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禅剑一望着问道莲台愣愣出神之际。

    一个呆头呆脑的和尚,蹑手蹑脚从背后靠近禅剑一,突然就就从背后跳出来,向着禅剑一做了个鬼脸:“师叔,咱们下山去吧。”

    来的正是圆空小和尚,样子有点难看,四方阔口,一对招风耳,浓眉下的两只眼睛呀!滴溜,滴溜,像极了荷叶上的两颗水珠子,身形消瘦却是矫健,背着远行的行囊。

    圆空想着又能去照顾师傅他老人家了,还能看看自己的小师弟,心中自然是雀跃不已,一改前几日的心神不宁、焦躁不安,一副片刻不能,迫不及待就要下山的样子,都快把昨日的天兆异象的事情抛到九霄之外了。

    “下山?”话语刚落,禅剑一足下不动,身形一摆,便从后背腰腾出手来隔空一掌,衣袖夹劲扫出,悄然一击,撼动树木簌簌齐动,卷起滚滚烟尘。

    猛着三分劲儿催发掌力,圆空却是纹风不动,禅剑一斜着眼照看他脚下,这狡猾的臭小子,竟早早地扎出了一个马步!

    “师叔偷袭人?”圆空伸手挠挠后脑勺,咧着嘴傻笑道。

    禅剑一眼见不得逞,翻身腾空,飞身跃过挡住前路的他,在空中突然瞥见圆空行囊中一物,刺眼,伸手从他行囊中取出一物,圆空不曾察觉:“下山,我可不想多个累赘。”

    一边说一边朝佛图方向走去。

    圆空知道师叔是想试探一下自己,跟在禅剑一身后,一脸傻笑着:“师叔说笑了,圆空前几次都跟着年迈的师傅一同下山,服侍师傅,护得他周全,圆空不才没缺胳膊少腿的,全身而回,呵呵。”

    “臭小子,你的意思是师叔也需要你照顾了?”禅剑一走在前面听了这话,驻足,侧着脸瞟了一下圆空。

    慧空年事已高,而禅剑一却是当打之年呀,圆空小子口无遮拦的,也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累赘。

    “不敢!”

    “不敢?你小子有什么不敢的!”禅剑一右手高举扬手挥了挥手中丝绢,脚步不停仍是往前走。

    定睛一看丝绢那是一张颜色黄白的手帕,上面绣有朵朵盛开的菊花,千姿百态仪表庄丽,奇异得紧,鼻中似乎也闻到了浓郁的芳香,淡雅酷似清新的茶香,四周弥漫扑鼻。

    顾盼流连在这如诗似画的花景中,却能让人如在绣图之中,刺绣图案也能在手绢上如此惟妙惟肖,着实让你咂舌!

    这个和尚身上竟然藏有女人之物!

    “师叔,还给我!”圆空声音压得很低,小跑过去,伸手去夺禅剑一手中之物,一会在禅剑一左边,一会儿又跑到右边去抢,反反复复就是拿不到。

    “你这小子,红尘迷眼,小心乱了心智,步入歧途。”禅剑一顺势握住,小声道:“方丈知道了少不了挨板子,卖给你可好?”

    “多少钱?”圆空压低声音,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嘘声状,他像吃坏了东西的孩子,憋着一肚子的委屈,道:“功德箱里面的可都是佛祖的!”

    “我不要钱!”禅剑一摇头笑道。

    “那你要什么?师叔我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圆空和尚右手靠唇,眉头紧拧,一头雾水,手都快伸进嘴里了。

    “一根头发!”

    圆空和尚十分惊讶,摸摸自己的头,光溜溜哪里有一根!?

    “小秃子,你等我,我去拜拜我师父就走!”禅剑一把那手绢纳入怀中,飒然向佛图方向走去。

    “哦。”圆空知道师叔个性洒脱随和,定然不会去给戒律堂首座告发,杵在那里等自己的师叔,望着离开的身影。

    转眼间,禅剑一行到佛图,多如星斗的佛塔就在这里矗立着,多少佛学大家的舍利子都藏身于此,禅剑一满心敬畏,径直走向这里唯一的禅房。

    进的屋内,却见一老僧人闭目念经,左手持念珠,右手敲着木鱼,发出“咚咚”之声,老僧正是当日那日大雄宝殿上讲经的梵空禅师。

    “师父!”禅剑一双手合十道。

    “主持让你下山了?”梵空不在念经,睁眼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弟子,从蒲团上起身之时,禅剑一眼疾手快,一把把老禅师扶起来。

    “嗯,特意前来和师傅拜别。”禅剑一低着头。

    禅剑一扶着梵空往那身后的桌案上靠过去,梵空禅师随手摆弄着一个泥塑罗汉,桌上摆着十八个泥塑罗汉姿态各异,有的拈胡须,有的扇扇子,有的仰面朝天,有的闭目养神,有的盘腿而坐,还有顽皮在逗猴子玩耍等,栩栩如生。

    “血月当空,邪恶势力降临大地,正道恐将陷入危机!”梵空禅师最后几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师傅,对血月一事有何了解?”

    “自青阳上人登仙以来,魔教共以四大派系为主,分别是混世灭道、泥婆暗界、九穹罗魍、烽火焚世,虽说都实力不俗,但皆被青阳上人所重创,最强混世灭道被青阳上人伏诛是不争的事实,泥婆暗界之主秦绝焚于佛图,九穹罗魍灵祎亡于大禹山,唯独这烽火焚世逃过一劫,世主、神差、七大护法均不知所踪。

    其他的魔教或以历史久远不曾在九州露面无从考究,又或有天纵奇才的惊艳之辈创下新的邪教便不得而知了。血月一事却少有记载,只是曾听闻大极门的万卷阁载录一个名字和一句诗号。”

    “人名是何?”

    “东极暠主。”

    “那诗号了?”

    “向来天道绝人我,奈何执念欲绝天。”梵空嘴唇微微颤抖着道:“若要知道血月的更多事情,恐怕要去道门至尊大极门了!”

    “此次下山,主持叮嘱的是把师兄慧空带回来,并无追查血月一事。”禅剑一听罢,面有讶色,东极暠主究竟是有何等能耐,胆敢说出这样的浑话。

    “只怕是时局已乱,世事纷纷扰扰、尔虞我诈、诡变万端,最后都是身不由己而已。”

    “师傅也不必过度发愁,血月也可能是一时的现象罢了,不必挂怀,若有异样正如当初三大正派联手对付灵祎一样。”禅剑一道。

    “山夫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这世间除了正义之外,还有许多邪恶的力量很强大,大过百年前的灵祎,我们并不知道。”梵空禅师眼迷离望着自己守护的佛图。

    说到这里,禅剑一突然又想起灵祎曾来问道莲台来问情的事情,顿时眉山蹙锁。

    “看你眉头拧的这么近,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何不说出?”梵空禅师须眉飘动,道。

    “当年为何不在这问道莲台山诛杀了灵祎,而纵虎归山,最后落得我佛门神僧、大极门仙人葬身于大禹山。”禅剑一把埋在心头久已的问题,想问问自己的师傅又不敢问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上天都有好生之德,佛更不轻纵生死大权。”梵空知道自己的弟子禅剑一一向嫉恶如仇,深恶妖魔邪道。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呀。”禅剑一心里纠结着,他虽是钦佩着灵祎,但自古正邪不两立,他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在你心中正义之道是什么,又该怎么做?”

    “正义需要实践的过程,也是一种欲求的结果。”禅剑一道。

    “什么样的过程,什么样的结果?”

    “行正,坐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不在言而在行;诸恶消灭,铲除邪教,还清白于人间,躬行除魔,扫尽世间不平事,便是正义。”

    “世道险阻,祸胎甚多,是治,是罚,是饶,是杀,如何裁断?”梵空问。

    “无论手段如何,阻止对方才是唯一的目的,若有余地,能阻就阻,若无转圜之处,那就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阿弥陀佛,以暴制暴,以杀止杀,杀业便是造业呀!击败敌人,也许是正义,但是赶尽杀绝,只不过是报复而已。”梵空听到此处,心中一惊,徒弟竟然杀气甚重。

    “既已出手,又何须留情,斩草要除根,才能以绝后患,霹雳手段方是除恶务尽。不然梵竺师伯不会这样结束自己的命运,定能升天飞仙!”

    “世间人、妖、魔、鬼、怪万万千千,或许很多本该一死,而许多又命不该绝。上天犹不能决,我们又能做怎样的判断吗?千万别轻易断定万物的生死,无论好坏,即使是最智慧的人也难以掌握别人的生死,也难以预见未来所有的结局。也许你的一时怜悯心软能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当初灵祎上得问道莲台,梵竺心生天怜菩萨心肠放过了灵祎,最后在大禹山诛杀她已然是迫不得已了。“梵空禅师脸露悲悯色,娓娓道。

    听罢,禅剑一心中也是云山雾罩,下意识的伏地而跪:“师傅,弟子愚昧。”

    “下山诸事小心,到底是行霹雳手段,还是行菩萨心肠,要三思而行!”

    梵空禅师又坐回蒲团之上,闭目捻珠,念经敲木鱼,不见有任何表情,极像一尊活佛。禅剑一内心难宁,但师傅的教诲深深扎根心底,他缓缓起了身,退出了房内。

    “这就下山了?不回禅房拿你的剑了?”圆空上前跟住才出禅房的禅剑一,没看出他有任何异样,粘着他,想找机会要回自己的手绢。

    “阿弥陀佛!”

    “遇到了妖怪念经可不管用?”

    “那就把你丢下,喂了它。”

    “师叔,看你一身腱子肉妖怪肯定喜欢不得了,有嚼劲!”圆空伸手去捏捏禅剑一臂膀上的肌肉道。

    “人老了,老腊肉不吃香,小鲜肉才是王道!“禅剑一道。

    圆空和尚又捏捏自己的骨头说:“我身上一点油水都没有,妖怪会嫌弃的!”

    师侄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石阶往大佛寺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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