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良被沈周权拉着手相携而去,不过他心中对于沈周权的热情,着实有点承受不起,只是碍于沈周权是长辈,自己却不好抽出手来,同时对于沈周权的热情,贯良心中更是有着几分不解。

    贯良不知道的是,沈周权如此待他,却是孙宗濂十余年来,与好友信件来往不断的结果。贯良自小聪慧,孙宗濂一直视贯良为门下唯一传人,而心中更是将贯良作为他实现报效朝廷、实现他心中理想的。近二十余年,虽然孙宗濂自己没有做过官,但却从来没有与昔时的好友断过来往,而在与好友的书信中,孙宗濂常常在信中流露贯良此子非凡,来日必定有志于庙堂之上之意。

    在孙宗濂的一干知交好友中,孙宗濂的才学一向是凡脱俗,在平日里,沈周权等一干好友,也曾屡次写信邀请他出山,劝孙宗濂用自己的学识造福众生,却屡屡为孙宗濂所拒绝,拒绝的多了,众好友也知道孙宗濂的志向,也就不再难为他了。

    只是孙宗濂虽然执意不肯出山重新做官,但在与众好友的信中,却屡屡透露出已觅得一良徒,现在一教书为乐,此子他日必将实现他的抱负云云。对于此众好友除了替他高兴外,也在心中对贯良存下了几分好奇。而孙宗濂在信中夸赞过贯良几次后,又在以后每次在与好友信中,将贯良平时的文章诗赋常常挑出精彩之处,夹带在心中寄与数个老友欣赏。文如其心,贯良的锦绣文章,自是让孙宗濂的一众好友,对于他的文采学识分外的欣赏,平时家中子弟若有不学习不上进者,便将贯良的例子拿来激励自己的子弟,说道贯良如何如何聪明,尚且如此上进,你等文采学识均不如人,反而如此云云。

    便这样,贯良虽然没有出过门,但他的名气却在孙宗濂的好友里流传起来,孙宗濂的一干好友有偶尔见面的,谈起下一辈的翘楚,莫不都云惟贯良此子而已。长辈夸赞,却并不意味着同辈喜欢,对于与贯良年纪相仿的同辈人来说,贯良却实在不容于他们,他们原本都是父母眼中的天之骄子,却不知何时杀出一个贯良来,处处压制他们一头,这怎么不叫他们心中暗自怨恨。更何况年轻人本来个个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又有几个人能容下一个出自己甚多,又一直被自己家长视为自己榜样的人呢。

    孙宗濂与众好友书信来往甚密,每次孙宗濂有来信,这些好友的后辈子弟们,便知道自己一定又要被教训了,又要被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只知道叫贯良的人比下去了。如此时间一长,随着孙宗濂这些好友的后辈们渐渐长大,他这番好友的后辈们,对于贯良无不恨之切齿。只是可怜作为局中人的贯良,对此毫不知情,而孙宗濂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只是嘱咐他要去多拜访自己平生好友,好为以后为官扫平一点道路。

    至于沈周权,从见到贯良的那一刻起,便对于他甚是喜欢,而贯良的言行举止中,隐含着一种别的年轻人没有内敛,更是让他这个混迹官场的人觉得甚是满意,内心中着实觉得贯良确实没有负自己好友孙宗濂的厚望。对于贯良,沈周权都是通过好友的来信中了解的,这次在接到孙宗濂的来信后,便对这个年轻人有着莫名的期待,待书房中见到贯良本人,看到贯良不为自己藏书所动,心中又是暗暗称赞,知道这年轻人如果走下去一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沈周权一边走一边与贯良闲谈,两人言笑晏晏,都觉对方甚合自己心意,谈道得意处,沈周权道:“贤侄,我家中小子们估计已在知客堂等候多时,其实今日我一则是让贤侄认识我沈家的小子们,二则是让贤侄好一饱肚子”,说罢,他便是一阵大笑。

    两人行走不到多时,贯良便看到前方人声鼎沸,知道那便是知客堂了。待随着沈周权一踏进知客堂,贯良便觉得眼前一亮,但看到一根根儿臂粗的蜡烛,插在知客堂的柱子上,将整个知客堂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贯良心中微微一叹,自小长于贫困人家的他何曾用过蜡烛,此番景象让他心中对于沈府的奢华又不禁出一番感叹,同时隐隐也觉得自己与沈周权一家有些格格不入。

    知客堂中已有不少人侯在里面,见沈周权携贯良前来,一时尽皆默然,浑然没有了方才的吵闹声。

    沈周权呵呵一笑,向贯良介绍起堂中的各人来,不过这一介绍也让贯良大觉奇怪,原来除了沈周权的妻妾和几个幼小的孩子,贯良竟是没有看到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沈家子弟。

    沈周权似乎也看到贯良的疑惑,当下尴尬一笑道:“可能惹贤侄笑话了,还有两个在外未归,不过今晚宴席上,他们一定在的,年龄也跟贤侄差不多,到时你们多叙叙,以后在朝为官,你们兄弟间也有个照应”。

    贯良闻言朝沈周权一拱手道:“伯父多虑了,贯良心中也很想与未见面的弟兄亲近,料想他们现在应该是有事未来,待会等他们来了,贯良还要请伯父再次介绍”。

    沈周权哈哈一笑,拈须快意道:“贤侄说话极有分寸,不愧为下一代的翘楚之辈”。

    听得沈周权如此夸奖,贯良自是连连谦虚。两人一边等人,一边闲聊不已,沈周权虽是朝廷命官,但说话极为风趣,让贯良大为叹服。不过让贯良有些无奈的是,那边沈家的内眷也没有停下来,也不停的向贯良问东问西,一会询问贯良娶亲没有,一会调笑贯良在家乡有没有相好的,问的贯良是面红耳赤。其实沈家众人如此在乎他,是在知道沈周权安排贯良在这贯良不同寻常,要知沈周权的书房可不是等闲能进的,只有沈周权平素看重之人或是平生好友,沈周权才会在书房与他们密谈。这贯良还未到来,沈周权便安排沈仲仆负责安排,带贯良到书房等他,这一切还不证明,沈周权异常看重这个还没有见过面的年轻人。

    沈家飨尔堂现在看上去一派繁忙,,沈家的仆人们正穿梭在之间,将一盘盘的冷盘上了上去,只是飨尔堂甚大,虽然这些仆人进进出出的,却不觉得有半分拥挤。

    沈家是德顺府的富贵之家,平日吃饭便是异常奢豪,而今日为了款待贯良,沈家的厨房更是接到了命令,一定要弄出样式好看,而又有衢州风味的菜式来。厨房的的大厨师傅们在接到这个安排后,便一直在厨房里忙碌,除了山八珍、海八珍等寻常菜肴,又费劲心思的将衢州的菜式加上,为了招待贯良这一个客人,厨房的大厨们是一直忙碌了三个多时辰,这才将所有的菜式备齐。

    沈仲仆不停的在飨尔堂和厨房穿梭着,累的是满头大汗,现在沈府除了做菜的大厨外,便是他最忙了。除了要仔细的看着宴席上的冷点,他还要特意往厨房看看正在做的菜,觉得菜式甚为满意,这才放下心来让大厨们落锅,待到觉得菜肴不会出错,沈仲仆这才望知客堂而去。

    沈仲仆站在门外,望着知客堂中,正对着贯良嘘寒问暖的沈周权一家人,心中对于这贯良不禁又高抬几分,沈周权如此重视贯良,那么就证明贯良在沈周权心中有分量,自家老爷看重的人现在不去示下好,那岂不是给沈周权难看。沈仲仆回到飨尔堂,有仔细察看了一下宴席上的菜肴,仔细清点了一下是不是满数,这才重新回到知客堂,看了一眼言笑晏晏的沈府众人,侯在沈周权的后面。他是做下人的,对于自家老爷的忌讳也还是很清楚的,等到沈周权没有说话时,沈仲仆这才走上前去,对着沈周权道:“老爷,您所吩咐的,要小的准备好的菜肴已经好了,老爷是不是现在和贯公子一起去赴宴”?

    沈周权颔道:“也好,你先去准备,顺便去寻下沈旦他们,我们稍后入席”。

    沈仲仆口中应是,朝沈周权一躬身,转身离去自去准备了。

    看到自己管家离去,沈周权朝贯良微微一笑道:“贤侄,菜饭已经备好,贤侄不如随我去赴宴,只是这里飨尔堂还有段路,又要让贤侄轻移玉步”?

    贯良朝沈周权一礼道:“伯父这是要折煞小侄么,贯良但听伯父安排而已”。

    沈周权连连晃手、豪爽一笑道:“贤侄别学你老师的,在我沈家不用拘泥,来来来,我们便去吃饭”。当下领着贯良朝飨尔堂走去。

    略去这路上过程不表,到了飨尔堂,沈周权作为主人,自是要坐在主位上的。只是他执意要安排贯良坐在自己的左手第一个位置。不过贯良对于沈周权的这一安排却是极为不安,要知道左手的第一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自己只是代表老师来拜访老师好友的后辈,又怎么能坐此位置,当下极力推迟不已。

    看到贯良这样,沈周权故意将脸一板道:“贤侄休得推迟,适才说了你老师有一点不好,就是为人太过礼节,你可不能学他,再说安排你坐这位置,乃是你代表了你老师”。

    贯良听得沈周权如此一说,这才道:“那贯良谢过伯父了”。说完又朝沈家眷属微微一拱手道:“贯良打扰各位了”,这才坐下。

    见到沈周权和贯良坐好位置,沈家其他眷属也是纷纷按照自己的辈分坐好,待众人坐定,贯良便现空着两个位置在那。

    沈周权看了看两个空下来的位置,脸色微微一沉道:“不等了,我们这边吃吧”。

    沈周权话音刚落,他边上坐着的大夫人、二夫人马上道:“老爷还请等等,旦儿还有盈盈在外未归,还是等上片刻吧。

    沈周权道:这两个孽子,家里有客人来反而出去了,不管他们了开饭。

    贯良见此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忙道:“伯父,不可!伯父岂能因为贯良而不去等两位沈兄弟,对于贯良来说这实在是罪过“。

    贯良话声未落,众人便听到,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听到一人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也知道非等我们不可,不曾想一乡下小子,也能识礼数。

    贯良听得那人如此一说,脸色一变,放在桌子下的手,也不禁捏成了拳头,只是他不知道来人深浅,加之他一向善于忍辱负重,当下也没有反驳。

    贯良虽是没有做声,沈周权却是脸色微微一红,来人是谁他自是知道,如果现在不呵斥那人,岂不是显得沈家毫无家教可言,当下勃然色变斥道:“沈旦,你给我坐好,向你贯兄道歉”,沈周权说罢,又指着跟在那人身后的一女子,呵斥道:“沈盈盈,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一天到晚跟着你兄长胡闹,下次但看你再跟着沈旦出去,你以后也别想出门,就在家中给我学做女红”。

    这一下涉及到沈家家事,贯良也不好参合进去,反正那沈旦没有再出什么其他言语,当下贯良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只是坐在位置上不动。

    不过那沈旦坐好后,却没有和贯良道歉。对此贯良自是装作不知道,而沈周权也没有深究,只是朝着贯良道:“贤侄,没有什么好吃的,你随意用膳”。说罢,朝站在他身侧的沈仲仆微微示意。

    贯良继而便听到站在一边,伺候着的沈仲仆大声朝外道:“上菜”。接着便看到沈家的仆人络绎不绝的,将一份份热气腾腾的菜式上将上来,好大会菜才上齐了,望着满桌的菜,贯良不由的叹为观止,这尽是贯良平生所未见的菜式,心中更是忖道:恐怕今日这一席所费,估计便要花上寻常人家几年的吃用。

    菜式上齐,接着又有侯在一边的沈府仆人,将席中各人等前面的酒杯一一满上,美酒入杯出一阵清香,而色泽更如琥珀一般,贯良还为曾喝,便觉得自己有上一份醉意。

    沈周权举起面前的杯子,朝贯良一示意,站将起来。

    见到主人如此贯良也连忙站了起来,而席中各人亦是如此。

    沈周权手持酒杯,望着贯良微微一笑,道:“贤侄,今日来不及准备,看来是得罪贤侄了。沈某先干为敬,来为贤侄接风洗尘,只希望没有怠慢贤侄,要不然贤侄高中回家后,一定会在你老师面前埋怨我的”。

    贯良脸色一红,不过心中也确实有着几分窃喜,忙道:“伯父,你客气了,贯良深受伯父款待,应该是贯良敬酒才对”。当下举杯朝沈周权一礼,一口而干。

    沈周权哈哈一笑道:“好好,贤侄文采好,便是这豪爽也比令师好”。

    一杯下肚,贯良但觉肚子中嘭的一声,腾起一股火焰,烧的自己的五脏六腑一阵火烫,他平时素少吃酒,便如现在这样的一杯下去几乎是没有的事,贯良刚待开口,便听得一娇娇弱弱的声音道:“父亲,这位便是您平日里向我们经常夸奖的贯良,贯公子么”。

    沈周权拈须一笑道:“还是盈盈聪明,没有向你介绍你也知道”。说罢,对贯良道:“这便是我女儿,闺名唤作盈盈的”。

    那盈盈娇嗔一声道:“父亲怎能如此就这样将孩儿的名字告诉这位贯大哥了”,说罢盈盈一笑,看向贯良道:“父亲平日多向孩儿说起,贯公子如何如何了得,盈盈便是再笨也能猜出来”。

    见那盈盈说起自己,贯良也不禁抬眼瞧向于她,这一见之下,不由让贯良一阵惊叹,原来这盈盈长得甚是美丽,虽与王惜君相比稍有些不足,却也是人间少见的美女了。

    那边沈旦入席以来便一直在注视这贯良,这厢看到贯良直眼看向自己妹妹,冷哼一声道:“勿那乡下小子,难道没见过女孩子么”,继而转向沈周权道:“父亲我也不知道你为何要对如此好色之徒加以夸赞”。

    贯良见那沈旦又将矛头指向自己,忙自低头看着桌面不语,他心中已然明白这沈旦便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他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于他了。

    沈周权见自己儿子屡次挑衅,脸色一沉,怒道:“沈旦,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说罢,示意边上的仆人将贯良的酒杯满上,朝贯良一举杯道:“贤侄,来我们干杯,便道是我向贤侄道歉”。

    贯良连忙口称不敢。

    酒过一旬,那盈盈轻轻一笑道:“平素尽听得父亲道贯公子如何如何,但不知贯公子近日有什么诗词新作,何不拿出来让我们看上一看”,说罢,一双妙目看着贯良。

    沈周权听得女儿一说,呵呵一笑道:“贤侄文采逼人,料想应是有不少新作了,不如现在就让伯父开开眼界”。

    贯良微微一笑,心中但有几分羞涩几分自得,道:“伯父和世妹谬赞了,近日贯良却也有新作,待贯良为各位诵读”。他于文章诗词甚是自得,现在有人愿意听,心中自是几分得意,当下便道:“一路风尘往京师,只为春闱得心思。尽来屡观圣贤作,挑尽寒灯梦不成”,说完便是微微一笑,不在说话。

    贯良诗一经诵读完,沈家众人俱是一阵鼓掌,不过夹杂在掌声中的沈旦的声音却甚是刺耳:“我道父亲大人所称颂的贯良贯公子有多了不起,原来却只是一汲汲于荣禄之辈,“只为春闱得心思”只此一句便可知道”,说罢沈旦眉毛一扬,用一种异常刻薄之声道:“父亲,你再看他的最后一句,还可知道他便是一挑尽寒灯的瞌睡郎而已,父亲,也不知道你为何要夸赞于他,我看他也就是如前朝孟郊一般,只能一日观尽长安花而已”,说罢,连连冷笑,显示他心中不屑之极。

    沈旦此言一出,贯良心中已是一阵恼怒,不过贯良平素心思便重,心中虽然恼怒却也没有显现出来,饶是如此贯良仍然觉得自己的脸烧的很,这本只是随意之作,不料却被这沈旦如此抨击,怎么叫他心中愤懑。

    贯良虽是没有还嘴,沈旦的这言语却让沈周权甚是恼怒,自己儿子如此,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有家教,当下一拂衣袖怒道:“你这孽子,你还待气我到什么时候。你给我滚下去”。

    沈旦并不离去,而是朝着父亲大声道:“父亲,自小你便向我们夸赞,这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贯良如何了得,我和盈盈平素便多听得你道贯良如何,也无数次因为他而受到你的呵斥,可是父亲,你可知道我沈旦不差那贯良多少”。

    沈周权听得沈旦还嘴,一阵气急,指着沈旦道:“你这孽畜,竟敢顶嘴”。

    沈旦瞪视这沈周权,冲着父亲一努嘴道:“父亲大人,你便问盈盈,我所学哪有差什么所谓的贯公子半分,难道我的“陈宫兴废事难期,三阁空馀绿草基。便差了这“挑尽寒灯梦不成”么,父亲总是与我提及诗词最要立意,难道我这立意便差了”?说罢,脸色一片倨傲之色,似是对自己的诗词颇为自得。

    沈周权一阵气急,连呼孽畜,不再也有其他言语,沈旦方才虽然有些胡搅蛮缠,但毕竟是他儿子,加之抨击贯良的诗,却是句句击打在贯良诗中的软肋上,虽然沈周权知道这只是贯良偶尔一作,并不代表什么,可是自己却不能因为这诗的评说再次呵斥沈旦,而在他心中更是隐隐有着一丝高兴,那就是自己的儿子才学并不弱于别人多少。

    贯良脸上又红又烫,前面那诗只是自己偶尔一作,却被人如此说道,更让贯良心中郁郁的是,他本是赶考之人,这沈旦却是孟郊的诗与自己相提并论,谁人不知道孟郊的诗是诗谶,这不是明着来诅咒自己么。他心中着实恼怒,虽然不敢口称怨言,却也着实不愿再呆在这,当下便对沈周权一抱拳道:“伯父,我看贯良还是拜退为好”。

    沈周权连忙离席一把拉住贯良的手道:“贤侄可是记恨于我么,怪伯父招待不周,怪伯父教子无方么,伯父生此孽畜,得罪贤侄,贤侄记恨于我也是应该”,说罢,哀叹连连。

    贯良不敢挣脱沈周权双手,只能连连作揖道:“贯良不敢,贯良不敢,贯良岂敢腹诽长辈,伯父待我如此,贯良心中自是明了如镜”。

    沈周权长叹一声道:“既是如此,贤侄休言退去,今日便在我家中休息,我已经叫下人安排好贤侄住处,贤侄但安无妨”。

    贯良见状自是一阵推辞,沈周权哪里肯答应,当下贯良见推辞不过也不再言语,不过这一场欢宴,因为沈旦的屡次搅合却是不欢而散。

    沈周权叫人带着贯良到了他歇息的地方,又特意找来跟贯良一起闲聊了会,与贯良一番交心,这才欢喜离去。

    待沈周权离去,独自呆着的贯良,却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在椅子上坐了片刻,便躺倒在床上了。只是虽是躺在床上,贯良却是睡不着,想起今日种种,便如疑在梦中,这沈旦沈大公子缘何对自己如此怨深,贯良着实也想不通。如此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好半响贯良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贯良忽的被一阵噪杂声惊起,睁眼看去,自己所住的房子似乎被人围住,在外面满是星星闪闪的火把、灯笼,同时听到有人大声道:“小翠不见了、小翠不见了,刚才看到有强人掳走来的小翠,朝此而来,你们快到处搜搜”。

    沈府如此森严,沈伯父又是顺德府府尹,这贼人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贯良闻言一阵惊异,方待下床察看,手往前一探,忽然摸到一温软的东西,同时鼻中亦是闻道一股淡淡的香味,这一现让贯良惊讶异常,正待起来,便听到床头忽的传来“啊”一阵女子的尖叫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同时恍惚听到那女子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强*奸我”。贯良心中一愣,想要向那女子解释。

    耳中却听得的嘭的一声大响,自己所居之室的大门已经被人一脚踢开,接着便看到一大群人簇拥着沈旦走了进来,灯火下,走在前面的沈旦满脸得意之色,冲着自己连声调笑道:“贯良、贯公子果然风1iu倜傥,只是也太风1iu过度了吧”。

    贯良闻言一惊随即镇定下来,借着来人的火把,定睛看去便现自己床上正躺着一近似**的女子,正自捂着面哭泣不已,看到此,贯良心中一阵明了,知道这是别人故意下的圈套,此时自己被人挡住,看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旦故意凑将上来,看着贯良啧啧连声,笑道:“贯公子,好大的胆子啊,连我妹妹的身边的婢女也敢劫持来糟蹋,我看你这乡下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好在我妹妹命大,没有被你这小子掳来”。说罢手一挥,脸上闪出几分阴狠之色,厉声道:“给我抓住这乡下小子,狠狠的打”。同时示意身边一人,将那小翠抱了离去

    看着逼近过众人贯良道:“你们没有王法了么,你们没有王法了么”。

    沈旦闻言哈哈大笑,道:“王法,你还要求王法,你不知道在这德顺府我就是王法么”。沈旦笑声一出,围拢过来的沈家众人俱是大笑不已。

    贯良看着四周狰狞可恶的面目,哀声道:“沈公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待我”。

    沈旦哈哈一笑,狞声道:“我和你的怨可深了,在我七岁的那年,紧紧因为一篇文章没背好,被便父亲以你做为榜样,将我暴打一通,贯公子,你可知道这其中的滋味”,说罢语气又是一厉,看向贯良的目光满是森森寒意,道:“贯公子,便是从那时起我和你就结下了仇,此后的几年里,父亲一直以你作为例子,何曾重视过我,我那时心中便想,要是有朝一日,看到你我一定要报此仇!只是没想到,这仇要到今日我二十岁时方能报得”,说罢朝四周的沈家众人道:“你们给我狠狠的打”。

    看着四周逼近的沈府中人,贯良用手护住自己的头道:“沈公子我要见沈伯父一见”,忽然贯良在人群中现了沈盈盈的身影,贯良心中一喜,道:“沈小姐,此事你一定清楚,我没有做过,沈小姐,求求你”。

    沈盈盈见贯良现她了,便不再隐藏身影,从暗处走将出来,道:“贯公子,不是盈盈不帮你,只是我哥哥不肯”,说罢做出一副无奈之色,将双手一分道:“哎,这也只能怪贯公子平时文采太过出众,可是偏偏盈盈还不喜欢”。

    沈旦见状哈哈一笑,示意沈盈盈走到自己身边,道:“不管是我父亲,还是我妹妹,岂是你这乡下人能见的,给我狠狠的打,父亲安排这小子住的地方偏僻的很,说是好让这小子清心,哈哈,真是个打人的好地方,还不虞别人现”。

    那些沈府的下人听得自家公子如此道,哪有不卖力的,拥将上去,死命的往贯良身上打去。

    贯良初时还能屈手抱腿的挡下,心中也不愿意在沈旦面前开口呼痛,到了后来身上被打的多了,也就昏昏沉沉的,再也挡不住喊不出声了。

    沈家仆人见贯良被自己一干人打成昏迷不醒,当下心中齐齐一紧,生怕自己闹出人命来,停下手来,朝沈旦道:“大公子,这家伙已经被打了个半死,再打下去,恐怕就要性命不保啊”。

    沈旦分开众人,走将上前,将手指在贯良鼻尖一放,感到有些热气冒出,心中一定,他虽然恨极贯良,却是不愿意取了他性命,当下示意手下道:“停手,别取了他性命,你们往他身上塞一些银两,将他扔到粪车里,待清早随着粪车一起扔到野外去吧”。

    说罢,向沈盈盈一招手,往贯良身上扔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便自转身离去,便在要出门之际,沈旦忽的停下脚步道:“这银票我自予那乡下小子,要是听到你们敢私自吞下,让我知晓,嘿嘿,你们也是知道本公子的厉害的”。说罢和自己妹妹扬长而去。

    看到自家公子离去,那些下人不由得一阵面面相觑,不过这五十两的银票诱惑力委实大,几人迟疑了半响,才将银票塞到贯良的怀里,同时几个人抬手抬脚的,拥着贯良将贯良抬到沈府的粪池处,又将贯良往粪车一扔,几个人又商量好谁早上去拉粪车,这才一散离去。

    次日一大早,沈周权便醒将过来,他对于贯良委实一些歉意,便向唤来一下人道:“去贯良公子的住处,看贯公子醒了没有,如果醒了便安排贯公子和我一会”。

    那下人领命而去,好大会儿才回禀道:“老爷,贯公子已经不在了”。

    沈周权闻言一阵惊讶,呵斥道:“贤侄不应该不在,你到沈府各处找寻了没,沈府也不小,说不定他在四处走走”。

    正在呵斥下人间,忽的听到自己儿子沈旦走了进来,朝自己一礼道:“父亲大人,你也不用去找那乡下小子了,我适才看到他已经离去”。

    沈周权勃然色变道:“沈旦,贯良岂是那无礼之人,怎么可能不禀报于我就此离去”。

    沈旦将双手微微一分,一脸不以为然之色,叹道:“脚长在人家身上,我怎么知道”。

    沈周权闻言大怒,心中隐隐觉得儿子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厉声道:“来人”。

    听得沈周权声音,侍立在一旁的仆人连忙上前道:“老爷有何事吩咐”。

    沈周权朝他一挥手道:“你去将服侍大公子的人都招来,我有话要问”。

    沈旦闻言,朝那仆人一挥手挥道:“且慢”,说罢,朝向父亲道:“父亲,你不用去找了,那乡下小子已经被我打晕扔到城外了”。

    沈周权闻言一阵沉寂,稍后才将手一挥,示意仆人退下,负手而立,朝向窗户,良久才道:“旦儿,你为何要如此”。

    沈旦脸上露出一种偏激之色,抗声道:“父亲,我就不喜欢那贯良”。

    沈周权长叹一声,转过身来,目视着沈旦,叹道:“旦儿,今日你做错了”。

    沈旦闻言将心一横,大声道:“父亲既然说我做错了,你要责要罚,任你处置便是了”。

    沈周权微微一叹,道:“旦儿,你难道不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你么,那贯良便是文采再好,便是中了状元那又便如何,又何你有何相干,你为何要如此”。

    沈旦脸上泛起一种忿恨之色,恨声道:“我就是看不惯那贯良”。

    沈周权又一阵长叹道:“旦儿,你还是沉不住气,在这一点上,你要是学那贯良一学,便不会如此做了”。

    沈旦方待顶嘴,沈周权微微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续道:“旦儿你知道我为何如此重视这贯良么,寻常人便是有文采又如何,但是我又何必去理睬于他。这一是与孙宗濂相关,他老师虽不在朝堂之上,影响力却一点都不弱;二则是这贯良的性子,最是惹不得,孙宗濂曾经在信里跟我说过,他这学生性格甚是隐忍,但是又有血性,在小时候被人欺负时便能忍受,但一旦有人帮他,他又能为那人同生共死。旦儿你知道这种性格意味着什么”?

    沈旦闻言脸上露出一片茫然,道:“父亲,我却不知”。

    沈周权脸色一阵凝重道:“这种兼而有之的性格便如昔年的司马懿,最是能隐忍不,而本身又有才能,一旦得势,便能对昔日敌人动雷霆一击,孙宗濂对我夸赞这贯良,偶尔一次更是在信中透露出贯良这性格,正因如此,我才会重视于他”。

    沈旦闻言脸上一阵哂然,道:“父亲,不是我夸赞自己,我今日能逐他,异日也能,一乡下小子怕他作甚”。

    沈周权连连摇头道:“旦儿你知道我哪方面最不放心你么,便是你这性格,旦儿,这一点你须得隐藏锋芒,也许在你心中,以为为父在朝为官,而你伯父更是当朝宰辅,所以你便不惧怕他人了,你呀,你,就是不知道人间善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屡次夸赞那贯良,那便是要你不要骄傲自满。对于像贯良此种性格之人,旦儿,你一旦得罪了,便须得斩草除根,绝其性命,不要重蹈了曹家的覆辙”。说到斩草除根之际,沈周权的声音里已经透露出丝丝寒意。

    沈旦闻言,背上冷汗直冒,心中更是对父亲心悦诚服,朝父亲一拜道:“父亲,孩儿受教了,那孩儿现在便去寻那贯良”。

    见沈旦如此,沈周权心中微微一喜,心中知道只要对自己儿子稍加栽培,将来成就远在自己之上,当下朝沈旦道:“你昨日什么时候下手,又是怎么处理他的”。

    沈旦将昨日之事,一一叙说一番。

    沈周权待听到沈旦叫下人将贯良在天明之际,弃身野外,而自己儿子还居然在贯良身上放了五十两银子,心中也不知道该笑该哭,喟然道:“为时晚矣,但愿那贯良一人在外,死了便好,不过你去寻寻也罢,稍尽人事罢”。

    见沈旦要出去,沈周权道:“旦儿,这几日你便多向为父学习一下如何处理政事,也好早日明白这官场的险恶,便你伯父,身为宰辅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是如履薄冰,像此番贯良之事,你以后便会明白,在你身边会无数次生”。

    沈旦一番受教,诺诺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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