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

    听那食客说到东厂,万全眉头微皱,忙岔开话题道:“东厂直接听命于皇,所执者也是天子近侍,内庭权监。虽独立于法司之外,但却权重于法司。他们的所作所为可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够说道的。再说周公子与这帮监生们所争论的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说到底不过是一犯事官员是否按律处置之事,这等事情,东厂的人未必会感兴趣。要说东厂的人会寻他们的不是,那可有些危言耸听了。”

    “但愿如此。”

    那食客见万全这般说,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白衣女子见状,也不好再问什么。万全自然也不会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三人相视无言,便齐致的掉头看向堂中。

    “律令之根本,在于统御群臣,正纲明纪,会领百姓,使国家强盛,百姓富足。都察院督掌律令之尊,维护典律根本正是其职责所在。百姓有苦而视之不见,是使国家不稳根基动摇的大忌所在,若不能着心体察,正是御史之失。赵庆林一案,京城无一不知事实真相,然刑部却掩耳盗铃,作了无罪之判,试问这等荒诞判决何以令苦主家属信服,何以令天下人信服?而都察院的御史大人们明知案情糊涂,却不肯介入当中,奏天子,查明案情,不正是失职吗!”

    许人本性,一身灰衫的周方杰此时语调越说越高,慷慨激昂,听得周围人不住点头。就连对面国子监的监生们也被他这话说得哑口结舌,不知如何反驳。其实也不是他们怕了那周方杰,也不是他们才学所限,想不出反驳周方杰的话,只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来自于官宦之家,言行举止都知道讲个分寸,绝不做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事情。要知道他们将来可都是要做官的,官场之,凡事都讲个人情,讲个规矩,要是学那周方杰一般,官还没当,就这般指责朝庭的衙门办事,将来这官还要不要做了?就算做了,这前途又要不要了?更何况那马齐是左督御史马文升的长子,你这般当着人家面指责人家的父亲,也真是太愣头青了点。独立特行,鹤立鸡群的另一个说法就是被孤立,无人理你,于其被孤立,倒不如大家和和气气的好。所以听了周方杰这番话,这帮监生们就是不满,也不敢随意接过话头,因为周方杰已经把都察院里的所有人一杆子打倒了,他们现在站出来,是说都察院尽职的好还是说都察院失职的好呢?说尽职,赵庆林一案,三法司和都察院的确是集体失职,而且这么多人看着,也是有些说不出口。可是如果说不尽职,自己岂不是成了周方杰的支持者了?那么马齐会如何看自己,家中的长辈又会如何看自己,他日步入官场,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今天的多嘴而惹麻烦呢?因此,沉默是他们此时最好的选择。

    监生的集体沉默让周方杰更是有些得意忘形,他自幼聪明,少时就倍受乡里夸赞,考取功名也是一路顺风,短短二十年,人生不可谓不顺坦。因此很是有些目中无人,对于别人恭维的“京城第一才子”也是坦然接受,自然而然,其说起话来也是直性得很,根本不顾忌后果,想到什么说什么。再加大堂里围了那么多人,又值大比之前,周方杰也是有心要出出风头,一来塑造自己的正义形象,二来也能博取一些眼球。当下接着说道:“为官之人,乃朝庭所选为百姓计者,承君王,下通群生,推行政令,管理天下。掌一方之要,成一地之重,自成其威。而百姓无权威可倚,若相争,必使百姓失其利而君不察。倘若御史不能行督察之职,不听民情不近明心,则成纵溺之势。而官员倚权势行强政,使民心背离,致帝王于险地而三缄其口,岂非失职之大者?今赵庆林虐杀家仆,反被刑部无罪开翻,而都察院、大理寺却毫无反应,说到底还是一个官官相护,若不是,何以两京十三省的御史无一人敢执正言的!”

    马齐听到这里有些急了,他爹马文升就是都察院的左督御史,周方杰明着说都察院里的御史失职,其实也就是在直接指责马文升失职。身为人子,若任由他人这般肆意指责父亲,脸面何存?见周方杰越说越来劲,当下就忍不住了,恨不得去给他两巴掌,但终是忍了下来,默默的看着周方杰在那滔滔不绝,听了几句后,脑子里却是灵光一闪,计心头。暗道一声:姓周的,这可是你自找的,要是连累了你自己性命,可不要怪我,谁让你欺人太甚!

    “正如周兄所说,御史有督察之职,所察者为朝臣百官,也只在朝臣百官。百官若有违法乱纪之事,自然由御史参劾,清君主之侧,还民心以公道。律法,国之大者,是为国之公心所在,御史秉法典,自亦当以公心处之。”

    冷不丁听马齐这么一说,周方杰愣了一下,摸不透他怎么态度来了大转弯,自己可是冲着他父亲去的啊?但人家肯定自己说的话,周方杰也无法说不对,只好傲然的站在那儿,静待下文。心中盘算着这马齐为什么会有如此变化。

    围观的众人也是大惑不解,监生也好、士子也好,都摸不透马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旁的白衣女子也是奇怪,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万全:“他这般说是什么意思?”

    万全还没答话,对面那食客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周方杰要倒霉了。”

    “为何?”

    白衣女子一脸疑惑,不就是监生和士子的争论,怎么这周方杰就要倒霉了呢?

    食客摇头不语,没有回答白衣女子的话。而一旁的万全却是冷笑一声,对那白衣女子低声说了三个字“传奉官”。

    “传奉官?”

    白衣女子听了这稀里糊涂的三个字,仍是一头雾水,想问万全这是何意,却见万全掉过头去不再理会自己。再看那食客,也是紧盯着周方杰不说话。只好把心头疑惑按下,顺着他们一起接着听起来。

    另一边,魏无涯却是十分无趣的起身站了起来,扫了周方杰一眼,对曾佳道:“生意气,害人不浅啊。这里的事情我已交待于你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曾佳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这也怪不了别人,他自己寻死往里撞而已。”顿了一下,问道:“先生这就回去了吗?”

    “嗯,时候不早了,我得去见见另外的人了。”

    “那好,先生慢走。监生们的事情,属下一定全力以赴,先生尽管放心就是。”

    “呵呵,有你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魏无涯笑着转过身去,道:“公公对你可是有过一句话的。”

    一听胡义对自己有过评价,曾佳眼睛一下亮了,快步拉住魏无涯,紧张的问道:“他说过我什么?”

    “想知道么?”

    魏无涯狡腻的挤了挤眼,却是不肯说。

    曾佳见他这样,知道他是在吊自己胃口,不由娇嗔一声:“先生若是直接告诉佳儿,他日佳儿为你亲手烧几道小菜。”

    “噢?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到时可不能耍赖。”

    许是曾佳的手艺打动魏无涯,又许是他不想再打趣这姑娘,缓缓转过脸来,正色道:“公公曾对我说:曾佳办事,他放心。”

    我办事,他放心?曾佳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脸蛋一下子乐了起来,满是甜蜜。整个人就傻傻的站在那里,不断的回味着这句话,连魏无涯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

    周方杰正等着听马齐还有什么话要说,却见马齐脸色一寒,冷冷的逼视自己道:“周兄刚才所说固然是对,但赵庆林赵大人是皇亲自任命的朝庭官员,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肆意断定他就是杀人犯,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呢?”

    “什么赵大人,分明一个杀人犯而已。”

    周方杰很是不屑的望着马齐,在他眼里,赵庆林就是杀人犯,与朝庭命官几个然不配的。

    马齐平静的看着周方杰,他要一步一步把这人往死路里逼。

    “是否杀人,不是你周兄所能定的。难道周兄以为,你可以替代法司决定一个朝庭命官是不是犯法吗?”

    “你!…”

    周方杰顿时失语,赵庆林虐杀家仆一事就算是真,在没有法司定罪的前提下,他一个举人如何就能给其定罪。

    见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周方杰也有失语的时候,马齐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但这笑容却一点也没有显现在脸。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平淡。

    “刑部已经依律判赵大人无罪开释,吏部也并未削他官职,也就是说赵大人现在仍是朝庭命官,绝不是杀人犯。而且赵大人是皇中旨所授的命官,你不把赵大人放在眼里,就是不把皇放在眼里,周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所说的话可是犯了欺君妄之罪的?”

    七点到电,三个小时完成一更,二更能不能赶出来还不清楚,读者可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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