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铺西侧的枣树长高了不少已高过屋顶枝叶斜伸覆于屋顶之上;酒铺四周的竹篱已成了淡黄色而屋顶的酒旗早已不知所踪。

    但屋子中却仍有酒香飘出而且仍是老刀烧那种霸道而带有野气的酒香!原来每隔十天就会有人将米菜等物什以及二坛老刀烧送至离酒铺两里远近的地方地点却变化无常幽求候了几次没能现什么便不再追查他知道这又是柳风所为。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但范离憎的心中却隐隐不安因为今天又是他需要面对“试剑者”的日子。

    幽求为了督促范离憎习练剑法竟想出了一记奇招他每隔半年外出一次然后带回一名剑客让范离憎与之相战若是范离憎能胜了对方那么对方可以全身而退;若是范离憎败了幽求便会出手毙杀此人!幽求将这些人称作“试剑者”他料定范离憎不愿累及无辜只好全心习剑以求不败!

    五年来幽求已带回九名剑客范离憎三负六胜结果被幽求所杀的剑客共有四人除了胜范离憎的三名剑客外还有一人是有意示弱亦遭格杀!

    一年前范离憎与“孟焦双剑”之孟明比剑三十招取胜孟明因此而被幽求放过;半年前幽求挟迫而来的竟是三根庄庄主步岳!以步岳之剑法已可跻身剑道顶尖高手之列幽求以他为范离憎的“试剑者”正显示出幽求内心渴盼范离憎能早日名动天下成为绝世剑客以实现自己多年夙愿!

    结果范离憎与步岳苦战二百余招方侥幸取胜而他自己亦受伤不轻!

    却不知这一次幽求为他寻来的“试剑者”又会是什么人?

    无可置疑此人的剑法必定在三根庄庄主步岳之上!

    而对方的剑法越高明丧命于此的可能性就越大!从某种意义上说范离憎是为拯救对方的性命才力图击败对方!

    △△△△△△△△△

    幽求端坐于一张长凳上指着一清瘦的中年剑客道:“此人乃青城派掌门人王世隐。据说青城派也算是十大名门正派之一但自从当年‘傲青城’申盾与青城派一段恩仇拼杀之后青城派一蹶不振上任掌门人戴可就已是名不符实现任掌门人多半也不过如此我知道你这半年来剑法进展极快要击败他想必并无问题!”

    范离憎心中“咯登”一下暗自忖道:“没想到连十大门派之一的青城派掌门人也会被挟迫而来!纵然他们青城派真的日趋势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前辈能执掌青城派必有其过人之处倘若我不能胜他岂非要连累了他?”

    而王世隐听罢幽求的一番话后一直阴晴不定的脸上出现了错愕之色略显惊诧与不屑地斜睨了范离憎一眼脸色和缓了许多!

    范离憎何尝不知王世隐此时心中所思?他定是不懂幽求的规矩以为击败范离憎将对自己有利而范离憎不过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凭借自己的武功自是胜券在握!

    而事实上取胜对他来说便是恶运降临之时!

    但范离憎却不能对王世隐有所暗示否则一旦王世隐刻意相让更为不妙!

    范离憎心中暗道:“王前辈但愿你的武功真的是名不符实!”

    心中想着他已缓缓拔剑出鞘剑尖斜指地面目光坚毅剑身在朝阳照射下光芒四射。

    王世隐目光一跳神色顿时凝重了许多!

    这一切皆未逃过幽求的眼光他的嘴角悄然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王世隐终是武林十大门派的掌门人范离憎虽未出手但他已看出对方举手投足间已隐隐有大家风范!只怕其剑上造诣绝对不俗!

    范离憎乃从未涉足江湖的武林后进其辈分远低于王世隐但范离憎却不以晚辈之礼对待王世隐实是别有良苦用心。他要激怒王世隐使之出手绝不留余地惟有如此幽求才不会迁怒于王世隐。

    而剑中高手在动怒时难免心浮气躁!

    果不其然王世隐脸现忿然之色右手按在了腰间剑柄上缓缓地向范离憎踏进一步!

    虽是一小步但在范离憎感觉中却有汹涌如潮的杀机压迫过来空气也似乎因此而凝滞不少!

    惟有高手方有如此先声夺人之气势!虽未出招却有招意横空!

    范离憎心道:“以青城派掌门人的身分想必不会是畏惧生死之人王前辈被幽求挟迫至此定有不得己的苦衷!他心中颇有怨意以至于有如此惊人的杀意!”

    他决定要全力以赴挫败王世隐!

    这是惟一可以救助王世隐脱身的途径。

    当下他淡淡一笑亦向前踏进一步!

    局势顿时如弓在弦一触即!

    仅仅是二人对阵却有两军对垒时的腾腾杀气!

    这本是一个晴朗无风的日子可地上的落叶为何会飘舞飞掠?

    王世隐心中之惊愕难以言喻!他很难相信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其气势竟已完全可以与自己分庭抗礼!

    他的脑中倏然闪过一道光亮!当下逼视范离憎沉声道:“你是范书之子范离憎?”

    范离憎微微一震脸上神情如旧他缓声道:“正是。”

    王世隐嘿嘿一笑道:“原来如此。”看似随口道来其实却隐有讥嘲之意弦外之音便是说:你是范书之子无怪乎会与幽求沆瀣一气!

    但这层意思却又是阴晦的让人无以驳斥所以更让人难以忍受!

    自幽求五年前再现江湖后江湖中人对白无指的幽求已是人人皆知而幽求与古治一战更让世人知晓原霸天城主范书已有后人而且跟随幽求。王世隐身为青城派之主对此自然不会不知。

    面对王世隐的冷言相讥范离憎心中升腾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悲哀——为王世隐而悲哀!范离憎不曾料到王世隐在江湖中之声望竟也如此狭隘刻薄!

    一股怨愤之意油然而生范离憎的剑尖缓缓上扬!

    无形战意在流动、奔泻!

    王世隐的双眼微微眯起像是要回避炫目的阳光而眼中之光芒却已暴炽!

    剑身缓缓平举于胸前左手食指、中指并压剑脊——正是青城剑法的“平步青云”之起手式!

    范离憎的眼中只有对手的目光以及对手的剑其他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已变得淡漠!

    他对剑道有着非凡的悟性当他手持长剑时便会有一种兴奋莫名的感觉仿若某种本该属于自己的生命的东西终于回归了躯体立时有着无边的惬意与漏*点在他体内奔涌、沸腾!

    正因为如此他虽然对幽求存有怨恨之心但一旦沉入剑道便会浑然忘我!

    那时他已不再有自己的情感剑的喜怒哀乐便是他的喜怒哀乐!他更在潜意识中固执地认为剑也是有生命、有情感的!

    是否正是因为他与剑有着非凡的情结幽求方对他“情有独钟”?

    幽求眼见范离憎卓然而立虽然身躯比对手略矮一些但气势却绝不逊色于对手不由暗自欣喜心道:“此子剑心之通明比及我当年竟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苦悟五十年方悟出的四式‘破傲剑法’已是冠绝古今!一年前我便开始向此子传授此四式剑法只是此子生性孤寂不知他已将剑法领悟了多少!”

    想到这儿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眼见场上二人犹自默默对峙忍不住开口对范离憎道:“‘破傲剑法’问世至今不曾对敌今日一战万万不可输与对方堕我傲名!”

    “名”字甫落范离憎倏然动了。

    快如惊电!

    在范离憎的感觉中幽求方才所言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天边模糊依稀!他的整个灵魂都已沉浸到剑诀之中自然忽视了外界的一切!

    王世隐的心神却为之所牵动!范离憎一直身如满弦之弓蓄势待稍有契机立刻被他捕捉到了!

    剑如惊鸿一往无回!

    王世隐已尽得青城派剑法真传范离憎身形乍动他已暴然翻腕剑影幻作万千平扫而出排列如扇招至半途内力疾吐长剑铮鸣剑尖蓦然弹跳划出一道夺目光弧直取范离憎咽喉!

    倏地一声轻响范离憎的剑尖竟已抵在对方的剑背上并以快不可言之疾划而下!

    双剑剧烈摩擦火星四射!

    王世隐沉哼一声双脚一错身形暴旋!

    范离憎的身躯突然凭空飘起如同全无分量、随风飘荡的柳絮!在对方剑势带起的气机牵引下贴着王世隐飘掠!

    他的剑赫然仍是压在对方的剑身上并继续下滑!

    王世隐心中一凛右手肌肉仿佛感受到了潜在的危险倏然跳动!但青城派掌门人又岂是等闲之辈?一声沉喝剑尖倏然下挫迅即疾扬同时强拧身躯顺势倒滑!

    剑如行云流水酣畅淋漓让人一见顿有赏心悦目之感!

    这正是青城剑法的精妙之处:灵秀轻盈!

    范离憎剑身一压身形冲天而起。

    金铁交鸣之声倏然响起双剑一击之下范离憎立时倒翻而出飘然落于四丈开外!

    他的神情淡漠目光坚毅缓声道:“王前辈小心了我要三招胜你!”

    他虽仅是一少年但出言却是掷地有声让人难以怀疑他所说的话!

    但王世隐却绝不会相信!因为方才交手时对方的剑法虽然精绝与他年龄不符但若说要三招取胜无疑是痴人说梦!

    王世隐怒极反笑!

    幽求的目光却已落在王世隐的一侧衣角上。

    那片衣袂上赫然已有一个剑孔!

    无疑这是范离憎在对方身上留下的!

    范离憎定是基于这一点方有“三招胜敌”之豪言!

    当然这分惊人的自信还因为范离憎知道自己尚未出手的“破傲四式”其威力的确已是惊世骇俗!

    幽求心道:“他若是将对方衣袂已被洞穿之事说出自有慑敌之功用但他却避过不谈显然是想在剑法上真正地胜过对手!”

    王世隐心中怒意如狂若非有不得己的苦衷以范离憎这等默默无闻的后辈连与他交手的资格都没有今日这狂妄少年竟大言不惭要三招胜他在王世隐听来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他杀机暗萌再也无暇顾及有把柄在幽求手中决定要格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心意已定他的神情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大海在宁静中暗隐肃杀气息!

    范离憎目光微垂直视剑尖。

    脑海中却是剑意奔腾!

    “破傲四式”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掠过!

    无情冷;

    纵横怒;

    破苍穹;

    傲沧桑!

    剑意由心透剑剑身轻鸣不已!

    蓦地一声清啸范离憎身如流星过空标射而出!

    双目竟未看对手一眼而是垂视地面神情淡然冷漠。

    似乎对手已是刀下鱼肉根本无反抗可能只能束手待毙——好狂傲的剑法!

    偏偏王世隐心中竟然真的悄悄滋生出这种感觉他只觉对方看似拙劣的一剑却自有一往无前、义无反顾之气势一剑之下已生生切断了他的所有退路!漠然一剑实而不华其气势却将对手紧紧笼罩其中!

    好可怕的剑法!

    王世隐一咬牙关疾踏进一步运剑如风纵横交错幻影无数迅而凝形宛如一条银龙狂噬飞扑气势骇人剑破虚空之声如裂帛!

    正是青城剑法最为刚猛的一式“龙啸九天”!

    范离憎目光依旧低垂脚下一错仿若神鬼附体以诡异玄奥之身法欺身再进剑挟冷风径取王世隐!

    “龙啸九天”搅起的漫天剑芒竟被清冷一剑生生洞穿威势尽失!

    范离憎手中之剑如一抹无法抗拒的诅咒长驱直入!

    王世隐又惊又怒!他身为青城派掌门人当然是以剑法见长所以他的剑上造诣绝对不俗!但眼前这狂妄少年的剑法却已是闻所未闻玄异至极!

    范离憎一招慑敌的剑法正是“破傲四式”的第一式:无情冷!

    王世隐强抑心中的寒意在对方的剑芒即将破体而入的一刹那长剑竖封身如旋风不退反进!他的剑如同附于躯体的一层光晕烁烁生辉瞬息之间与范离憎的剑撞击了无数次!

    借着奇异的身法王世隐堪堪避过对方一招“无情冷”去势末了团旋飘飞出三丈开外方止住身形!

    王世隐借以拒敌的正是青城派独步江湖的“旋字剑诀”青城剑法虽然不俗但青城派弟子人人能得而习之惟有“旋字剑诀”却非历任掌门人不传!转旋之力本就是世间最为玄奥的力量似攻似守无攻无守亦攻守守!当“旋字剑诀”挥至最高境界时若身手不济之人身置其中便如同怒海狂激中的一叶孤舟风雨飘泊杀机重重只有任敌毙杀!百年前青城势力如日中天时其掌门人为一代宗师师待逸。师待逸在与西域第一高手离卓音决战时相斗千招难分高下最后山谷突起旋风师待逸幡然顿悟临阵创出“旋字剑诀”终于将离卓音击得溃不成军败回西域!

    “旋字剑诀”自此名动江湖!只是自师待逸之后青城势力江河日下数十年“傲青城”申盾之变故更让青城派雪上加霜“旋字剑诀”也如青城派一样渐渐为武林中人所淡忘!

    范离憎在被王世隐以“旋字剑诀”封杀一式“无情冷”后目光倏抬精芒一闪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他的嘴角忽然掠过一抹几近于无的淡淡笑意一闪即逝!

    幽求看在眼里暗自诧异!他与范离憎共处五年平日虽然少有言语但对彼此的性格却又极为熟悉见范离憎如此表情幽求猜想他定是有所领悟却不知他所悟到的又是什么?

    却见范离憎剑身一沉倏扬暴然袭击剑气纵横交织如网立时有凌驾万物之势!

    地上的落叶被剑气所牵引飘飞而起迅即又在纵横交错的漫天剑气中被生生绞碎化作尘埃!

    纵横之间气吞万物!剑击长空隐隐有风雷之声仿若一招之下便可灭绝万物!

    幽求深知此招威势双足一点连人带椅倒飞出二丈开外!他并不担心范离憎会误伤了他而是不愿因为他而影响这一式“纵横怒”的挥!

    面对如此凌厉的一剑王世隐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哀伤!

    他自幼便入青城派在青城派同辈人当中他一直是很出色的也一直以此自诩自认为天资过人。后来他如愿以偿地成了青城派掌门人虽然这其中有不为外人可知的隐情但在内心深处他仍自认为由他接任掌门人之位是情理中事!

    他一直是个自视甚高的人!

    但今日面对年仅十六的少年范离憎时他一向不错的自我感觉突然土崩瓦解!换之而起的是难言之哀伤!

    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自己在剑道浸淫数十年没想到今日与一少年对阵竟处处受制!

    汹涌而至的剑气已不容他感慨太多!身为一派掌门人无论是胜是败都应是轰轰烈烈!

    当下他将自身功力提至十成剑身剧颤在空中划出无数圆弧当头迎去!

    “旋字剑诀”果然不同凡响范离憎之纵横剑网与对方快慢形状各异的剑芒之光弧一触之下气势立即有所收敛甚至范离憎暗觉手中长剑有被对方牵动之趋势!

    本是横如风雷、纵如惊电的“纵横怒”之威力竟被化去不少!一时间纵不成纵横不成横!

    幽求的眉头暗自皱起他心中疑惑地道:“这小子的‘无情冷’已有七成火候为何这一式‘纵横怒’却是虎头蛇尾与前一式之精绝相去甚远?难道是因为此子生性冷漠与‘无情冷’之招意甚为相合而对至刚至猛的‘纵横怒’却难以悟透吗?”

    正自思忖间但闻一声轻哼范离憎倏然倒飞!身在空中剑尖疾然下指直抵地面青石顿时火星四溅如同在地上蜿蜒奔走的火龙!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硝石般的气息!

    借此下压之力范离憎终于止住去势飘落地上!

    他的胸前衣襟赫然被划出一道剑痕而这条剑痕竟然弯弯如月!

    范离憎的神色却平静依旧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处于生死之间!

    纵观古今少年高手也许范离憎的武功并非最出色但他的定力却极可能是最惊人的!

    王世隐心中豪气大增目光一寒第一次主动起攻击!

    一挫一扬横如风雷、纵如惊电——范离憎竟然未曾以“破傲四式”的第三式“破苍穹”却再次以“纵横怒”拒敌!

    难道他是不甘心“纵横怒”的失利欲再以此招与王世隐一拼高下?

    电闪石火间双方急相接!王世隐施展开来的“旋字剑诀”再次将自己的剑势破入范离憎的剑网之中!

    幽求的呼吸渐显急促!范离憎扬言三招胜敌此时三招已出其言是虚是实立可见分晓!

    在王世隐空前强大、绵绵不绝的旋剑之下范离憎的纵横剑网已处于支离破碎的边缘!他的剑法虽然足以跻身绝顶高手之列但内家真力却略显欠缺一旦双方呈相峙之状态对范离憎而言自是有弊无利的!

    范离憎终于退了一步!

    脚步所及青石板同时粉碎!可见此时范离憎所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金铁交鸣之声响如骤雨!

    范离憎再退两步而且身子有后倾之势!

    幽求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挺直如同一杆标枪!

    “嗽”地一声一道近乎完美无缺的剑弧斜斜划出!

    一声轻哼范离憎自腹部至右肋被划出长长一道血槽鲜血立时将他的衣衫染红一片!

    幽求大惊失色!

    惊呼声未及出口然而惊人之事生了!

    只见范离憎一声暴喝本是向后倒倾的身躯倏然反弹下挫的长剑突然自下而上划空而起如同蛰伏已久的狂龙蓦然惊醒直入云霄!

    长剑一反剑道常规弃轻盈灵动而取大开大阖剑势刚猛无匹几可开天辟地!

    王世隐只觉右腕一凉随即便见一柄利剑抛飞而出!

    剑上赫然还有一只手!一只齐腕而断的手!

    惊骇之下王世隐猛一低头赫然现自己的右手已断鲜血正如喷泉般自伤口处涌出。

    这时一种刻骨铭心的剧痛方传遍王世隐的躯体他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飞快地渗出。

    范离憎收剑之时才知自己竟一剑斩下了王世隐一只右手!这是他所意料不及的当下万分歉疚地道:“王前辈晚辈一时失手……”

    王世隐嘿嘿冷笑以万分怨毒的目光注视着范离憎颤声道:“王某学艺不精怎敢怪责他人?”言罢只觉眼前一阵黑竭力支撑着方未倒下!

    幽求这才从极度的惊愕中惊醒过来!

    他一跃而起高声道:“好!好!小子竟能临阵创招!第三招既非‘无情冷’亦非‘破苍穹’倒像是融合两招而成的招式!”

    狂喜之情难以渲泄幽求忍不住仰天长啸!

    啸声贯入了他的惊世内力源源而出一时鸟惊叶落恍如海啸席卷而过声势好不骇人!

    幽求所言不假范离憎克敌制胜的招式的确是他自己所创不过此招范离憎平日就已细细揣摩过但一直难以真正成招直到今日目睹王世隐施展出的“旋字剑诀”为“绝”字的精绝之处所触动灵机一动将“旋”字融入招中一试之下果然成招!

    他从未使过的招式以至于虽无伤王世隐之心却有伤王世隐之实而且是断腕之伤!

    对使剑的人来说断腕几近于取其性命!

    范离憎心中大为不忍对王世隐的恨意也不再计较他忙关切地道:“前辈身上有无金创药?”

    未等王世隐有所表示幽求已抢先道:“有!我这儿有上等良药!王世隐我徒儿已将你击败你自可离去了那件东西日后我自会送还给你。”

    他的心情极佳以至于一反平日之冷酷无情竟真的将一瓶金创药递给了王世隐。

    此时王世隐已自封右腕几处穴道接下幽求的金创药后也不道谢便用牙咬去瓶塞将药一古脑儿全倒在伤口上但见伤口处冒出一股淡淡青烟随即伤口处的鲜血变成了淡褐色——血已然被止住了!

    王世隐对幽求道:“王某不想劳阁下大驾东西还是由我自己带回去吧。”

    幽求哈哈一笑道:“你是怕我言而无信吗?难得今日我心情极佳便成全你!”

    言罢探手入怀掏出一物掷向王世隐!

    王世隐伸手接过原来是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他也不打开只是隔着油纸摸了摸随即放入自己怀内匆匆道了一声:“告辞!”便跌跌撞撞地离去了。

    王世隐此刻的心情犹如翻江倒海复杂至极!幽求将他困扰多年之物交与了他便了却了他多年以来的心病但断腕之痛却亦是刻骨铭心他心中对范离憎之恨已深至无以复加的地步!

    对一剑派掌门人来说败于十六岁的少年之手已是奇耻大辱而断腕之伤更使他无法用剑纵使能练成左手剑法也不知何时方成!要想达到右手剑法的技艺更是难比登天!

    绝望在吞噬着王世隐的心他不顾重伤失血身子虚弱在竹林中如受伤的野兽般飞奔走口中出低哑的嘶叫如疯如狂一派掌门人的风范荡然无存!

    王世隐根本没有察觉在离他十丈开外的地方有一个如幽灵般的身影悄然追随着他任凭王世隐如何左奔右突那人影始终与他保持十丈之距!

    △△△△△△△△△

    范离憎怔怔地望着王世隐踉跄而去的背影心中郁闷难渲丝毫没有大败剑道高手的快意!

    幽求却是兴奋异常!

    他大声道:“今天恰好是柳风送酒菜来的日子我定要喝个痛快!”说话时他的目光并非投向范离憎而是投向远方好像是漫无目的。五年来他已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范离憎极少开口纵使是幽求向他传授剑法他也只是静静地听着从不插话亦不询问不解之处但最终他却总能将幽求所传授的招式悉数领悟纳为己用!

    正因为如此范离憎暗中以“无情冷”与“破苍穹”相融相辅创出一招“无情破苍穹”幽求对此竟一无所知!

    范离憎依旧望着王世隐消失的方向对幽求的话置若罔闻!

    幽求也不介意双足一点人已飘然掠出!

    他的轻功已臻化境此刻心情愉悦更将之挥得淋漓尽致在竹林中飞掠走如行云流水姿势洒脱至极!远远望去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在竹林中飘然进退如梦如幻!

    片刻之后幽求一声清啸脚尖在竹竿上一点如滑翔飞鸿贴着地面射向一块平整的山岩!

    山岩上赫然置放着两坛酒、一些米粮及换洗的衣物一只风干的猎獐还有一床棉被。

    幽求这才想起此时已是深秋冬日即将到来。

    幽求双掌在两只酒坛侧壁一拍一带酒坛立即飘然飞起一前一后离地二丈多高!幽求的身躯突然凭空飘升将头一探一只酒坛已落在他的头顶随即人与酒坛一起落下!

    落地之时第二只酒坛亦直落而下向幽求头顶的酒坛子撞去!

    幽求双脚一曲便巧妙化去酒坛下坠之力一声轻响两只酒坛稳稳地落在幽求的头上他这才蹲下身来右臂夹住棉被再用左手手肘处钩住米粮、猎獐的网兜正要起身之际忽然现在棉被下还压着一张素洁的信笺!

    幽求惊愕之下就那么半蹲着身子拆开信笺。

    只见上面写道:“幽郎光阴如水你居于‘夜箫酒铺’已有五载不知栖身其中能忆起初逢之夜否?柳风有意与幽郎双栖双飞然人本即飘泊身不由己幽幽之心幽即可知?五年中柳风一直谨守诺言保‘试剑林’平静然近些时日试图进入‘试剑林’的高手日益增多幽郎弟子的剑法亦是日进千里不知何时柳风会力不从心。”

    “我思我念知否知否?柳风笔!”

    柳风的笔迹竟甚为苍劲有力!

    幽求阅罢长吁一声右手一扬信笺飞往空中左手无形掌力划空而出信笺立时碎如乱蝶!

    幽求心道:“想必是因为数次为那小子觅找试剑者已惊动江湖难免有人来此寻仇雪耻。如此看来柳风果然神通广大竟能为我们抵挡至今!至于她说那小子剑法日进千里极可能是那小子曾试图离开这里却屡屡被她挡回!江湖多好事之徒竟已将这片竹林取名为‘试剑林’倒也名符其实!柳风亦是有心人为这酒铺取了个‘夜箫酒铺’之名。”

    他缓缓起身向“夜箫酒铺”走去五十多年来柳风的身分一直是个不解之谜但幽求的爱早已因“阿七”的背叛而永远消失他自觉对柳风并无真爱至多只是将柳风视作惟一可以亲近的人所以他从未想过要了解柳风的身分。

    但此刻他的心中忽然涌起强烈的好奇他的思绪冥冥之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却是若有若无难以捉摸!

    苦思冥想之际酒铺那边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幽求一怔:“难道真的有人越过柳风的阻挡冲入酒铺了?抑或是那小子意欲离去被柳风或柳风的人挡回?”

    他再也沉不住气了疾提内家真力向酒铺如飞而去!

    △△△△△△△△△

    酒铺宁静如昔似乎金铁交鸣之声根本不是由此传出的!

    但酒铺周遭的竹子却已被斩断不少当幽求匆匆赶回时竹叶犹自如同一个个小精灵般打着旋风飘落!

    凉棚下的一张方桌赫然被斩去一角!

    但没有血迹。

    “小高”不知从哪个角落中飞蹿而出!它已颇为老态了毛色也不再如先前那般亮泽它跑到幽求脚边呜咽般地叫着显得极为烦躁不安!

    幽求更为心烦意乱右脚一扫“小高”惨叫一声飞出老高“砰”地一声撞在一张桌上方落下来后久久站立不起!

    幽求试着叫了一声:“范离憎!”

    没有回音。

    其实平日幽求呼叫范离憎时他也多半是不予应答的但这一次幽求却是又急又怒头猛地一晃“咣当”两声暴响两坛“老刀烧”齐齐落到地上摔个粉碎!米粮与猎獐同时被幽求掷出老远!

    幽求抢步入屋屋内一切如旧放着一些用具东窗下砌着一只炉灶西边的墙角处则堆着四只空酒坛旁边有一口大水缸。

    幽求将屋子中的角角落落翻找一遍甚至连水缸中、炉灶内也不放过但仍是一无所获!

    正自惊怒之时老狗“小高”已一瘸一拐地跑到他脚边“汪汪”直叫!幽求大怒力逾千斤的劲腿疾扫而去眼看“小高”即将毙命之时幽求忽然强拧身躯脚风由“小高”身边呼啸擦过“轰”地一声炉灶顿时被踢坍了一大片!

    幽求的目光落在“小高”的颈部那儿赫然吊垂着一块卷成一团的青布!先前他心如乱麻竟未曾留意到。

    匆匆展开只见上面有殷红的字迹:“我已离去他日必与你一决胜负以了却你我之间的恩仇!”

    字定是以鲜血写的字迹粗陋因为范离憎本就识字不多!

    幽求的心倏然一沉!

    但很快便变得格外冷静!

    幽求终是幽求绝世不凡之人必有一颗“泰山崩于前而不惊”之心!

    他默默地站了片刻心中闪念无数!随即神情一定长啸一声高声道:“范离憎你不可能走脱的!”

    话音未落他已如箭矢般射出!

    去势虽快但仅仅掠出半里远幽求凌空斗折如雁翔鱼落悄无声息地扑向一片乱石之后。

    甫一着地双足一点已平滑出数丈远身法之快不可言喻!

    随即再展绝世身手向酒铺折回!

    其犹胜于前几可追星赶月!

    瞬息之间幽求已返回酒铺。原来他料定范离憎绝不可能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冲出“试剑林”之所以在青布上的留下字迹不过是为了使他信以为真追出“试剑林”以便自己就可从容离去!

    他索性将计就计假装离去却又以惊人之折返!他相信必定可以在酒铺中见到范离憎!

    他甚至能想象得出范离憎失望、惊愕的神情——幽求本就是一个自信得近乎自负之人!

    但他失望了!

    酒铺中竟仍是空无一人!

    一切都寂静如死!

    幽求这一次是真正地不安了他忽然现自己绝对低估了范离憎!

    无论剑法、心智范离憎都比他想象的更为高明!

    思及这一点幽求一时不知是喜是惊是怒!

    他步入凉棚端坐于椅子上双目微闭提神凝气内息奔腾不息呼吸却变得格外绵长几近于无!

    周遭的一切声音忽然显得无比清明连风吹叶落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此刻方圆一里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幽求的捕捉!

    日头渐渐攀升当空而照……

    日头偏西晚风开始轻轻吹拂……

    当残阳如血、鸟儿归巢之时幽求方轻叹一声缓缓站起再也不看酒铺一眼径自飘然离去!

    夜色渐浓夜鸟的啼声不时响起半弦月亮在乌云中时隐时现将斑斑驳驳的阴影撒向了大地。

    秋凉如水……

    时间悄然无声地滑过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二个时辰……

    几个黑色人影突然闪现在酒铺中并迅翻找一遍随即嘀咕了一阵子又悄然退去!

    酒铺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一只猫头鹰从树影中倏然飞出一个盘旋落在了屋顶上它的双目熠熠生光身子躬起准备随时扑向猎物!

    它却不知危险正悄无声息地向它逼近!

    一个黑影竟从它身后二尺远的地方悄然升起!

    是一个人影!

    猫头鹰隐隐感觉到不安它焦躁地低鸣了两声猛地偏过头去就在它侧身的一瞬间一道光芒闪过它的头颅已蓦然飞起!

    但却未能落地因为光芒再闪它的头颅与身子已同时串在一柄长剑上!

    自始至终没有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那人影渐渐上升当他蹲伏于屋顶上时在他的脚下现出一个砖砌的烟囱!

    此人正是范离憎!

    幽求虽然心计过人但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他忽视了顺墙而砌、直耸屋顶的烟囱。

    酒铺烟囱本就颇大范离憎又借生火引炉之机将与烟囱挨着的墙内侧掏空只剩下外侧薄薄的一层墙皮他将烟囱一侧掏出几块砖再用火锹之物什伸入其中将土墙慢慢“铲”下这个计划他自三年前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实施每次皆只求保密不求度以至于整整用了三年时间才得偿所愿!为了转移他人的注意力范离憎还故意强闯“试剑林”但总每每被突然出现的几个蒙面人挡回。当范离憎的武功增强时拦阻他的人的武功竟也随之而增强!好在这只是范离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但在范离憎内心深处仍是暗自惊愕不明白柳风究竟是何方高人竟能让诸多高手为她日夜守在竹林四周!

    范离憎相信幽求在夜幕降临时突然离去必定会惊动柳风的人事实证明他所猜不假方才出现在酒铺中的几个黑衣人定是柳风的人!

    此刻想必无论是幽求还是柳风的人都断定范离憎真的已不可思议地遁出竹林了!在他们看来这间屋子实在无法藏住一个大活人!

    范离憎长吸了一口气顿时心生脱出囚笼、天地辽阔之感!

    按构想数年的计划范离憎如夜鸟般划过夜空隐入竹林中随即向东潜行!

    东边有一条小溪平日他与幽求饮用之水正是取自小溪之中。

    安然抵达小溪旁范离憎激动至极!小溪的流水声可以为他作掩护使他人难以凭声音分辨出他的行踪!

    范离憎如鱼般悄然钻入一个水潭随即顺流而下。小溪一直在山谷谷底蜿蜒前行在乱石丛中时隐时现范离憎则一忽儿将身子沉入水中一忽儿又在乱石中腾走挪掠。水路虽然曲折艰险但范离憎身怀武学自然不在话下。

    前行五里左右竹林消失了两侧山上长满大片大片的松林小溪里的岩石不再如先前那般庞大如磨盘而两岸的灌木却越茂密。

    再行一阵山谷豁然开朗水流声亦突然加大却是从斜刺里又冲出一弯溪水与这边汇作一处成了一条小河!

    范离憎心道:“想必离酒铺已甚远了!他们又怎会想到我竟由此途径逃走?”思忖间前面出现一个大水弯水流也变得缓慢了。

    范离憎毫不犹豫地扎入水中向前滑出老远!去势尽了范离憎仍不肯钻出水面他四肢摊开舒展身躯任凭它随波逐流让自己的心去体验获得自由的愉悦!

    原来自由竟是如此美好!

    范离憎的内力已颇为深厚他在水中潜行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后方破水而出!

    甩一甩头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范离憎突然现岸上有一个人正面向自己而立!

    范离憎魂飞魄散!他无暇思索猛地再次扎入水中!

    刚扎入水中范离憎立即想到自己如此举措实在可笑!既然自己的行踪已被他人现潜入水中又有何用?

    同时心中飞转念:“此人是幽求吗?若不是他又会是谁?有谁会在深夜来到此荒野之中?”方才乍见岸上有人范离憎极度惊骇之下竟根本没有看清那人的身形容貌!

    正准备钻出水面之际忽听得有破空之声倏然响起范离憎一怔之后立刻明白过来!

    是暗器!

    而且此人的暗器手法颇为高明!

    但同时范离憎亦断定此人绝不会是幽求!因为幽求一定怕伤及他的性命而不会使用暗器的范离憎知道在幽求的内心深处已然将自己当作了他的化身!

    幽求费尽心思培养他并非因为对他有某特殊的感情而是因为幽求想再塑造一个自己!

    “既然此人不是幽求就更不应平白无故地对自己痛下杀手!”范离憎心中如此想着早已反手抽出剑来破水而出疾迎暗器!

    以范离憎之剑法已难有暗器能伤着他!“当当”两声暗器已被击飞!同时范离憎立觉虎口一麻一股大力由剑身涌来令他暗吃一惊双脚一压人已冲天而起!

    身在空中只闻一个嘶哑难听的妇人声音喝道:“好小子原来还有两下子!”

    暗器破空之声再起!其声竟飘渺不定时显时隐让人难以捉摸!

    好可怕的暗器手法!

    范离憎不明白此人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即对自己痛下杀手但他已不及辨解而是强拧身躯生生止住上升之势如同秤砣般急坠而下!

    数枚暗器自他身子上空掠过!

    长剑疾出倏然点地“当”地一声剑身弯曲如弓复又弹直范离憎借着这一点之力人如轻叶飘然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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