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华觉得奇怪禁不住就问:“你的爹爹究竟是不是伊宁总兵?”此言一出那女子越大怒骂道:“岂有此理难道我还能有第二个爹爹?”那四条大汉也帮腔骂道:“你害死了我们的大人还敢提他的名字?”那女子的双刀加上了她手下的四根狼牙棒把叶慕华围在当中越攻越紧叶慕华忙于招架哪里还有工夫查根究底。不久宇文雄来到助他把这帮人赶跑叶慕华就更没有机会问了。

    此际叶慕华在帐中细想日间之事越想疑团越多第一个不可解之处是那女子所说的“不共戴天之忧”究竟是何所指?

    第二个不可解的是那女子若然是当日串通那些鹰爪害他的人见了他的面多少也该有点惭愧的神情才是但她却显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她反而是受害的人一样难道她不知道当日之事?

    不过有一点已经可以证实的是那女子的确是伊宁总兵的女儿小名“凤姑”的耿秀凤。而在耿秀凤的心中又确实是已把自己当作了仇人虽然他未朋白其中的缘故。

    还有一样是令叶幕华觉得奇怪的是耿秀凤的武功。第一次在草原上交手之时他已经觉得她的鞭法其中有好些招数好像他“似曾相识”但却又想不出是几时见过的哪一家的家数?今日她改用双刀叶慕华则看出一点端倪来了她的短刀是“断门刀法”长刀则是从剑法上化出来的用刀来使剑法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她的家数竟有三分似是从叶慕华所学的剑法中脱胎出来。叶慕华是家传的武功他的父母并无弟子也从来没有教过外人一招半式的。

    叶慕华想起了这许多不可解之处黯然地收起了金钗心道:“如今既己知道了她是朝廷总兵之女又已知道她和自己是两条路上的人了还何必多费心去琢磨她的事情呢?如今最最紧要之事还是保护宇文雄到得小金川好助他除去那个假冒自己的叶凌风。”

    宇文雄已经睡得很熟了他的呼呼的鼾声和帐外面他的那匹坐骑吃草的沙沙声互相呼应。叶慕华想起一事心道:“如今已是过了三更天明就要赶路了我得赶快去办妥这件事才行。”于是他悄悄地走出了帐篷。

    第二日宇文雄一早醒来觉时慕华不在心里好生纳罕:

    “他说要陪我入川却怎的独自走了?”宇文雄跨上坐骑正要离开忽听得健马嘶鸣原来是叶慕华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跑回来了。

    宇文雄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是去找坐骑来了。”

    叶慕华笑道:“咱们要走远路两人合乘一骑总是不便。但你的坐骑是匹骏马所以我也必须找一匹骏马能够配得上你的坐骑才行呀否则岂不是要担误路程了?宇文兄你瞧瞧我这匹坐骑怎么样?”

    宇文雄啧啧称赏说道:“你这匹枣红马当真是千中挑一的口外名驹看来只怕比我这匹‘一丈青’还强得多。这种名驹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却不知你怎能够在仓卒之间便找得来?”

    叶幕华笑道:“正如你的所说这样的骏马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离这里东北五十里左右的一个地方有个‘万家庄’前日我打那儿经过恰巧碰着那万庄主骑着这匹马回庄。后来我一打听这个万庄主乃是一个欺压乡邻的土霸当时我就动念要偷他这匹坐骑了。不过一时无暇去偷才拖了两天昨晚才去下手。”

    万家庄离北京不远宇文雄是在北京长大的曾听过这个万庄主的声名吃了一惊说道:“这万庄主不就是自称‘威镇河北’的万平野吗?听说他的武功还很有两下子呢你半夜之间来回百余里还偷了他这匹心爱的坐骑当真是神通广大令人佩服!”

    叶慕华笑道:“什么神通广大?我不过是碰上了好机会罢了。

    他今天娶儿媳妇儿贺客盈门笙歌锣鼓闹到半夜还未散。我偷人马栅。放一把火就把这匹马牵出来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威镇河北’究竟是否就是我碰上的那个庄主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后来追出来打了我三支飞镖劲道倒是不小。倘若我和他单打独斗的话输是不会输给他的但只怕也要在百招之外才能赢他可惜我当时没有工夫和他打否则对付这样的土豪恶霸让他受点惩罚也好。”

    宇文雄笑道:“他失了心爱的名驹也够他心疼的了。在这方圆一二百里之内是他的势力范围咱们虽不怕他但也无谓与他纠缠赶快走吧免得给他们追上。”

    叶慕华道:“凭咱们这两匹坐骑的脚力谅他们也追不上不过咱们是要赶路的好这就走吧。”

    他们要从直隶前往川北的小金川拟定走西北一线即从直隶西部进入山西再入陕西经陕西西部天水一路而入四川东北的松藩再过去就是小金川了。这条路线约有三千多里路程。

    西人快马疾驰到了晚上已经走了将近三百里的路程并没遇到追兵。

    两人路上有伴一路谈论武功倒也不觉寂寞。他们为了逃避官府耳同选择的这条路线几乎都是山路进入山西境后尤其崎岖施行。幸亏他们的坐骑能耐长途走的虽是山路每天平均也可以走二百里左右。

    一路无事这一日到了山陕交界之处的黑驼山算算行程已经走了斗路途。叶慕华笑道:“照这样走法只要不受什么意外的耽搁十天内便可以踏入川东了。倒是比咱们预计的快一些。”

    正行走间忽见路上插有一根“狼牙桩”这是用一根剥了皮的木头削成狼牙棒的式样另外用一根较小的木头两端削尖横穿过狼牙棒的中心形成了一个十字架的模样插在地上。狼牙棒的上端给人用刀劈开但却没有分成两半而是劈到将近十字架之处便停止了。

    叶慕华“咦”了一声说道:“咱们一路没事说不定今天会碰上意外了快点过去免受牵连。”

    宇文雄道:“这是什么标记?”叶慕华道:“这是绿林强人的一种暗号表示他们要在附近做案不准外人插手的意思。可是已经有人向他们挑战了。”

    宇文雄道:“你怎么知道?”叶慕华道:“你不见这根‘狼牙桩’是给人倒转来了插而且劈开了一大半吗?这就是说:‘你不许我动我却偏要在大岁头上动土’的意思。这可能是另一帮绿林人物干的也可能是他们的对头干的。若是前者则是意在分赃还有讲和的可能。若是后者则定然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了。”

    宇文雄道:“但愿他们不是今天厮杀要不然碰上了倒是麻烦。好咱们跑快一些吧早早离开是非之地。”

    其时天色已近黄昏两人跑到山下已经是日落西山了。他们唯恐走得还不够远又再走了一程。叶慕华松了口气说道:

    “一路不见动静也许那两帮人不是在今天动手。咱们可以找个地方歇宿了。”

    忽见前面有座高耸的石牌楼锁着路口气象不凡像是个城堡模样。字文雄道:“看来似是个大户人家聚届的城堡里面定有市镇咱们就在这里住宿一宵如何?”

    西北的一些土豪常有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作这样城堡式的建筑大者方圆十余里小者数里在这囵子之内有市镇有乡村设有私衙拥有“团练”这情形就像绿林中人各占一个山头似的。看前面这个城堡的气势应是属于规模很大、雄霸一方的那种城堡叶慕华沉吟半晌说道:“且待进去再说。”

    走近一看只见石牌楼上刻有“归德堡”三个涂朱大字。两扇石门紧闭封锁了路口根本就进下去。

    叶慕华心头一凛暗自想道:“原来此地乃是‘雄霸关中’归古愚的城堡。”归古愚乃是关中一大土霸周围数十里的田地都是他的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等于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其人虽名“古愚”实则是一头狡猾的狐狸串通官府欺压百姓而又以“大善士”自居凡有“赈济”之事他总要轧上一脚。从中取利的。

    但他们为了赶路却必须从“归德堡”通过宇文雄道:

    “管他是土霸也好不是土霸也好大路众人行他封锁路口。

    总是不该。咱们上去与他理论。”宇文雄是尚未知道这个堡主的来历的。

    那牌楼有人守的不待他们叫门就走出了几个堡丁大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宇文雄没好气地答道:“过路的人天色晚了想在镇上投宿。”

    为的那个小队长直上直下地打量了他们一番蓦地冷笑道:“过路的人?偏偏拣了今晚前来投宿身上又带有兵器有这么凑巧的事?哼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快快把你们的身份报上来!”

    叶慕华听出他话中有话便用眼色止住了宇文雄上前答话道:“我们确实是过路的客人路途不靖嘛出门人哪能不带兵刃防备盗匪?团总老爷你说的话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今晚不能在贵处投宿?”

    那小队长“哼”了一声道:“不明白?我看你们乃是装蒜。

    说什么防备盗匪我看你们就是匪党!”旁边一个堡丁帮腔道:

    “不错我看他们九成是飞凤山的女匪派他们混进来作奸细的。宁可捉错人不可放错人好坏先把他们缚起来再说!”

    宇文雄大怒道:“岂有此理?凭什么胡乱诬人作匪?我倒要请你们堡主来问一问他这条路到底是许不许人走的?”他越说越气唰的一鞭将路旁一支粗如儿臂的树枝打断。这是一株木材坚实的榆树小小的一根马鞭能把粗如儿臂的树枝打断这腕劲也足以吓倒只有几手“三脚猫”功夫之辈了。

    那个小队长本来是着冷笑要想排宣他们一顿的见宇文雄显了这手功夫吃了一惊生怕冲突起来会吃眼前之亏连忙使了个眼色叫一个堡丁回去请示随即陪笑道:“两位大爷别生气两位确是来得不巧。”

    叶慕华道:“怎么不巧?”那小队长道:“两位有所不知有一帮强盗扬言要未侵犯我们的归德堡说不定今晚就有一场厮杀。”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路上所见的那个狼牙桩记就是对归德堡而的。

    宇文雄不想多事说道:“你怀疑我们是奸细不敢让我们留宿那么总可以让我们通过吧?我们只是借一条路决不干预贵堡的事情。”

    那小队长道:“这个我、我不敢作主。”正说到此处只见有几骑马出来为的是一个短小精干的中年汉子。那小队长如释重负说道:“好啦我们的少堡主出来了你们向少堡主请示吧。”

    宇文雄心里很不舒服心道:“好大的气派走路还要向你们请示!”但他还未曾作出来那少堡主已先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宇文雄强忍着气把刚才对那小队长所说的话再说一遍那少堡主作出一副爱听不听的神气却回过头去与他的一个随从咕咕卿卿他说了一些不知什么话蓦地将马鞭向叶慕华一指喝道:“你这匹坐骑怎么来的?”

    叶慕华道:“我们只不过是借一借路你管我的坐骑是买来的还是偷来的?”

    那少堡主冷笑道:“你要从我们这儿经过我就要管!”宇文雄忍不着气道:“你们也未免管得太多了!”

    那少堡主“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两个小贼还敢装作是过路客人?好我索性揭穿你们的底吧你们是万家庄的盗马贼。嘿好大的胆子连万老庄主的坐骑你们也胆敢偷了?”

    原来归德堡与万家庄素有来往少堡主的这个随从是曾到万家庄的所以认得万庄主万平野的这匹坐骑。这次万家庄给少庄主娶亲归德堡也派有人送去贺礼不过却还没有回来。

    那少堡主自恃武艺高强不把这两个“小贼”放在心上一心想为万家庄的老庄主夺回坐骑他怕叶慕华逃走立即便是一鞭扫去要把叶慕华卷下马来。他的那个随从也在同时向字文雄冲去。

    叶慕华喝声:“来得好!”以鞭对鞭双鞭一交那少堡主也确有几分本领但却怎及得上叶慕华是有上乘内功根底的人那少堡主鞭梢一回正要避招变招已给叶慕华的马鞭缠上叶慕华陡地大喝一声那少堡主跌了下马!

    他的那个随从武功更不如他但却有几手暗器功夫在向宇文雄冲过去的时候双手飞镖一背弩出连珠三暗器。

    宇文雄满肚了气长剑出鞘一招“风卷残云”把两支份量较重的飞镖打落左手一招却把那支弩箭接到手中。对方的弩箭是用藏在背上的弹弓射出来的他接到了弩箭却用双指之力反弹回去。宇文雄虽还未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内功的基础亦颇不弱双指之力已胜于普通的弹弓。少堡主这个随从想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贼”竟是如此本领他快马疾冲过来给一支箭射个正着登时中箭落马这匹坐骑收不住势还在向前直跑。

    那少堡主并没受伤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跳上马背大怒骂道:“好呀有胆的你这两个小贼别跑。”他叫别人别跑他自己却跑回堡中去了。而且立即关上了那两扇石门。他那随从哼哼卿卿地爬了起来堡门已闭生怕敌人来加害于他吓得面青唇白躲在碑坊的石柱背后直打哆嗦。其实宇文雄若要杀他刚才早已射他的咽喉宇文雄只是想稍稍惩罚他所以才只是射他的大腿的。

    那少堡主关上了堡门一面吹起报答的号角一面指挥原有的堡丁在箭垛上乱箭射出。叶慕华与宇文雄一来是恐防寡不敌众二来也无意和他们纠缠。当然下会等待他们的大队追来。

    跨上马背便向回头路跑。

    其时已是日落西山夜幕将降的时分。两人上了山见堡中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派人追来搜索他们也就停了下来商量对策。

    叶慕华道:“他们要应付什么飞凤山的女匪料想无暇顾及咱们。那少堡主吃了亏也只能虚声恫吓而已不必理他。”

    字文雄道:“这等土霸料也奈咱们不得。不过我倒不是担忧他们赶来追捕而是咱们怎能通过这土霸的地头。他闭上堡门咱们只是两人也攻不破他。”

    叶慕华道“为今之计只有绕道了。不过要绕过这座大山须得多走五六十里路程。”

    宇大雄道:“要是咱们硬闯要杀出归德堡所耗的时间更多。没办法只好绕道了。拼着今晚不睡觉也能走五六十里。”

    叶慕华道:“你大约未走过这条路吧?我结你画一画地图。”说罢就折了一支树枝在地上画出一个简明的地图说道:“从这里向西路绕过山背再向南走出山拗前面有一条路再向西走二十里就是乌龙铺那是一个小镇不过会有客店的。

    你在乌龙铺等我吧。”

    宇文雄怔了一怔说道:“你不走么?”叶慕华道:“我是临时有点事情想在此地多留一晚明日再赶到乌龙铺与你相会。”

    宇文雄道:“叶大哥你不必瞒我了你是想在今晚偷进归德堡去刺杀土霸为民除害是也不是?”

    叶慕华笑道:“天下像这样的土霸多看呢哪杀得尽?不瞒你说归德堡我是要进去的不过却不一定是去刺杀土霸。”

    宇文雄道:“好吧不管你进归德堡干些什么我陪你去!”

    叶慕华道:“你忘记了你在路上不能耽搁的么?一个土霸算得了什么值得你去冒险?要是你失陷在归德堡谁人能够替你办事?”

    字文雄霍然一惊心里想道:“不错我是要赶到小金川去为师父处置叛徒的多少抗清义士的性命悬在我的手上我岂能为了一个土霸耽误我的大事?”同时心里又觉得有点奇怪:

    “我从来没有向叶大哥透露过半点口风他却怎的好似猜到我此行的任务了?”

    宇文雄想了一想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冒这种无谓之险?你虽然武功高强但给耽误了路程也是不值得的呀!”

    叶慕华道:“我的确是有我的事情而且也不一定就会在归德堡动手的。你是绕道我是从归德堡穿过走的直路。说不定明天还是我先在乌龙铺等你呢!”

    宇文雄与叶慕华虽然是同行了几日而且是意气相投但毕竟还是属于他私人的事情宇文雄也就不便多问了。于是说道:

    “好吧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的江湖经验比我多很多我只希望你更多一些小心。归德堡虽然不是龙潭虎穴但你一个人进去寡不敌众总是以多加小心避免无谓的纠纷为官。不知我可说得对不对?”

    叶慕华道:“很对很对。我也希望你多加小心。这匹坐骑今晚我用不着你将它带走吧。”宇文雄骑上自己的坐骑将叶慕华那匹枣红马牵在后面说道:“好那么我走了。明日在乌龙铺相见。”

    宇文雄因为自己刚才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倒了那个少堡主的随从所以并不怎样把这归德堡放在心上。他以为叶慕华的武功远胜于他他所担心的只是叶慕华多管闲事而耽误路程至千对叶慕华可能遭遇的危险倒不怎么担心的。但其实他并不深悉归德堡的情况。

    要知“归德堡”号称“雄霸关中”“盛名”之得岂由幸致?老堡主归古愚狡猾如狐不但足智多谋而且本身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流好手。别看他的儿子归少灵只不过三招两式就给叶慕华打下马来他的儿子最多不过得他三成本领而已。

    以叶慕华的武功造诣江湖上等闲之辈是连他一招也接不起的。

    “归德堡”之得以雄霸一方又还不仅仅是由于堡主本身的武功更重要的是由于财雄势大“手面”通天。归古愚一方面与官府有紧密的勾结一方面与黑道上那些只知打家劫舍的凶横之辈也有往来。他明里是个拥有良田万顷的“大绅士”暗里又是个坐地分脏的“大头子”。他手下的四个“护院”就是江湖上的独脚大盗出身各人都有着一门足以称雄江湖的独门武功的。以他与“黑道”上的关系这次竟然有人敢于“黑吃黑”在他的“太岁头上动土”他为了维护“雄霸关中”的威名必然广邀帮手这也是可以料想得到的。

    这些情况宇文雄并不知道但叶慕华却是知道的。然则他又何以轻于冒险在自己身有要事的情形之下还要“多管闲事”呢?

    宇文雄走后叶慕华独立山头遥望那气象雄伟的“归德堡”也不觉一片茫然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心中想道:“我怎么会有这样占怪的想法的:倘若我料得不对那‘女匪’并不是她这可就真是多管闲事闹出大笑话了。”

    原来叶慕华是心有所疑疑心那个向“归德堡”挑战的“飞凤山女匪”就是那个他曾经三度相逢莫名其妙的成了“仇人”直到如今还未曾知道她的来历的那个耿秀凤。

    他的怀疑也不是全无根据第一他曾经在几天前遇见耿秀凤知道耿秀凤是在这条路上出没的。耿秀风说过还要在前头路上找他“晦气”可是直到如今还未出现是不是耿秀凤给更紧的事缠着了身子呢?第二;他对这一条路的绿林情况颇为熟悉不过半年之前他还走过这一条路却并未听说有什么“飞凤山的女匪”那么这个“女匪”当然是新来的了。耿秀凤是个极有本领的女人因而也就引起了他的猜疑。第三耿秀凤那四个手下都是使狼牙棒的而那“飞凤山女匪”在路上埋下的也就正是“狼牙桩”直插的那根狼牙棒和耿秀凤手下那四条大汉所使的兵器一模一样。固然“埋桩做案”是绿林中惯用的一种通知同道的暗号但却不一定是要用“狼牙桩”的。

    另外还有一个近乎“直觉”的连他自己也感到有点可笑的“理由”耿秀凤的名字中有个“凤”字军中迷信“大将怕犯地名”绿林中也有这个讲究安窑立万要选择与瓢把子姓名配合的地名迷信“犯地名者亡合地名者昌。”耿秀凤是不是因为“飞凤山”这个地名对她“有利”故而才占山为王呢?

    但尽管叶慕华有许多“理由”足以支持他的怀疑但这许多理由却打不破一个事实——耿秀凤是朝廷总兵的女儿!

    岂有总兵的女儿会做强盗头子的?只这一个事实就使得叶慕华犹疑起来自己驳自己道:“是不是我的想法太怪诞了!”

    月亮从山谷间升起来了月亮又大又圆个晚的月色倒是十分明朗。叶慕华在月光下把那两支金钗取了出来把玩一会终于是忍不住好奇之心“不管是不是她、这件事我恰巧遇上了总得去看个明白。要不然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他为什么这样想见耿秀凤呢?只仅仅是为了一念好奇么?这个内心的秘密呵就连他自己也感到茫然答不上来了。

    月光下叶慕华取出一颗易容丹混和了一些泥土用山泉化开涂在脸上。把一张俊秀的面孔化成带了几分古铜色的脸庞他身上本来穿的是一身灰布衣服临流自照除了眉宇间透出的英气之外已经完完全全像一个普通的庄稼汉了。

    那座牌楼锁着路门从正路进去是不可能的了但归德堡的路口总不能全部封锁它是两边靠山的山形险陡山路崎岖在险陡的地方甚至根本就找不到路但这只能阻碍普通的行客却阻不住轻功卓的叶慕华。

    叶慕华特地从最险陡的地方下去一路上果然无人阻挡虽然有时现附近的山头有幢幢黑影但既不是挡着他的去路叶慕会也就不去理它。而且只是他现对方对方根本就没有现他。

    直至下到半山叶慕华的行藏才几乎给人察破那两个巡逻的堡丁可能是比较有本领的江湖人物听得草间有些微的“猎猎”声响其中一人登时警觉说道:“你听这是什么声音不知是野兔还是人?过去看看?”他的同伴笑道:“哪会有人敢这么的大胆独自前来?”

    那个人道:“说不定就是飞凤山的那个女匪呢?这女匪听说是轻功、暗器、刀法样样高强的!”他的同伴哈哈大笑道:

    “饶她本领怎样高强她不率领大队就敢来进犯归德堡吗?”说话之间又来了两个汉子。

    这两个汉子道:“你们争些什么?还舍不得走吗?”前头的那个汉子笑道:“两位来得正好赵大哥说是听得草里似有什么声响疑心是飞凤山的女匪来了。”后来的这两个汉子哈哈大笑道:“咱们的老堡主是巴不得这头凤凰飞进归德堡来就怕她不肯来!”

    那“赵大哥”道:“你们别笑。听说日间曾有两个小伙子闯道本领很是了得少庄主和6武师都吃了他们的亏呢。”

    他的同伴道:“管他是那头凤凰也好是闯道的那两头小狗子也好反正现在有6大哥和铁大哥接玑来了咱们乐得交给他们你也就不用操心啦!”

    前头的那个汉子笑道“你们乐了我们可就苦了。镇上如今正在热闹你们赶快回去看灯吧。唉吃君俸禄与君分忧。

    谁叫我们领了别人白花花的银子呢?派在这个时候当值。就只好待在这儿喝西北风啦!”

    和他作伴的那个“钱大哥”道:“那两个小狗子是仗着马快占了点小便宜就赶忙逃了。我才不相信他们还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偷进归德堡呢。”

    那“赵大哥”道“还是去搜一搜吧。”他的同伴满不高兴他说道:“钱、6两位大哥都不担心偏你这么多事!就只你一人对堡主忠心么?”

    “赵大哥”似是十分尴尬打了个哈哈说道:“老钱你别调侃我了。就算是我胆子小怕出事好不好。好吧你们既然都不在乎我也乐得交班早早回去看灯好走吧走吧!”

    叶慕华正自心想:“这四个人都是外来的江湖人物却怎的会如此糊涂?”心念未已蓦地里“唰唰”连声四条大汉暗器齐。原来他们在听了那姓赵的说话之后心里都是有点慌不知乱草丛中是否真的伏有敌方高手。故而装作满不在乎却突然用暗器试探的。

    飞蝗石、铁莲子、甩手箭、瓦风镖交织成一面暗器的网向叶慕华藏身之处撒下去。过了半晌毫无声息连野兔也没有窜出一头。钱、6二人哈哈笑道:“赵大哥你这次真是疑神疑鬼了我早说过那贼子怎么敢来?”

    话犹来了时慕华忽地长身而起喝道:“贼小子叫你知道厉害。”赵、钱孙、6四人应声倒下。原来叶慕华有“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这几个人不过是黑道上的三流角色所的暗器虽有两件碰着了他但却是连衣衫都没穿破就跌落了。叶慕华随乎捏碎一颗石子就打中了四人的穴道。

    叶慕华心里想道:“他们最少是一个时辰换一次班的那么若要觉我潜入归德堡也得在三更之后了。”

    下到半山忽看见大空飞起朵朵烟花恍如点点繁星伴着明月交织成奇丽的色彩。时慕华这才想起原米今晚正是元宵佳节心中想道:“怪不得那两个家伙说是要去看灯敢情今晚堡中还有灯会呢。这归德堡的堡主忒也胆大在这风雨欲来之际居然还有如此闲情逸致!”

    归德堡的中心是一座市镇要走到这座市镇先得穿过几条乡村。叶慕华刚走进第一个村庄便看见有许多提着灯笼的孩子叫叫嚷嚷吵着要大人带他们到市镇看灯。

    一个麻皮大汉喝他的孩子道:“你这小娃儿真不懂事今晚说不定有强盗要来呢你躲在家里关上大门我都不放心还吵着要到镇上去?”

    那孩子有十岁光景说道:“那你又去?你不最说从来没有强盗敢正眼儿瞧一瞧归德堡的吗?怕什么?”

    那麻皮汉子道:“你懂什么?这一股强盗是十分厉害的女强盗。爹是奉了堡主之命到镇上准备厮杀的不能不去!”

    那孩子道:“哦是女强盗么那更有趣了。让我偷偷去瞧瞧成不成?你教我们练武的时候不是说胆小鬼最没用吗?我也练了两年武了。”看来这个麻皮汉子是堡中的“团练”从孩子的说话也可以看出这一带的民风尚武。

    旁边一个汉子笑道:“说真的倒是把孩子带到镇上去更安全一些我听得归家的护院说老堡主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怕那女匪不来。镇上防卫森严。归家的祠堂又在那儿决不能叫匪徒得逞。村子里的壮丁却就未必能够抵抗大帮的匪徒了。”

    那孩子拍手笑道:“爹你听王伯伯也是这么说呢。”

    那麻皮汉子道:“好吧你跟着我到了镇上我可不能照顾你了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躲到姨丈家去懂不懂?”

    那孩子道:“懂懂懂!至多我只在门缝里偷瞧一眼。”

    说话之间只听到锣鼓咚咚声响村头来了一队踏着高跷脸上涂得五颜六鱼的人前面两个扮作黑白无常中间有个高个子涂得厚厚的脂粉扮作女鬼伸着一个血红的长舌头吓唬限在后面的一群孩子。

    那两个“无常鬼”放开喉音唱道:“正月十五庙门开牛头马面两边排阎王判官当中坐一阵阴风吹进个女鬼来!”唱着吓人的戏文神情动作却非常滑稽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根本就不害怕。

    叶慕华听得旁人悄悄议论道:“这不是那伙外来的朱家兄弟么?他们不种堡主的田地不租归家的地堡上的公事他们从来是不大理会的。怎的今晚也出队参加赛会到镇上给堡主凑热闹了?”

    和他同行的那汉子道:“堡主下的命令。每一条今晚至少都要出一队参加的他们虽是外来的客户究竟也还是住在归德堡的地方怎能不给堡主面子的?倘若今晚有事他们还要帮忙厮杀呢。”叶慕华留心观察觉那一伙人腰部都是胀鼓鼓的显然内面藏有兵刃武器心中想道:“原来如此堡主是藉出会景为名招集各乡精壮帮他守卫的。”

    前面那人小声说道:“听说飞凤山那女匪和堡主有点过节她这次埋桩挑战只是要对付堡主的要劫也只劫归家大院。咱们这些苦哈哈的百姓。我就不信强盗会侵犯咱们的。说起来实在值不得为他们归家卖命!”

    他的同伴连忙嘘道:“噤声别让团练听见了。”

    那汉子道:“怕什么麻皮大哥是团练。他也是这么说的。”但那汉子说到这里也不敢往下再说了因为他觉叶慕华队后面走来不知叶慕华是个什么人。

    那汉子搭讪道:“这位大哥你是哪条乡的?不参加出会么?”

    叶慕华含糊应道:“我是住在山上的。”那汉子道:“哦原来是山上的猎户。怪不得我不认识你。听说你们山上的猎户只有二三十家却分散在好几个山头招集不易的所以不用你们出队是吗?”

    叶慕华顺着他的口气道:“正是。但我怕今晚有匪徒从山上经过不如躲到镇上顺便也好好瞧瞧热闹听说今年的元宵比往年还要热闹好几倍呢我们的堡主也真是胆大。”

    那汉子笑道:“这你还不懂吗?我们的堡主号称:‘威镇关中’归德堡数十年来从没有绿林好汉敢来骚扰。这次飞凤山的女匪居然敢向堡主挑战所以堡主要显显威风元宵的赛会故意要办得比往年热闹表示他根本不把这股女匪放在心上。”

    从各条乡村涌来看热闹的人们以及参加赛会的队伍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汇成一股股的人流涌向堡中心的市镇。这座市镇有六条大街三十六条小巷比普通的一个小县城还胜几分。

    叶慕华混在人堆之中踏入市镇在西门入口之处觉有一排茅草搭盖的马栅对着大街与街上富户人家的建筑极不相称马栅里也不知有多少匹马它们似乎不习惯锣鼓卢的骚扰马栅里的嘶鸣声也在此起彼落。和叶慕华同行的那个汉子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道:“这是临时搭盖的。”

    叶慕华道:“平常马栅总是盖在比较偏僻的地方的这里却为何对着闹市?”那汉子笑道:“你还不懂么这是准备给堡丁追捕贼人的。今晚从四乡来参加赛会的堡丁大都是穷人家他们只能自携武器可没备有马匹。”叶慕华心想:“这堡主倒是打着如意算盘好像他门打胜这仗已是十拿九稳了。”

    这座市镇是归家堡的中心而归家的祠堂又是这座市镇的中心祠堂前面是个大广场六条大街都从这个广场伸展出去再分出三十六条小巷星罗棋布的交组成一面蛛网。归家堡的老堡主就像是盘据在蛛网正中的毒蜘蛛在这毒蜘蛛的眼中飞凤山的“女匪”是头飞蛾它在等待着这头飞蛾朴入蜘蛛网。

    归家祠堂是一座矗立在广场中心的石砌高楼两边有防火墙祠堂正面是座拱门拱门下面是三十六级大理石台阶拱门入口之处第一级台阶之上有五把虎皮交椅坐在当中的就是归家堡的老堡主归古愚。左右两边四张交椅上坐的则是他的四个护院这四人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故而堡主特别以“宾礼”相待。

    叶慕华远远望去认得其中的两人一个是绰号“黑煞祁”的秦柱尊一个是绰号“大力神”的周鼎。叶慕华心里想道:“这两个魔头竟然屈就归家的护院归家堡的声势果是非同小可。

    耿秀凤的那四个得力手下只怕还未必是这个魔头的对手。却不知今晚要来动旧家堡的‘女匪’是不是耿秀凤?归家另外的两个护院也不知是谁?”

    台阶上除了归堡主和他的四个护院之外两旁边站立有不少人少堡主归少灵也在其中。这一帮人正在场指手划脚的不知谈论什么而广场上的赛会已经开始了人们也都涌到广场来看“出会景”。

    虽说是一个市镇的赛会倒也热闹非凡。元宵号称“灯节”一队队的“灯队”先拉出来扎成龙、凤、麒麟、孔雀、鲤鱼、螃蟹……等等灯饰应有尽有还有扁大方圆的各式红绿灯笼带罩的马灯饰有玻璃珠串的官灯等等挑在高竿上竿头高过屋檐灯光摇曳一眼望不尽头赛似繁星。

    灯队之后跟着出来的有舞龙的、舞狮的、舞麒麟的再后面就是一队队的杂耍和踏着高跷化装成戏文中的各式各样的人物扮作黑白无常的那对朱家兄弟和那个扮作“女鬼”的人也在其中。

    火树银花鱼龙衍曼锣鼓声喧。人们都挤到广场来看热闹了可是每一个人的心情又都难免有点忐忑不安“飞凤山的女匪今晚会不会来呢?”正是:

    鱼龙衍曼元宵夜萧鼓声中隐杀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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