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惊问道:“二师弟,这是怎么回事?”荀谦猝了一口,哪敢叫令狐冲知道自己做的事?赶紧说道:“没事没事,赶紧走吧,莫误了事儿。”令狐冲并未深究,三人行至半山道中,忽听得对面山道上有人叫道:“令狐冲,令狐冲,你在哪儿?”令狐冲道:“是谁叫我?”跟着几个声音齐声问道:“你是令狐冲?”令狐冲道:“不错!”突然间两个人影一晃,挡在路心。令狐冲奔得正急,险些撞在二人身上,急忙止步,只见这二人脸面生的凶恶,转身向后纵开丈余,喝问:“是谁?”却见背后也是两张极其丑恶的脸孔,这两张脸和他相距更不到半尺,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他鼻子,令狐冲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向旁踏出一步,只见山道临谷处又站着二人,这二人的相貌与先前四人颇为相似。陡然间同时遇上这六个怪人,令狐冲心中怦怦大跳,一时手足无措。在这霎息之间,令狐冲已被这六个怪人挤在不到三尺见方的一小块山道之中,荀谦拔剑喝道:“哪里来的妖人,敢在华山派放肆!”

    那六个怪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嚷嚷道:“谁放肆了?”“放肆是谁?是不是四哥?”“放你娘的狗屁,我是老四不是放肆。”“我娘也是你娘,四个这话说的不对。”“哇呀呀...”荀谦见六人说个不清不楚,懒得与他们多说,一剑就劈向六人中最小的那个,最小的叫了一声,赶紧滚地躲开,看样子身法不俗,其余五人见了,各自扑向荀谦,荀谦挥剑伸拳踢腿,五人硬是进不得荀谦身边,一人叫到:“大哥,这小子内力好厉害,我们抓不住他怎么办?”为首之人眼睛一转,叫到:“我们是来抓令狐冲的,干嘛与这小子纠缠?走,去抓令狐冲。”

    五人忽的一声扑向令狐冲,令狐冲一个不查,被六人高高举去,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陆大有见令狐冲被高高举起,不由大叫:“喂,喂,你们干甚么?”令狐冲也道:“你们为何抓我?”只听一个怪人说道:“令狐冲,我们带你去见小尼姑。”又一人道:“乖乖小尼姑要见你,听话些,你也是乖孩子。”再一人道:“小尼姑要见你,小尼姑的光头爹爹要我们来找你。”还一人道:“我们便来抓你见小尼姑去了。”再一人道:“你不去的话,光头大和尚就来找你了。”

    荀谦见几人形貌怪异,说话间不住挤眉弄眼,似有隐秘,加之担忧华山派此时又不测,大喝一声,一爪抓在一个怪人脑袋上,往后一扯,喝道:“放开我师兄,不然这人就死定了!”几个怪人里有一人叫到:“二哥,他抓了大哥。”又一怪人叫到:“大哥,快用你的内力震开。”被荀谦抓住的怪人此时被摁在地上,被荀谦的内力压得浑身剧痛,叫道:“唉哟,唉哟,挣不开,挣不开呀,好疼好疼,兄弟救我!”几个怪人对视一眼,相互看见各自眼里的火气,放下令狐冲,再朝荀谦扑来,不似刚刚毫无章法,现在竟隐隐有杀人之意。

    荀谦一掌打晕被擒怪人,挥剑点住两人,进退之间,挥掌打伤一人,踢到一人,随后使出一招“无边落木”重伤最后一人,收了剑。荀谦问令狐冲:“师兄,这六怪人如何处理?”令狐冲活动手腕,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师父师娘正有为难,这六人先放在这,等师父师娘事了让师父师娘处理。”

    荀谦、陆大有点头称是,三人赶紧下了山,一怪人见三人走了,跳起来,解了两人被点的穴道,说道:“唉哟唉哟,这拿大剑的小子,真是厉害,我们带不走令狐小子,怎么办?”重伤倒地的怪人说道:“哪里顾得上他?不管了不管了,任姑娘的事儿我们不做不了了,走走走,老五,赶紧扶我起来。”六怪受伤较轻的三人,扶起被重伤的三人,一步一缓下了华山,期间叫骂不提。

    令狐冲三人片刻间便到正气堂外,劳德诺见了三人,赶紧迎了上来,悄声道:“大师兄,二师兄师父和师娘在里面见客。”令狐冲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领头走到客厅的窗缝中向内张望。只见宾位上首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瘦削老者,右手执着五岳剑派令旗,乃是嵩山派的仙鹤手陆柏。他下首坐着泰山、衡山两派的人,更下手又坐着三人,都是五、六十岁年纪,腰间所佩长剑均是华山派的兵刃,为首之人满脸戾气,不似平和之人。

    岳不群与宁中则坐在主位相陪。桌上摆了清茶和点心。只听那衡山派的老者说道:“岳兄,贵派门户之事,我们外人本来不便插嘴。只是我五岳剑派结盟联手,共荣共辱,要是有一派处事不当,为江湖同道所笑,其余四派共蒙其羞。适才岳夫人说道,我嵩山、泰山、衡山三派不该多管闲事,这句话未免不对了。”这老者一双浊黄双眼对着宁中则乱瞟,实在无礼之极,宁中则心中不喜,含怒道:“鲁师兄这么说,那是咬定我华山派处事不当,连累贵派的声名了?”衡山派这姓鲁的老者微微冷笑,说道:“素闻华山派宁女侠是太上掌门,往日在下也还不信,今日一见,才知果然名不虚传。”宁中则怒道:“鲁师兄来到华山是客,今日我可不便得罪。只不过衡山派一位成名的英雄,想不到却会这般胡言乱语,下次见到莫大先生,倒要向他请教。”那姓鲁老者冷笑道:“只因在下是客,岳夫人才不能得罪,倘若这里不是华山,岳夫人便要挥剑斩我的人头了,是也不是?”宁中则喝道:“这却不敢,我华山派怎敢来理会贵派门户之事?贵派中人和魔教勾结,自有嵩山派左盟主清理,不用敝派插手。”那姓鲁老者脸色大变,厉声道:“古往今来,哪一派中没有不肖弟子?我们今日来到华山,正是为了主持公道,相助封大哥清理门户中的奸邪之辈。”宁中则手按剑柄,森然道:“谁是奸邪之辈?拙夫岳不群外号人称‘君子剑’,阁下的外号叫作甚么?”那姓鲁老者脸上一红,一对浊黄的眼睛对着岳夫人怒目而视。

    令狐冲不知他来历,回头问劳德诺道:“这人是谁?匪号叫作甚么?”劳德诺低声道:“这老儿叫鲁连荣,正式外号叫作‘金眼雕’。但他多嘴多舌,惹人讨厌,武林中人背后都管他叫‘金眼乌鸦’。”令狐冲微微一笑,只听得鲁连荣大声道:“哼,甚么‘君子剑’?‘君子’二字之上,只怕得再加上一个‘伪’字。”令狐冲听他如此当面侮辱师父,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叫道:“瞎眼乌鸦,有种的给我滚了出来!”岳不群早听得门外令狐冲和劳德诺的对答,当即斥道:”冲儿,不得无礼。鲁师伯远来是客,你怎可没上没下的乱说?”

    鲁连荣气得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当即骂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在这衡山城中嫖妓宿娼的小子!怎么不把那个纵横**的荀谦一起叫出来,好让师叔看看华山派的人才!”令狐冲笑道:“不错,我在衡山城中嫖妓宿娼,结识的**姓鲁!”岳不群怒喝:“你……你还在胡说八道!还不闭嘴!”令狐冲听得师父动怒,不敢再说,厅上陆柏和封不平等已忍不住脸露微笑。鲁连荣倏地转身,左足一抬,砰的一声,将一扇长窗踢得飞了出去。他不认得令狐冲,指着华山派群弟子喝道:“刚才说话的是哪一只畜生?”华山群弟子默然不语。鲁连荣又骂:“他娘的!刚才说话的是哪一只畜生?”荀谦嗤笑道:“刚刚我等就听了一直老黄眼乌鸦出声叫了,不知有其他畜生。”

    鲁连荣怒不可遏,大吼一声,便向荀谦扑去。陆柏见鲁连荣掌势凶猛,又见岳不群、宁中则两人巍然不动,笑问道:“岳师兄,鲁师兄这招厉害啊,令弟子可不好挡下来,你们...也不帮帮?”岳不群不便发怒,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心中不住计较。陆柏见岳不群如此模样,心中愠怒,此时又不好发作,只听之声惨叫,鲁连荣已经倒在地上,左手之曲折,便是治好了也是只废手。此时岳不群才悠然道:“陆师弟,这是我二弟子,荀谦,内力之强,已经超过我多矣,何须我动手?”陆柏定睛一看,看清了荀谦的模样,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这就是翁师兄、邓师兄说的荀谦?呵呵,岳师兄收的好徒儿啊。”岳不群见陆柏耳下肌肉不断抖动,显然是在强自忍耐,不过按岳不群的性子,这讽刺的话可说不出来。

    岳不群使人扶起鲁连荣,说道:“谦儿,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便如自家人一般,你怎么能对你鲁师叔下如此重手,还不赶紧给你鲁师叔赔礼。”荀谦听了师父吩咐,忍着笑,上前躬身行礼,正色道:“鲁师伯,弟子瞎了眼,动手不知轻重,把你当扁毛畜生一般丢出去,蔑了武林高人的声誉,当真连...扁毛畜生也不如。你老人家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弟子可没钱赔给师叔你。”鲁连荣瞪着浊黄的双眼,半句话也说不出口,喉中“你...你...”几个字喃喃几声,再也忍不住,一口喷在封不平脚旁,荀谦看封不平此时表情,当真是严肃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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