽管裁判长自己知道,自己算是院里最年轻的审判席了。

    “我也不想重复太多次,韩警官。我不厌其烦地告诉你,我们需要的是证据,证据,你在这里跟我死磕到底有什么用?还是得按照流程来啊。流程。”

    韩自清嗤了一声,他嘀咕了一句“老东西”,当然不是不明白这么回事,但只是颇感无奈。整起案子,从多年前的清剿窠臼开始,直到三哥的反卧底行动失败,又到蝗螽的叛离,整个警署里究竟藏污纳垢了多少症结,他已经懒得去一个一个查了。

    但唯独这个罪魁祸首,可以说是这十年来窠臼穷凶极恶的根源,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才是真的让他急的不可奈何。

    “我告诉过你。”韩自清耐

    不住性子,他穿过法庭中央,高大魁梧的身躯走向裁判长,双手抓紧了审判台。这么做当然是不合规矩的,但裁判长连抱怨都懒得抱怨,这个韩自清本来就不是守规矩的人。

    “我们能派的人手都去搜集证据了,有的话我就呈上来了,还在这里跟你废什么话?”韩自清憋了一肚子火,现在莎莉的案情清晰,唯独这个受罚的年龄影响着最后的定罪。

    “你退开。”裁判长很是反感韩自清,遑论这家伙混着汗水跟药味,在裁判长面前晃来晃去,鼻子都开始觉得发痒。

    韩自清退到了第二证人席,他抠了抠桌角上的油漆,歪着脖子闷哼几句。“蝗螽这蠢货竟然为了她自杀,你让我们去哪找证据。”

    “找不到?”裁判长眯着眼,早知道这证据是不可能呈上来了,只不过迫于联合国维和势力的压力,这场审判推了又推,到今天才真的是无路可退。

    “那很遗憾,既然没有证据,我只能判决了。”

    “你准备怎么判。”韩自清直截了当地问了,他看了一眼莎莉,从第一天审判到现在,这丫头不仅不肯出声,就连反驳跟自证都不乐意吭声。唯二的两次发言,一次是上呈身份证明,另一次,则是接受指控。

    韩自清记得很清楚,第一次上呈身份证明的时候,裁判长问她的年龄,她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

    “十三。”这俩字就像晴天霹雳,虽然韩自清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可是当你费了一身心血,甚至连命都豁出去之后,却要看着自己亲手逮捕的犯人信口雌黄,却又无可反驳的时候,就明白大闹法庭并不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

    第二次发言,甚至谈不上发言。那次是三哥的指控,指控的内容十分可笑,甚至一度闹成了第二次庭闹。韩自清领着莎莉作为证人席上台时,当时受到指控的是三哥。

    三哥显然是遭到严刑毒打,但他是什么身份不言自明,他自己的内心恐怕也早有了觉悟。但是见到莎莉的时候,三哥才苦笑很久。当时整个法庭上无一人发言,只听到三哥那凄冽的笑声回荡,依稀还在韩自清的脑海里漂浮。

    甚至到现在。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我真正想不到,千算万算,竟然最后都成了你的嫁衣,成了你的傀儡,成了你的棋子!你,你,你告诉我,莎莉,这就是你想要的窠臼?”

    三哥那天格外癫狂,原本傲气得不可一世,尽管事实摆在眼前,陈列的证据也是清晰可见,他的作案动机,犯罪手法甚至都已经还原,可唯独不服。

    直到韩自清亲自领着莎莉出现的时候,这种狂傲才宣告瓦解,见到这个“幕后”的第一眼,三哥就已经疯了。

    对此,莎莉只说了一个字。

    甚至可以说是半个字。

    韩自清不会忘,从那张稚嫩的脸孔流露出的神情,绝不像十三岁的同龄能够有的,而从那张骄傲的嘴脸下,莎莉直说了一个字。

    “嗯。”伴随着淡淡的点头,三哥彻底疯了。

    当庭的三哥目光空洞,最后服认罪行时那无声的表情,真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那天之后,韩

    自清才明白莎莉的魔力,不在于她有什么力量或是权力,而是那玩弄人性的冷漠。

    再后来的庭审,从正审到密审,算上书记员带上大小法官出场,正式不正式的,三天里进行了十多场,可是她既不反抗不否认,也不再吭一声,眼光里多的像是倔强,又像是得意。

    至此,所有人,甚至包括义愤填膺的警队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莎莉这一次,必然要从庭审的裁判中逃出来了。这本没什么可说道的,可一想到莎莉犯下的罪行,谁又能眼睁睁看着她从这刑罚中逃出来?

    起初警队的主意是破例,在庭审后做特殊对待处理,收容劳教固然已经没有什么执行力了,最好是能够限制行动。

    甚至有人建议,等。

    “等什么?”韩自清问过,可惜他问完就后悔了,后悔的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主意。等到莎莉从法庭出来,他们就要等到莎莉长到伏法的年龄,等到国际法允许,连联合国都没话再可说的时候,钓鱼执法。

    “她野心不小,到时候再上钩,就没人保得住了。”

    这是回答。韩自清恨透了这个回答,可又真的无可奈何。

    面对裁判长的这个疑问,他也真的没法解决,没有新的证供,没有新的线索,甚至连一条可行的计划和想法都没有。整个法庭就是一个巨大的冰窖子,冒着热气的人注定要被这种冷气同化,眼睁睁看着恶不能除。

    “既然如此。”裁判长见到韩自清脸上的色彩变得很有意思,知道他是真的无计可施,于是决定作出审判。这些天整个法院的系统因为这起大案几乎要瘫痪了,再有多几两的正义之心,也顶不过日夜操劳带来的痛苦。

    他准备宣判,韩自清的麻烦却又找了上来。

    “慢着。”韩自清吼道。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说这两个字了,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裁判长都下意识地想要骂娘。

    “你说。”无可奈何之下,裁判长只能憋着一肚子火,耐着心问。末了,他怕韩自清又来一番长篇论调,那他可吃不消,只得补上一句。“长话短说,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韩自清拍了拍桌子,眉头一皱,这让裁判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莎莉小姐,我劝你不用太得意,这件案子总会有转机。”

    莎莉当然没有搭理韩自清,但这也在意料之中。

    “你以为我们找到了所有的质证材料,即使你有了犯罪事实动机,完整的证据链,但是因为这个年龄,我们就没法办你,是不是?”韩自清知道莎莉不会搭理他,于是不等莎莉回答,继续说道:

    “年龄,年龄。裁判长,我问你,是不是这莎莉小姐不满十四岁,虽然重大犯罪事实基本确定,但是无法执行?”

    裁判长骂娘的心早就有了,心说你,好你个韩自清,坐在这里陪审正审的,就连押送的法警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要不是这个原因,至于把庭审拖到今天?

    他正要发作,韩自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了一惊,就连莎莉都不仅侧目。

    “但是我们有新证据了!”韩自清拍了拍桌子,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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