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每当回想第一次杀人的情景,岳震还是很羞愧。那个红毛哨兵很魁梧,面如凶神恶煞,但是当锋利的斧刃划过他咽喉的时候,那张凶残的脸上,还是闪过恐惧、绝望,还有乞求。

    岳震的手不可避免的抖了一下,致使那个哨兵没有能够立刻倒下,他拼命的张大了嘴巴,却不能吸到一口救命的空气。恐怖令人作呕的情形,顿时引爆了岳震脑子里的闷雷。

    轰隆隆!他仿佛看到善良的格桑阿爸,也曾无助、乞求、绝望的眼睛。

    **!你们这些冷血的禽兽,你们根本没有乞求怜悯的资格!

    血腥染红了眼睛,仇恨让他如一头恶兽,迅如奔雷的砍柴刀,让那个痛苦万分的哨兵彻底得到了解脱。岳震则不理飞溅而来的血雾,扑向另一个背对着他的哨兵。

    虽然红毛鬼的斧头够锋利,岳震却没有看到哨兵托着下巴的手臂。从下向上的斧刃砍断手臂后,力道已失,但是强大的惯**还是砸碎了他的下巴,突如其来的痛苦让这个巨汉的出一声嘶鸣,好像来自地狱的声音。

    “呜嗬嗬呜呜嗬”

    岳震还在犹豫是不是再给他一刀,结束这个令人生厌的声音,一支木箭飞来,钻进哨兵的脖颈,破管子一样的嘶叫嘎然而止,另一边的巴雅特也开始动手了。

    巨汉庞大的身体‘扑通’砸在地上,不好!岳震想到没想,转身就跑,耳边响起一匹战马被惊醒的叫声。

    身后营地里顿时炸开了锅一样的乱起来,岳震没有回头,只是玩命的狂奔。隐约听到弓弦的颤音,他头皮一麻顺势向前翻滚。嗖!一支铁箭钉在身旁的草地上,他不敢立刻起身,在草地上又翻滚了几遭,这才起身飞奔,跑动中不停地变向,翻滚,尽管这样,还是有**魂不散的冷箭撕破了他的衣衫,划破他的皮肤。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岳震不得不扔掉大斧头,它的重量已经开始拖累度了。

    追来的箭矢越来越少,他稍稍放缓了度,松口气,终于跑出弓箭的**程。隐约听到马蹄声传来,岳震知道今晚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巡视着周围的环境,他猛然加向一片洼地跑去。

    岳震赌的就是,红毛鬼不会这么快就能够全军而动。按照他的应变方案,巴雅特现在已经骑着老**马,在侧后方尾随着这一小队追兵。

    一个翻滚,落在草洼的暗影中,岳震迅的跳整着呼吸,顺出一颗小石子。

    偷袭者的身影猛然间消失,鞑靼马贼显然有些迟疑,停了下来。十几匹马凑到一起商量片刻后,他们散成一个包围圈,向草洼围过来。十几个鞑靼人只顾着黑乎乎的草洼子,谁也没有注意,追上来的巴雅特赶走老**马,正在慢慢地接近着他们。

    一声令人惊悚的叫声中,一个红毛鬼跌落下马。失望的巴雅特,急忙收起弓迅的转移到另一处暗影。

    夜色很好的掩护了他们,同时也让弓箭失去准头。巴雅特本来瞄准的是鞑靼人的脖子,木箭却钉进了那人的后背。

    突然遭到不明方向的袭击,鞑靼马贼有些慌神,尤其是和落马者同一方向的那几个,尾难顾不知该如何是好。仰面躺在草洼里的岳震看得却是清清楚楚,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的目标是最近的那个红毛鬼。

    距离太近了,鞑靼人听到风声时,已经来不及反应,小石子狠狠的砸在他的脸颊上。岳震的力道可想而知,他甚至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掀翻下马,晕死过去。

    早已蓄势待的岳震腾身而起,一个起落就窜上马背,一手扯动缰绳,用柴刀的刀身拍向马**。

    希律律,马儿吃痛的蹦跳着,岳震这才觉自己错了。他根本控制不住这匹失去主人的劣马,高头大马狂暴地上蹦下跳,只是在原。敌踪再现,其余的红毛鬼立刻吼叫着围上来,岳震没办法只好滚下马背。

    伸出一把石子,甩向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红毛鬼,岳震怒吼着迎上前去,狭路相逢,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巴雅特也看到了岳震的危机,蒙古少年也顾不得隐藏身形,一边开弓放箭,一边飞快的向这边靠近。

    冲在前面的几匹马受创最重,它们的目标太大,被岳震这样一大把石子打过来,几匹马无一例外的吃痛狂跳,猝不及防的鞑靼人通通被掀翻落马。最倒霉的一匹马被石子打到眼睛,惨烈的嘶鸣中,马和骑士一起狠狠的砸倒在地上。

    被摔得晕头转向的红毛鬼,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岳震已经杀到,手起刀落,一个鞑靼马贼的咽喉则被干净利索的洞开了。

    噗!腥热的鲜血喷溅到脸上,岳震哪有时间去管?俯身捡起鞑靼人的斧头,他又扑向另一个刚刚站起来的鞑靼人。

    草原上的骑手一旦下马,战斗力锐减。再看到满脸血污的岳震,即便凶悍的鞑靼人,也不禁有几分胆寒。‘当’的一声巨响,两把大斧头撞到一起,岳震手臂酸麻,鞑靼马贼也不好受,再拼一斧后,岳震的余光看到已经有人围了过来,情急之下的第三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鞑靼人的斧子被砸飞,岳震的柴刀闪电般劈上了他的脖子。

    狼嚎一样的惨叫,又一个红毛鬼倒下,岳震也顿时身陷包围。

    远处的红毛鬼看到他混在同伴中,只好收起弓箭催马围过来,但是巴雅特手里的木箭却没有放过他们。跑在最前面的三个红毛鬼先后落马,剩下两个气急败坏的鞑靼人,拨转马头向巴雅特冲去。

    两把狭长锋利的马刀,两匹疾风一般的战马,扑向巴雅特,两个咬牙切齿的鞑靼人,在他们眼里,站在地面的的人已然变成了三截。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蒙古人,是大草原上驯服过无数烈马的蒙古人。

    看似一个极其荒谬的动作,巴雅特一闪身,撞向一匹飞奔而来的高头大马,马上的鞑靼人眼前一花,巴雅特已经高高跃起,双臂抱住马颈,整个身体荡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用膝盖把鞑靼人重重的撞飞。

    “得得··”稳稳坐上马背的蒙古少年一带缰绳,希律律疾驶的战马高高扬起前蹄,应声而止。

    不去理会跑到前面的那个鞑靼马贼,巴雅特拨马头向岳震那边冲去,蒙古战刀高高举起。加,再加,挥刀劈砍。围攻岳震的一个红毛鬼,嚎叫着像一截树桩被伐倒般倒下去了。风一样冲过去的蒙古少年一拨马头,兜个小圈,再次举刀杀回来。

    岳震身边的包围圈立刻崩溃,巴雅特轻巧的收刀,把手臂递给了岳震。“上来!红毛鬼的大队快到了!”

    两只手抓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力,岳震大风车一样飞到伙伴的马背上。

    “得!”战告捷的两个少年夺路而逃,把隆隆的马蹄声,留在了身后。

    鞑靼人舍洛夫脸色铁青,看着片刻前的战场,他高声喝止了想要追出去的下属。短短全军整队的时间,三死六伤,受伤的战马躺在那悲鸣。舍洛夫也很年轻,原本以他的资历还不能够成为一百多人的头领,原因只有一个,头领们相继死在了亡命奔逃的路上。

    “我们走!”恨恨的挥挥手,舍洛夫率先拨转了马头。他很肯定的认为,那两个人是想把他们带进埋伏圈,这样的战术,是经验丰富的马贼们惯用的。

    “不要忘记大酋长的命令!”看到有人还勒马站在原地,舍洛夫回头恶狠狠的喊道:“大酋长命令我们向东,向东,尽量吸引更多的敌人!”

    “驾”

    “驾驾”

    鞑靼马贼离去后的清晨,岳震和巴雅特回到了这里,也看到他们丢下的三具尸体。

    岳震还在回想着昨夜的战斗,心有余悸,巴雅特已经跳下马,开始在尸体上搜寻起来。岳震皱皱眉,强忍着心中的厌恶,看着他把从尸体上掏出来的东西摆在一起。

    巴雅特不满的摇着头,挑出一张大弓后,又仔细的筛选着铁箭,从箭尾,箭杆,到箭头,只有完全合格的,他才放到箭壶里。看着他专心致志的模样,岳震释然间也跟着跳下马挑选武器,心中不免有些惭愧。更艰苦的战斗还在后面,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就将和躺在地上的尸体一样,被别人搜身。

    有了新的弓和箭,巴雅特于是把格桑阿爸的弓箭还给他,岳震当然舍不得丢弃,把弓箭牢牢的捆在老**马的马鞍上。

    这边收罗了一包,向前走走,就到了鞑靼人昨晚的营地。巴雅特依然面无表情的,翻弄着一个哨兵的尸体,岳震主动的走向另一个。

    把那个脖子中箭的家伙翻过来,看到他血肉模糊的下巴和脸,岳震强忍着恶心,摘下长短刀、弓箭、箭壶。觉死人没有大斧子,他不禁有些激荡,忍不住想到:是不是他杀害了格桑阿爸?管他是不是呢,杀一个少一个!

    最让两人惊喜的是,从这个家伙的背囊里,他们竟然搜出了一小袋肉干。要知道,不管是红毛鬼还是岳震他们,食物已经成了最紧缺的东西。想必这个被干掉的鞑靼马贼,把这一小袋宝贝掩藏的很隐秘,所以留到了现在。

    离开营地,他们沿着红毛鬼的足迹继续向东,无意中见到一处水源,岳震和巴雅特就停下来清洗一番。

    洗去脸上和身上的血污,岳震感觉清爽许多,光着膀子坐在那休息。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巴雅特摇头笑道:“我见过很多的汉人,就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小羊倌,说老实话,你那么喜欢肉搏,难道真的不会害怕?”

    岳震咧嘴苦笑说:“呵呵,怎么不怕,昨天晚上我就很害怕。没办法,想要报仇,想要活命,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巴雅特无言的点点头,从包裹着兵器的大包袱里找出两把短刀,让岳震绑在小腿上,又看着他穿好靴子,这才说:“你那么喜欢拼命,这个就留着救命吧。不过我还真有点佩服你这个家伙哩,真是汉人里的怪物。”

    岳震苦笑不语,暗道:你也不是第一个说我是怪物的人了。

    说心里话,岳震是越来越钦佩这个蒙古伙伴,巴雅特不但通晓各族语言,不停的传授着鞑靼族的日常用语。而且他也完全称得幅活地图,只要是到过的地方,一草一木,他都能记在脑子里。

    他们离开的第二天,阿罗和刘子翼带着急行军的羌刺,也看到了红毛鬼留下的尸体。

    两位羌刺的头领停下来仔细的研究了一番,结论当然是令阿罗和刘子翼相当惊喜的。虽然不知道两个幸存者是什么人,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个人还在追踪,还在战斗。

    再联想到尸体上被收罗一空的武器,阿罗笑得很开心,他相信,以后的这段路上,这样的惊喜还会不断的遇到。刘子翼则想到更令人激动的事情,他在阿罗的耳边低语起来,阿罗频频点头中,两个人轻声的商议着什么。

    因为那一晚的遭遇,鞑靼人晚上宿营时戒备森严,这就让一直尾随的岳震和巴雅特不得不更加小心。暗袭的难度也就越来越大,心里牵挂着布赤的岳震,忍不住焦虑起来。他们两个伏在一片小林子里,远远的看着鞑靼人的营地,相视摇头。月光太亮,开阔地太大,很难接近。

    一筹莫展的岳震提议冒险一试,巴雅特摇着头低声反对道:“不好,再有风吹草动,红毛鬼肯定全军来追,很难摆脱的,那样偷袭就变成了强攻。”

    岳震想想不错,无奈的仰卧在地上,苦恼的看着满天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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