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长很想问清楚,韩自清所说的证据是什么,但是出乎他预料的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发生了,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这么仓皇地诞生。

    他有时候也会怀疑,这场庭审,究竟谁才是主人。或许是自己,裁判长目瞪口呆,但是主导整个案件走向的人,绝不是自己。

    从候审的休息厅里,颤颤巍巍走来一人。裁判长从不记得有这样的证人在记,不如说,根本就没听韩自清说过,今天的庭审还有“例外”。

    这个“例外”就是李翊。他走过来的时候,脚步不是很灵敏,看起来是吃了不少苦,身边紧紧跟着两名法警,一前一后押着他的背脊和肩膀。

    李翊当着整个法庭的面来到了一号证人席,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惊讶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其中最惊讶的,应该是莎莉。

    只不过莎莉只是微微颔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仍旧闭口不答话。

    “韩警官,这是什么情况?李翊的案子我们不是已经有了结论,暂押后引渡到国内处理?你这是干什么?”

    韩自清本想回答,更想解释清楚,要不是逼不得已,他看不惯借一个嫌疑人的手来翻案。但是到了最后一场庭审,如果再拿不出证据,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莎莉从容脱身。

    两相权衡下,韩自清选择了李翊,跟他合作没有利益,只有目的一致与否。这一点上来说,李翊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前提是两人的目的一致。韩自清没吭声,李翊已经为自己开脱。

    “裁判长,不好意思,我今天不是主角。我是证人?”

    “证人?”裁判长上下打量李翊。“你算什么证人,公示登记,候审的程序你办了没有?”

    “这是联合国特批的文件。”李翊不急不慢,看着裁判长的刁难,从怀里缓缓取出一份文件,说道:“取证调查很费时间,这一次是特别行动,来得快去得快,请见谅。”

    裁判长审读一番,没想到一个嫌疑人竟然也能站上证人席,甚至扭转了整个法庭的颓势。但他仍然不报希望,要知道,莎莉可是倔强硬挺了三天,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现在又能改变什么?

    “你要做什么证。”裁判长问道。

    “裁判长,我们按规矩来。”李翊眨了眨眼。“不如你先问我,我的身份和姓名。”

    裁判长无奈地摇摇头,他老早知道这孙子姓甚名谁了,但又不好当庭发作,只得无奈说道:“讲。”

    “裁判长,我叫李翊。是……”李翊翻了翻身上的兜,从里面小心翼翼掏出一份卡夹,卡夹里藏着一张精致的卡片。

    “别动警察组的编外人员,由内陆警方特邀派遣,这一次的行动是支援东南亚的检控两方做出正确的判决。”

    “正确判决?”裁判长挑了挑眉毛,李翊的话里明显带着枪药味道。“听你这意思,是不是觉得我们本地的裁决无能?”

    李翊当然不会这么说。他也早料到庭审的节奏和裁判会出问题,但他却有了新的准备。

    “只是检控方对莎莉小姐的质证还需要补充一些条件,我才来作证。”

    “条件,什么条件?”裁判长扫了一眼莎莉,与刚才那副冷漠的样子

    相比,自从李翊来了之后,她显然是有了些变化。

    “莎莉小姐自称十三岁。”李翊转过身去,看向莎莉。“这件事很明显和我的认知是矛盾的。”

    “哪里矛盾?”裁判长急问道。

    “蝗螽和这位莎莉小姐曾经是故交。在十多年前,蝗螽一家灭门的惨案之后,他去了菲律宾,在菲律宾遇到了这个女孩儿,那时候她早已经是十三岁。”李翊说道。

    李翊的证供的确能够证明莎莉的年龄问题,前提是,他的证言属实。

    裁判长迟疑了,他静静看向李翊。

    “你的证言有谁跟你同证吗?”裁判长没法根据李翊单单一份证言就推翻所有的事实。

    “有。”李翊回答。

    “既然如此,那就让证人上来。”裁判长迫不及待地说道。这桩案子可算有了转机,他向着李翊投去热切的眼神。

    李翊微微颔首,又看了看韩自清。

    韩自清点点头。

    庭审进行到一半,陆续往法庭输送新的证人这样的事,可算是没有先例。但裁判长也的确被吊足了胃口,这李翊信誓旦旦提出的证人,究竟是什么人?

    裁判长揉了揉眼,法庭外的走廊传来迅疾的脚步声,匆匆踏来,大门被缓缓推开,接下来的事裁判长总算是傻了眼,连哼哼一声都再也做不到了。

    从候审厅里出现一列人马,除了法院的法警之外,另外几人看上去十分熟悉,裁判长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一下认了出来。

    法医。

    这次证人的出场的台面更大,声势比李翊还要夸张,但是等到“证人”上了席位之后,裁判长才真正意识到这场庭审背后,自己或许只是个棋子。

    当场所有陪审的,连带观审席的记者也一样,全体傻了眼。

    李翊所谓的“证人”,竟然是一具尸体。这具庞然大物似的尸体被端上了证人席,紧紧跟在身后的几名法医脸上带着口罩,身上披着白色的褂子。

    尸体上冒着冷气,看样子刚从冷冻室取出,身体上的疤痕和创口不计其数,但是显然都是旧伤。外形上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利器伤口,诊断分析的报告同样显示,这具尸体也不是死于钝器或是斗殴。

    毒杀。

    这是法医的初步结论。但李翊之所以把尸体大费工夫地运到法庭现场,目的也不是论证死因,而是真正作证。

    “这是尸体!”裁判长指着尸体,就差破口大骂。他执法刑判十多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荒唐事。

    李翊仍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他满口答应下来,承认了这的确是一具尸体。

    “但他的确能够作证,这件案子很特殊,所以请允许我请出这位同样特殊的证人。”李翊的理由倒是足够充分,只不过尸体陈放了三天,一股压抑在冷气里的尸臭味道逐渐扩散。

    “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裁判长已经哭笑不得。

    “裁判长,我想你现在该问的是,证人的姓名和身份,对不对?”李翊丝毫不顾及裁判长的窘迫,步步紧逼。他几步并作一步,跨到了证人席前,来到裁判长的面前。

    裁判长的脸色煞白,没等他回应,李翊已经继续往下接话了。

    “恕我僭越。这位证

    人看起来没法回答咱们,我就代为执行了。这位证人的名字远不如他的诨号来的有名望,大家伙也一定听过。”

    “蝗螽。”李翊指了指手边的尸体,说道:“蝗螽的身份也不用我多做介绍,我们第一场庭审的时候,就已经清算了蝗螽所犯的罪状。老实说,他这样的下场也是真的罪有应得。”

    “你把他带来干嘛。”裁判长镇定下来,问道。

    李翊伸出手,来到尸体旁,手指轻轻托起蝗螽的手臂,粗壮的手臂上汗毛如草甸一样浓密,宽大厚重的手掌此时一动不动。

    “面色发青,瞳孔涣散不成聚焦,尤其是眼白部分发紫。手指,指尖的白色横纹,还有胸口的呼吸系统有严重的灼伤。”

    “这是?”裁判长眯着眼问。

    “当然不用我说。”李翊拍了拍身边的法医,说道:“钅它中毒,而且是慢性的,算准了剂量,让他在被捕之后的当晚,突然死亡。”

    李翊说的当然就是事实。蝗螽被捕之后离奇死亡,尽管清算了他生前的诸多罪行,但是像这样死无对证,甚至连凶手的状态线索也毫无头绪。

    “这能说明什么?”裁判长不解。

    “毒杀。”李翊站起身。“因此很难判定凶手是谁,实行周期太长,我们也很难缩小死者生前接触人的范围,因此这桩案子恐怕要成为又一个悬案。恐怕凶手就是这个目的。”

    “可这跟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李翊摇摇头,一口把刚才他亲口所说的结论全否了。

    “这是警方下的结论,但是大家想想,这对吗?”李翊说道:“这真的就是凶手的目的吗?错。”

    李翊看向莎莉,这个女人却仍然无动于衷,简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其实答案很简单,凶手之所以杀害蝗螽,目的是为了掩盖一个事实。也就是我的证言,蝗螽手里就有莎莉小姐的把柄。”

    然而这话说到底也不过是李翊的一面之词,即使他说的天花乱坠,判决也不可能因此有所偏向。裁判长固然认可了李翊的推论,但是如果李翊拿不出证据来,也只能无济于事。

    “莎莉小姐。”李翊突然面向莎莉,问道:“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现在你眼前这个尸体,也就是蝗螽,究竟是不是你的杰作?”

    莎莉扫了一眼蝗螽,又看了看李翊,只是咧开嘴笑了笑,一声不吭。

    “她不会说话的。”韩自清也摇摇头,庭审到了这一步,竟然连莎莉的嘴都撬不开。

    “我知道。”李翊笑了笑,凑到莎莉面前。“在你看来,这不过是一具尸体,没有价值,没有意义,对你来说,是不是你亲手抹掉的,也根本不重要。今天我做的一切证明,没有蝗螽这个亲历者在场,也都是废话,所以你会没事,对不对。”

    莎莉冷冷哼了一声。

    “你不否认,那也就是事实了,对吗?”李翊说道。

    莎莉当然没必要否认,从头到尾,整个窠臼案的无数条性命,或多或少都与她有牵连,更何况一个蝗螽。

    “好。”李翊拍了拍手。

    “那么这封信想必你也不必否认了吧。”李翊早等着莎莉一步步跳进坑里来,从兜里缓缓取出一张陈旧的黄色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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