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尚居正房。

    待到严钰珂出了屋子,姜氏又打发了身边的丫鬟,这才笑吟吟的看向华锦,直截了当的问道:“来找舅母有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华锦就喜欢与善解人意的人打交道,也不拐弯抹角,把罗氏如何在家中算计他们,又如何在严府中也安插了眼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姜氏听。

    姜氏的面色在听到这些后一点点的变冷,特别是听她讲到华琛第一次去书院险些丧命,还有罗氏如何与赵家一起算计她们姐妹的时候,姜氏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愤怒,一掌拍在炕桌上。

    许是这一掌用的力气太大,她手腕上那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磕到那包着金角的炕桌,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那价值不菲的镯子便发出“叮啷”两声,碎成三段掉在了地上。

    姜氏看也不看那镯子,咬着牙愤怒的道:“没想到罗春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她算不上是一个人!”

    又抚着自己起伏难平的胸口,“当年她与你大舅舅和我一同去给你母亲奔丧,哭的也是死去活来。回来就跪在你外祖母的面前,说看琛哥与你年幼丧母,蕙儿也才七岁不到,真是太可怜了。所以她不在乎是不是做人继妻,一定要亲自照顾你们长大。”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郁气,“当年你外祖母、大舅舅和我无不为她对你母亲的这份情谊而动容。还是我亲自张罗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让罗春英风风光光的嫁入章家。”

    姜氏气愤难平,再次敲了敲炕桌,上面的天青色汝窑茶具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没想到她罗春英竟是如此狼心狗肺,真是枉费我们托孤的一片心和当年你母亲对她的情谊。”

    华锦怕姜氏再把这套上好的茶具也给祸害了,再说她的手也受不住,便连忙将炕桌给推到了炕里头她够不到的地方。

    “舅母,不止如此。锦儿怀疑她早就开始算计上了母亲。”

    姜氏的眉毛因为气愤都皱到了一起,略有些圆润的脸上也挤出了表情纹,“真的如此?”

    华锦颔首,“舅母想想,母亲去世的前一段时间,罗家可有什么动静,或是这里和母亲相熟的人有什么动作?”

    姜氏的眉头皱得更紧,回忆着十年前的事情……

    忽然,她眉头一松,挑了挑眼角眉梢,“舅母记得宋家大老爷当时离开昌邑好些天。他回来不久,你母亲就去世了。”

    华锦眉头一跳,总觉得事情的真相就要被揭开了,只还剩下一层窗户纸,就连要捅破它的人都已经出现了。

    她压抑住内心翻滚的情绪,把自己下一步的打算悄声在姜氏耳边说了。

    姜氏眉头微挑,眼中终现一丝光明,“锦儿,这个方法甚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这个不到十二岁的甥女,“你是怎么想到的?”

    华锦微微一笑,“舅母,今晚就要派人看着罗氏安插在府中那婆子。”

    姜氏颔首,拍拍华锦看似柔弱的肩膀,“你放心,舅母这就吩咐了人去。”

    华锦与姜氏商议完了对策,这才离开了至尚居,回到了轩云居。

    华蕙与华琛正陪着严太夫人说话,华锦进屋之后又与他们说笑了一阵。

    待到严太夫人露出一丝疲态,他们才相携退出了东次间,进了西边最里头的稍间。

    华锦让白桃之桃去守了门,将她与姜氏的计划说了出来。

    华蕙华琛纷纷点头附和,三人又商议了一会儿才各自散了。

    华琛回了严钰希的染墨居,而华蕙和华锦分别睡在严太夫人西头次间的炕上和稍间的架子床上。

    只不过,这是一个终究很多人都无法入睡的夜晚。

    华锦在架子床上翻了好几次身,回想着重生在这个时代后发生的点点滴滴。

    本来罗氏要是做得不太过火,她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忽视了她的存在。

    可罗氏害人性命,谋害她和哥哥,还为姐姐寻得这样一门“好”亲事,害得她落下严重的心里阴影,后半生前景也堪忧。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只能成为理想,那就只好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

    严府染香居内,小书房的灯光竟是一夜未熄。

    严钰珂坐在花梨木雕花大案前的太师椅上,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账目。

    案头的参茶已经冷了又换,可她还是没有功夫抬起头来喝上一口。

    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用复式记账法,账目往来也算是简单的。

    可对于习惯了固有思维的人来说,理顺它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可严钰珂却不放弃,挑灯研究了一夜这种新的记账方法。

    待到天边现出了一丝鱼肚白,她终于弄明白了,才合衣睡下。

    …………

    离百花巷不远的杏坛巷,是昌邑县丞宋義的府邸所在。

    此时的宋義也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案卷,眼睛却怔楞的不知看向哪里。

    十几年前的回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仿佛要把他淹没,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自小与她青梅竹马,直到他们生生被拆散,他也不曾拉过她一下手。

    若干年后,他因为相思成灾,终于丧失理智的去找了她,还犯浑的拉了一下她的手。

    在那不久之后,她就去世了。

    这些年他宋義一直活在深深的内疚之中无法自拔……

    宋府的小书房,宋钧铭自从严府归来就把自己关在这里。

    他手中拿着的那本《春秋》在几个时辰内不曾翻过一页。

    马上就要会试了,他应该集中精力排除杂念读书,虽然这些书他已经不知读过了多少遍,可脑海中那个轮廓却越来越清晰。

    这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渐渐的,他开始不再排斥这道影像,他要牢牢的把她记在脑海中和心头上。

    他告诉自己,他寒窗苦读考取功名的目标不再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露出一抹笑容来,仿佛天边出现的第一缕光,清澈耀眼。

    …………

    昌邑境内一座三进的宅院内。

    宣飞已经在沐浴之后换上了雪白的中衣。

    柔软贴身的布料将他的好身材勾勒出来。

    今晚有些难以入眠的他,干脆起身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把金刀,用刻刀在刀身上镌刻图案。

    身前的长案上,还摆着一方帕子。

    他手上金刀刀身上还刻完的花纹和帕子上的梅花一模一样。

    宣飞凝眉,神色极其专注,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本就俊美异常的脸,更加生动明媚,让人看了都要忍不住屏住呼吸。

    修长精美的手指握着刻刀,镌刻时金刀上掉下来的金色粉末,在他颊边飞舞,仿佛有一层金色的光芒将他笼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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