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钦原不把一干象兵放在眼里,但他们各持枪铳,若是相互配合起来,便不易抵挡。

    此间还有江夫人和小镜这等不通术法的人,想要脱身可不太容易。

    佟彪是冲着杨再思来的,冲突不可避免。明钦当机立断,使用擒贼擒王的策略,反守为攻,直取佟彪而去。

    众象兵不知厉害,听到佟彪的命令,立时端起灵铳捕捉明钦的身影,有的更扣动机括,突突盲射一通。

    明钦勃然大怒,脚步一转落到开枪的象兵面前,探手一抓,封住黑漆漆的枪管。

    那人怔了一怔,面上露出嘲弄的狞笑,心说:“这小子找死,竟敢用手掌来堵我的枪口,简直是失心疯了吧。”

    当即扣动机括,要让他来个血溅五步。

    耳听卟的一闷响,灵铳尾部火光乍现,明钦暗使金刚法相,手掌堪比金石,灵石冲突不出,反而倒掠而回,打到那人胸口,顿时皮开肉绽,仰天便倒。

    众象兵看得目瞪口呆,手指按到机括上,却不敢轻易击射。

    “都愣着做什么?”

    佟彪自明钦上前抢攻便急速避闪,赖几个象兵抵挡了一阵,立身之地和明钦颇有一点距离,顿觉得安全不少。眼见象兵慑于明钦的手段,有畏葸不前之状,咬了咬牙,照准他胸口砰地发了一记。

    他担心明钦身法太快,打别的地方不易得手,只有前胸目标较大,就算不能击中要害,只要能伤到他,众人一拥而上,群虎争食,必死无疑。

    哪知枪声方响,眼前一花,已经失了明钦的踪影。

    “大哥小心。”

    几个象兵纷纷出声提醒,佟彪心头凛然,奈何明钦如鬼如魅,两只眼睛顾此失彼,连他的影踪也寻觅不见。

    忽听的风声响动,手上一轻,顿时空空如也,明钦风一般落到当面,摇晃着手中的短铳微哂道:“是不是在找这个?”

    佟彪又惊又惧,缩了缩脖子咽口唾沫,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明钦抓着短铳随手一拧,枪管顿成了麻花状,丢还给佟彪,拍拍手若无其事的道:“还给你。”

    佟彪接过奇形怪状的短铳抹了把冷汗,换一副笑脸道:“下官也是奉命行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英雄,还望恕罪。”

    “好说。”明钦露齿一笑,“你还不走,是想留下来吃晚饭吗?”

    “不敢麻烦。不敢麻烦……”

    佟彪连连摇手,小心翼翼地道:“还未请教英雄尊姓大名,下官在大人面前也好有个回话。”

    “我姓江。你若是担心寻不到我的话,可以到王宫找江妃打听。”

    明钦心想他和江妃也算沾亲带故,大树底下好乘凉,就算兵马司的长官也不能拿江妃怎么样,更别说佟彪这样的小头目。

    “江妃?英雄是江妃的……”

    佟彪听明钦道出江妃的名号,不由大吃一惊,拿不准他和江妃是何关系。江妃是象主身边得宠的妃子,无疑是炙手可热,放眼国中,哪个敢轻易得罪?

    “是谁拿我们江娘娘的名号招摇撞骗啊?”

    所谓隔墙有耳,正巧墙外又来了一拨人,听到有人提及江妃便高声质问起来。

    来人穿着一色的黑色劲装,一举一动甚有法度,目光闪烁,透着警戒的意味。

    为首之人约摸在四旬开外,面阔口方,十分沉着干练。

    他看到院中围着许多象兵,讶然之色一闪即逝,走到佟彪身前,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沉声道:“黑衣在此。让你的人回避一下。”

    佟彪呆了一呆,黑衣是王宫的护卫,看来真是江妃到了,明钦自称和江妃关系匪浅,想必也是真的。

    “是。下官失陪了。”

    佟彪告了个罪,挥手道:“弟兄们,收队。”

    关系到王宫的隐秘知道太多并没有什么好处,佟彪也是个人精,二话不说,命人搀扶着受伤的象兵转眼间走的一个不剩。

    “江夫人何在?”

    黑衣头领打量着明钦几个,客气地问道。不过他一张冷脸,看不出多少表情,说是客气其实也没有多少变化。

    “你又是谁?”

    明钦心说这江妃的架子倒挺大,明知故问地道。

    “在下是王宫侍卫统领揭阳龙,请教阁下怎么称呼?”

    揭阳龙不以为忤,拱手为礼。

    “明钦――”

    明钦未及答话,门口传来一声娇喝,两个华贵非凡的女郎并肩走了进来,右首的穿着明黄色的宫裳,环佩叮铛,摇曳多姿。她肤色雪白,容光照人,整个人如同灵芝瑶草,有种钟灵毓秀的味道。

    身边的女郎穿着白色的百褶裙,明眸皓齿,也颇为娇艳,正是去而复返的江水心。

    她跟着江水竭到王宫面见江姬,总算苦尽甘来,在江姬的照应下,饱餐了一顿,洗沐了一番,睡了一晚,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引着江姬来迎接母亲。

    “明钦,我娘呢?”

    江水心听到明钦的声音,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见院里还站着旁人,不由微感疑惑。

    “心儿――”

    江夫人依照明钦的吩咐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现在听见江水心的追问哪里还按捺得住。

    母女相见,自有一番动情之处。江夫人看见女儿早已泪光莹然,她和江姬阔别多时,一照面更是心潮起伏,“湄儿,我总算见到你了。”

    “娘――你受苦了。”

    江水湄眼圈微红,她终较妹妹成熟许多,挽着江夫人的手臂道:“咱们进屋说话吧。”

    外面人多眼杂,自然不适合母女三人细叙衷肠。

    “好。”

    江夫人连连点头,招呼明钦道:“钦之,你也进来。我还未介绍你们姐弟认识。”

    江水湄疑惑的瞄了明钦一眼,不知江夫人所为何指。江水心娇哼一声,她对明钦是不满已久了。

    “湄儿,钦之救了我们全家性命,又护送我和心儿来王城,我对他很是看重,已经认了他作乾儿子。往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江水湄是象主的妃子,又是江家的长女,于公于私都是举足轻重,江夫人对她的意见还是颇为在意,希望她不会出言反对。

    “明兄弟的事情我也听过一些。母亲认他为子,可谓是一桩美事。”

    江水湄冰雪聪明,自然不会当面拂逆母亲的意思。至于江家出事后,她便眠食皆废,坐立不安。见到江水心后自然要打听他们的行踪。江水心对明钦素无好感,自然不会说他什么好话。江水媚受了妹妹的影响,先入为主,难免将明钦看成别有用心的人,对于江夫人认他为子之事便有些不以为然,只是久别重逢,理当有所缓急,现在还不是当面揭破的时候。以江水湄的身份,攀龙附凤的并不少见,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不嫌多明钦一个。

    明钦见江家姐妹态度冷淡,微笑道:“乾娘和大姐难得见面,想必有很多体己话要说。我去看看朋友,失陪了。”

    说完也不等三人答话,便转身而去。

    有道是‘知女莫若母’,江夫人见江姬反应淡漠,便有怏怏不乐,“湄儿,是不是觉得此举有何不妥?”

    江水湄淡然一笑,“听心儿说,此子来历不明,母亲要报恩,荣华富贵无有不可,何必要认他作儿子呢?你看他刚来王城,就招惹得兵马司上门拿人,又公然打出我的旗号,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对,我早说这小子暗藏奸诈,八成不是好人。”江水心接过话头,得意洋洋地道:“母亲总说我不懂事,这回我单枪匹马跑到王宫搬了姐姐出来,你可该无话可说了吧。”

    江水湄莞尔一笑,她自然知道江水心是被江水竭从天刑宗手里救出,带回王宫的。不过总算勇气可嘉,在母亲面前还是要帮衬一些,“是啊,心儿这回真让我刮目相看,看到你这么能干,母亲和我就放心多了。”

    江水心脸蛋微红,多少有些心虚,“当时情况危急,咱们一家人当然得群策群力,我也不能太过没用不是。”

    江水湄笑了笑,见江夫人有些神思不属,“听说父亲让什么人救走了,不知何时能到王城来。”

    “搭救老爷的朝云姑娘是钦之的朋友,这事还要和他商议。不管怎么样,钦之现在是我乾儿子,我希望你们姐弟三人能精诚团结,不要胡乱猜忌。英雄不问出处,他有什么隐私那是他的事,没有必要究根问底。你俩可不要自作聪明,坏了大事。”

    人心如面不同。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品鉴人物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阅历自然是一种重要的凭借,但也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过江夫人思虑圆熟,魄力甚大,远非江水心这样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可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江夫人对明钦不但颇为倚重,甚至约为母子来深结其心,真可说是开诚布公,而且据她的观察,明钦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并非惟利是图、狼子野心之流。

    只是两个女儿对她的眼力不甚信服,她越是将明钦夸的天花乱缀,反而容易启人疑窦,让人怀疑她喝了什么迷*魂汤,所以只能略微提点,顺其自然罢了。

    “母亲所言甚是。女儿记下了。”

    江水湄见母亲对明钦如此看重,不由升起几分好奇。她有一个兄弟遗失多年,江夫人始终念兹在兹,难以释怀,亲戚好友旁敲侧击想让江老爷过继一子的想法层出不穷,惟是江夫人坚信儿子定能找到,所以坚持不允。江老爷怕她伤心,从来不敢当面提及。

    如今忽然认下一个乾儿子,实在让人意外。至少可以说明这个明钦的确能得江夫人的欢心。这就难怪江水心对他百般诋毁了。

    江老爷夫妇对江水心视若掌珠,江水湄身为长姐,也大为不及。十指连心,而修短不齐。兄弟姐妹一多,厚此薄彼确实在所难免。

    人与人之间有所谓缘法,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不只情人之间有这种缘法,父母、兄弟、朋友种种人际关系都有一层缘法作用。

    俗话说,‘王八绿豆,看对眼’。这种缘法并非冥冥中难以捉摸的物事,而是一种气质、性情的投契。所谓‘性情相投’,实质就是一种缘法。‘性情’是勉强不来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情虽不是绝对不可改变,但要转移性情往往要承受相当的苦痛。

    一般家庭成员之间,性情会在潜移默化间相互适应,譬如兄弟姐妹在幼小时多半会有些冲突,长成以后一般要好许多。这成熟的过程便是性情互谅的过程。

    而婆媳关系素称难题,就是性情在相互磨合的过程中必然出现的苦痛。

    有所谓,‘一见倾心’,‘一见如故’,性情相投固然是一个方面,重要的是双方都有相当的气量,孔子自况,‘无可无不可’。就可见他气量特大。

    常言道,‘知己难寻’,‘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有时候可能是把自己限制在一个极度褊狭的心境中,落落寡和,无所适从。

    其实人的观念虽然深浅有所不同,大体不会凭空产生,纵然差异极大,像儒、墨、道、法,多半可以归之为激进、保守、平和三五种,没有特别难以推求的地方。

    又能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心事,所谓‘知己难寻’,多是局度狭窄,不足使人知罢了。孔子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子夏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人只要心态平和,不持一种褊狭偏激的态度,感时伤事,郁郁寡欢,人缘自然会好起来的。

    “女儿并非不知好歹的人,钦之于我们全家有救命之恩,只要他没有不轨的企图,女儿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江水湄想到江老爷还在明钦朋友手中,不论如何,眼下是不能得罪他的。

    “这里太过简陋,我已经派人去收拾过咱家的老宅,母亲和心儿随时可以搬回去。父亲的下落还得和钦之得个实信。希望他朋友能把父亲早日送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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