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当温小莲看到言诚那根烤得黑里透着红的手指时,不由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她惊问。

    “没什么……”言诚有些不好意思地藏起手指,“做了个试验而已……”

    “是试验要用多久能把手指烤得外焦里嫩吗?”云襄儿认真地问。

    如此认真,便更显嘲讽。

    言诚好尴尬。

    “为何要做这样的试验呢?”云襄儿穷追不舍。

    “你是不是昨天喝多了?”温小莲问。

    “会不会昨天太过劳累,所以这里有些不清楚了?”云襄儿指着脑袋,一脸关切。

    “要不我找个郎中来给你看看?”温小莲目光越发凝重。

    言诚真的好尴尬。

    而且手指真的好疼。

    意念的疼,过去便过去,如梦不留痕迹。

    但身体上的伤真是要命,当时还不觉得那么疼,但时间一长,非但疼,而且痒,钻心的难过。

    怎么就失败了呢?

    怎么就不成功呢?

    温小莲看不下去,飞奔找郎中去了。

    这种事和温小莲说不清,但倒是可以和云襄儿讨论一下。于是言诚将她拉到一旁,认真地请教。

    “我在复试之中,被岳康的意念困于幻境之中,见到了一条炎蛇。它以烈火烧了我不知多久,然后我便领悟出了一幅带着火之意的画。”言诚说。

    “你不是说,画的是我?”云襄儿问。

    “是你。”言诚点头,“是带着火意的你。”

    “盛怒的我?”云襄儿不解。

    “这个不重要……”言诚抹了把汗,发现这事真解释不清。

    云襄儿如何会与火有关?是被烧着了还是气疯了?

    当然都不是。只是画中带着那种意念或说神韵而已。

    可意念和神韵这东西,用语言解释得清吗?

    “就是有那种神韵吧……”他试着解释。

    云襄儿仍是一脸的困惑。

    “总之……我当时引炎蛇之炎绘出此图,便惊退了炎蛇。”言诚说。“当时我感觉这图中蕴含着一股几可焚天的力量,若能掌握,只怕景严之流亦不足惧。但昨天我试了几次,以笔墨根本无法重绘焚天图,然后我便……”

    “你便用手指引火焰绘图?”云襄儿问。

    “是了。”言诚点头。

    云襄儿看着他。

    言诚被看得有点尴尬。

    云襄儿还在看他。

    言诚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下次不要这样莽撞了。”云襄儿叹了口气,“你这完全是没有意义的自残行为。”

    “为何?”言诚认真地请教。

    “因为那是意念之中,那火亦不是真火,而是念力。”云襄儿解释着,“那炎蛇必是极为强大的妖兽,岳康借念境将它的意念召唤过来,用以折磨你。你看到的火海只是炎蛇在念境中以念力所化的念炎,因此自然可以以你那特殊的绘画之术引导,以之成画。但真实世界中的火焰便是火焰。”

    “我懂了。”言诚恍然。

    那火是炎蛇的,便自然是由念力化成的。

    因此可以引导。

    若自己想在真实的世界之中绘出焚天图,那么便要再进一步了解念力,或说了解火之念力。如此,方可将火入画。

    总而言之,是将念力转化为火,而不是以火绘出火性念力。

    “你明明大我两岁,却怎么比我还幼稚?”云襄儿笑他。

    言诚脸色微红。

    不久温小莲请来了郎中,见到言诚烧伤的手指后有些惊奇,因为这般伤法若非是连续炙烤,断然无法形成。

    但郎中实在想不通,言诚为何跟自己手指头过不去。

    言诚尴尬,诚恳地告诉郎中,自己酒后不醒,手指不小心被油灯烧伤,痛极醒来时,已然如此。

    郎中恍然,皱眉认真批评,告诫言诚如此年轻不应贪杯,然后取了外涂的伤药为他擦好,再以纱布包裹。

    郎中是个健谈的人,逮到这个问题便不松口,搞得言诚好不狼狈与疲惫。猛然想起若说狂饮,此时屋中还躺着一个睡不醒的,于是急忙祸水东引,将郎中拉进屋里给于器瞧瞧。

    一开门,温小莲和云襄儿立时捂着鼻子退了开。只闻屋里一股冲天酒气,还有一些难闻的酸腐气息,却是于器早上醒来时吐了一地,然后迷迷糊糊地正倚着床杆喘息。

    郎中虽然是个主治外伤跌打之类的郎中,但似酒醉不醒这种家常事,自然也有解救的法子。一番忙碌之后,醒酒汤灌了,蜂蜜水喝了,屋子打扫了,于器倒在床上又睡了。

    叮嘱言诚要按时换药后,郎中匆匆而去。

    但走了这一波,来了下一波。刚刚送走了郎中,于问之便登门拜访,言诚急忙拱手相迎。

    “言兄弟这手……”于问之见到言诚食指上厚厚的纱布,着实吓了一跳。

    “一些小伤,不碍事。”言诚微笑,心道惭愧。

    “不碍事就好。”于问之点头,“今日一早便听到了昨天言兄弟的事迹,真是令人振奋,大快人心!言兄弟为我辈读书人争了光啊!”

    “不敢当。”言诚急忙客气。

    “都是书会同好,言兄弟的喜事便是我们的喜事。”于问之说。“大家凑了些钱,在城中最大的酒楼摆了桌,要为言兄弟庆贺,我是特来请言兄弟过去的。”

    “这怎么好。”言诚急忙摆手。

    “我们钱不多,酒菜也只一般,自然比不了昨天修行者的宴席。”于问之一笑,“言兄弟或是嫌弃,不去也罢。”

    “哪里会嫌弃。”言诚急忙摇头。

    “那便好!”于问之笑。

    这一场酒在所难免,言诚只好随他而去。云襄儿与书会无关,自也不想去凑那热闹,于器估计愿意去,但此时仍在酣睡。

    于是言诚也只好只身赴会。

    两人一路谈笑,于问之询问考试情况,言诚大致说出一二,于问之听不懂,便只是点头,随即觉得这类修行的事很是无聊,便聊起读书之事,一时不由兴趣大起,不知不觉间,就聊着走到了酒楼。

    来到二楼一间雅间内,只见十八学长已经围桌坐定,见二人到来急忙起身,但你挤着我我推着你,一时东倒西歪溃不成军,模样狼狈至极。

    “请上座,请上座。”一位学长尴尬但不失恭敬地邀请。

    雅间本不小,但一下挤进二十个人,便立显逼仄。言诚望着那必须挤过众人才能到达的上座,不由一阵苦笑。

    “这个……”于问之也感觉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实话实说:“确实是挤了些哈。”

    言诚微笑:“那么便换一间吧。”

    众人脸上不由露出为难神色。

    言诚不语,转身而出唤来小二。于问之匆匆追出,尴尬低语:“言兄弟,书会同好家境皆不算富裕,这家酒楼又太贵……”

    言诚摆手,示意无碍,对小二道:“换一间能容二十人的大间。”

    小二见言诚一身布衣,看起来和执善书会这些书生也无什么不同,便十分诚恳地劝:“客官,这间屋虽小,却足够挤下诸们。若是大屋,光是租屋费用便是一笔不小的钱,我看……”

    言诚微笑摆手,取出钱袋,拿出两枚金币。

    “这算是押金。”他说。

    “这怎么好?”于问之急忙阻拦,言诚一笑,挡住了他。

    小二尴尬摆手:“饭后结账,这是规矩,哪能先收您的钱物。小的也不是看不起您的意思……”

    “我明白,小哥是好意,怕我们多破费。多谢小哥。但在下薄有钱财,还请得起诸位同好。”言诚拱手,语气诚恳,态度恭敬。

    小二回礼,忙为众人重新安排了大间。众人随之而入,只见房内两扇大窗,明亮堂皇,两张大桌各能容十余人,十分宽敞,不由同时吐气开声,连赞此间雅致舒心。

    “都是自己兄弟,就不要见外了,这一顿由我来请。”言诚对还要张口的于问之说。

    于问之面露愧色,低声说:“日后定要再请还回来。”

    “那便在香莲居之中好了。”言诚说,“到时我们闭门谢绝外客,只自家兄弟欢聚,远胜在这里花费。”

    “好、好!”于问之急忙点头。

    众人各自落座之时,言诚离开唤来小二,问明了之前于问之等人所点菜品,之后又加了几样,换了好酒。

    不多时两桌菜肴上齐,一众书生眼见道道精美菜品端上桌来,虽然各自矜持,但不免暗咽口水。

    食,色,性也。便是圣人遇见美食,也不免要暗咽口水,却是生理使然,怪不得嘴馋。

    书生们多数家贫,平时别说吃,便是见也见不到这样的菜品,都觉真是开了眼。

    酒菜齐备,于问之举杯而起。

    “言兄弟昨日事迹,如今已经传遍整个银光城。谁人不知仙阳言诚,凭一己之力,开数重门户,使中城巡防所岳所长哑口无言,使三百余考生齐通过复试?言兄弟之举,实是我辈书生之骄傲,便凭这,咱们便应敬言兄弟一杯!”

    众人皆长身而起,双手举杯,神色凝重,齐声道贺。

    言诚拱手为礼。

    “多谢诸位同好。”他说,“只是言诚向不饮酒,便以茶相代。”

    说着,自斟一杯温茶,举杯饮尽。

    众人想劝,但他已然先饮,便只能依他。众人坐了下来,吃喝之际聊了起来,亦全是读书之人之事。

    不觉间酒到酣处,正自热闹,却忽闻得隔壁大笑之声,拍桌之声,喝彩之声。于问之不由皱眉:“什么人这么不懂礼仪,扰人清静?”

    说着起身开门,唤来小二询问。

    一问之下,面色立时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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