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东条阁下的意思是,让我海军不待陆军的协同,首先发兵剿灭叛军?”

    海军军令部次官岛田繁太郎中将打量着面前的宪兵司令东条英机,感觉惊讶,错愕又有点喜出望外,而“剃刀东条”则不动声色地肃立着,脸上和往常一样毫无表情。

    在扶桑政坛,占主导地位的是陆军的势力,一般认为所谓“军部”往往也是指陆军的高层。尽管现在海军上下同仇敌忾要讨伐叛军,但是习惯了看陆军颜色的岛田还是无法想象那个蛮横专断的东条会怂恿自己自行其是。

    “没错,对岛田君和海军来说,眼下实乃天赐良机。只要剿灭叛军的第一枪能够由海军打响,早已摩拳擦掌的各路皇军当然踊跃进击,扫平贼军实乃铠袖一触——我的意见是这样的。”

    东条英机的脸好像一副面具一般一动不动,看来是对自己说的事情坚信不疑——其实也对,叛军在首善之区妄起刀兵刺杀重臣,压制要害机关,按照法律来说,自然杀之可也。现在的问题是陆军高层不想动兵,所以故意在名目上做文章,又是“撅起部队”嘞,又是“戒严部队”嘞,千方百计地从行政上和法理上赋予他们合法性,给这些人脱罪。可是一旦围剿的第一炮打响,叛军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只要官军交起兵来,不论陆军参议院和戒严司令部之前用了什么办法蒙混,这些部队的的身份也就只剩下一个,那便是“敌人”了。

    ——也就是说,陆军没有任何理由再拖延下去了。

    岛田繁太郎是负责作战的海军军令部次官,从名义上讲他是仅次于军令部长伏见宫亲王的海军第二指挥官,也可以说是海军权势居于第二位的人物。海军的军政(建设)部门海军省和军令(指挥)部门军令部在级别上是平级的,两位主管的官衔也对等,事情理应商量着办,军政的方针应该听取作战部门的意见,而作战的计划也应该在军政的指导下进行。但是实际上,凭借着扶桑国内多次事件中关于“统率权干犯”问题的处理,如今的军令部门却获得了更大的权力——因为“统率权”是归属天皇陛下的,军令部门辅助天皇陛下行使统帅权,干犯军令部门就是干犯统率权,干犯统率权就是干犯天皇陛下,干犯“国体”。其他部门之间是官与官的对等关系,军令部门与其他机构(包括海军省)却成了皇与官的君臣关系。结果这个“统率权”就成了军令部门的法宝,财政部门要裁剪军费,不行,“干犯统率权”,外交部门要制止暴走,不行,“干犯统率权”,军政部门要修改作战计划,不行,“干犯统率权”······

    也就是说,这位居于海军权势第二位的人物,如果想干的话,是有权力也有办法这么做的——然而岛田本人却想来以温和著称,从来是谁也不得罪,不管是对上级也罢,下级也罢,同僚也罢,陆军的家伙也罢。所以说,丰田副武可以高喊“我们自己来干”,但是劝这家伙当出头鸟,明显有点困难:

    “但是,东条阁下,由我海军独断此事,岂不是过分唐突了?万一时候陛下怪罪下来····”

    “奇怪,”东条英机不为所动地说,“陛下不是已经下了大命要剿灭这伙贼寇吗?海军奋勇争先,第一个攻击贼军,正是忠纯可嘉之举,陛下又怎会怪罪呢?····”

    “但是,但是,东条阁下,我的意思是,”岛田似乎生怕对方没听明白,还在卖力地解释,“我海军不待其他方面的协同便自行其是,就算暴乱能够平安解决,等到事态平息,各方恐怕也····”

    “等待暴乱平息,贼军被一网打尽之后,”东条英机似乎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岛田的话,“各方定然会赞许海军的果断措施,表明自己的立场与海军相同,仅仅是行事晚了一步而已····”

    诶····诶!对啊!是这么个理儿啊!岛田繁太突然明白了东条英机的意思,明白了青年将校何以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暴走了。扶桑军部之所以能够拥有如今的权威,基层官兵和不少群众之所以能够信任军部,原因在于军部一贯表现出的“团结一致”和“坚强有力”的形象。相比于纷争不断互相扯皮的党派政fu和议会政治家,军部却总是全体一致地站在“大义”一方······

    ····但是实际上陆海军内部的人都知道,军内又不是一帮ype,怎么可能是真正全体一致的,大家都有各自的小九九,小算盘,内斗的时候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情况也不是没见过,其他官僚机构的毛病扶桑陆海军一个都不落下,可能还更严重点。这种“团结一致”的气候是大家有意装出来的,至少也是在一种群体意识下有意维持的,也许非如此不能够将“神国”、“皇军”与鬼畜和那些被鬼畜的有害思想污染了的政客们和红脑壳们划清界限。

    可是这样一来,问题就出现了,如果某些人(辻政信:“诶嘿!~~~~”)冒用军队的权威,擅自调动部队,造成了既成事实,那该怎么办呢?解决起来无非两个办法:

    要么承认“其实···其实那家伙是在扯淡,命令是错的,我们这些人都被她玩了啊!”

    要么捏着鼻子说“对!!····她的意见就是我们最终的意见——我们一直是对的,皇军的体制永远没有差错!”

    对于以升官发财为第一目标的官僚机构——皇国海陆军来说,为了维护上层的尊严,捏着鼻子认栽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这样一来,上层的面子保全了,独走者也免于受损,大家都安全,也就是一线的部队可能多死几个人——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方面,动辄用道德标准唱高调,强求一致的组织气氛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的交流和讨论,另一方面,组织中的投机分子却也在利用这种盲从的空气肆意妄为——这边是扶桑皇军的面目。现在岛田繁太郎明白了——东条英机根本就是在怂恿海军“独走”!····

    但是,也得说他的理论却是蛮动听的——自从西门子事件曝光,山本权兵卫内阁倒台以来,不管什么事情海军就都被陆军压住一头。兵变将校占领了陆军省和参谋本部,陆军高层乱作一团,而海军的军政和军令系统却保持着相对的完整·····也许这正是打个翻身仗的时候?······

    不过,东条英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何在呢?——海军立功肯定是对陆军不利····但是未必对他个人有坏处吧?宪兵司令手下并没有什么成规模的战斗力,然而却有自己的发达情报系统和社会关系——要说东条英机能够在平息兵变上面起什么作用,那也就是牵线搭桥居中谋划而已了。早有传闻说永田铁山遇刺之后,他是统制派的实际领袖,如果这一次能够将陆军内的皇道派势力连根拔起,对他而言陆相之位也是近在咫尺了吧?·····

    “吾人实在愚钝!——东条阁下所言极是,我即刻上报伏见宫亲王殿,求取正式命令·····”

    “如果伏见宫殿不愿下令,阁下完全可以代行之!”

    “这个么···哈哈。”岛田繁太郎干笑了两声,然后才话音一转,问道:

    “只是——吾人妄测——如此大胆的方案,怕不是出自阁下的手笔吧?····”

    岛田繁太郎的装作漫不经心,其实却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东条英机的表情变化,熟料对方却十分痛快地承认了:

    “不错!”东条英机严峻的面孔没有一丝一毫的缓和,“这并非是在下的主意——而是辻政信,辻中佐的谋略!”

    原来如此——那个“豺狼”啊····岛田繁太郎有点明白过来了——的确,这正像是她的风格,虽然按照海军的标准,这是个令人头疼的人物,至少这一会她多少能为海军的权益做些贡献,也算难得了吧····

    可是东条英机又开了腔:

    “另外,在下还有一事想要提醒阁下。”

    岛田繁太郎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了:“哦?还有什么?·····”

    “值此国难之际,阴谋颠覆皇国的赤色分子,似乎又蠢蠢欲动的样子。”东条英机说道,“在下的建议是让海军方面早作准备——大阪可能爆发赤色暴动,决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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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哪里是要暴动的模样嘛······”

    扶桑海军联合舰队第二舰队1的司令长官近藤信竹中将用望远镜凝视着夜色中宁静安详的大阪港口,嘴里自言自语道。近藤自己就是大阪人,对于眼前的这座城市他是很有感情的,也难怪他对着军令部长伏见宫保证“红脑壳想在大阪搞事,先过我近藤这一关!”

    ····但是万一红脑壳真在大阪闹起来了呢?自己难道要用舰炮轰击出身的故乡吗?——一想到这里,近藤信竹就禁不住有点沮丧。

    万幸的是,现在夜色中的大阪还没有一点躁动起来的迹象——它正如往常一样,平静而喧闹。那是当然的啊——东京也许会被几个躁动的陆军马粪搅得鸡犬不宁,但是大阪根本就不是那种浪费时间的地方嘛!····

    虽说如此——但是他麾下的第二舰队还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与艨艟云集的第一舰队不同,第二舰队是以巡洋舰为主力的高速游击舰队,在扶桑海军的对米作战想定中,第一舰队负责的是——如果可能的话——联合英吉利远东舰队与米太平洋舰队展开决战,而第二舰队则是负责夜战袭扰,削减米海军实力的。归根结底,以扶桑的经济实力根本不可能打造出匹敌米拉都的战列舰队,目前维持的主力舰阵容已经让经济濒临崩溃了,想要进一步增加战力就只能靠便宜一些的巡洋舰来以小搏大。

    第二舰队最大的火炮口径是旗舰伊吹号重巡洋舰上面的203毫米双联主炮,眼下在旗舰的主炮塔里面,炮术官兵们正在忙着准备弹药。一个看上去有些懵懂的水兵还在问:

    “是用通常弹吗?真是用通常弹吗?用零式通常弹还是三式通常弹?······”

    结果就是被老兵狠狠地敲了一个栗凿:

    “八嘎!用什么三式通常弹——你想把大阪变成火炎地狱吗?”

    尽管东条英机保证说:这是来自辻政信的情报,绝对可靠····但是宪兵那帮家伙到底在干些什么,有谁说得准呢?要是他们的工作真有那么可靠,红脑壳就不会猖獗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也许这次到头来不过虚惊一场呢?·····

    “大阪不会有事的。”近藤信竹这样断言道。

    “报告!”这个时候却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驱逐舰雪风报告:水下发现异动,似乎有不明潜舰活动!”

    雪风号不久前刚刚经过改造,安装了由英国技术仿制而成的九三式水中探信仪(主动声呐),因此也就拥有了出类拔萃的对潜侦测能力,不过在那个年代,“出类拔萃”的对潜侦测能力也就是那么回事而已。而且声呐器材本就不像雷达那样精确,水下声响环境复杂,虚警率高,何况现在还有这么多舰艇都在大阪湾活动·····

    ····联想到之前来自陆军的警告,也许确实有苏联潜艇活动呢?近藤信竹确认了一下眼下的夜空——冬日的凌晨3点钟乌云蔽天,一点月光也没有,但是远处大阪城市的灯光却能勉强提供一些照明,也不是完全没有潜艇发动袭击的空间·····

    但是···但是居然有潜艇能潜入濑户内海···这怎么都不可能吧!毕竟大多数时间里面,柴电潜艇需要在水面航行,真正能够潜行的距离不过几百海里而已,如果这都能不被发现,扶桑海军岂不是太过没用了?濑户内海水文环境复杂,潮水很猛,并不适合低速的潜艇活动,想以水下航行状态潜入就更困难了(当时的潜艇利用蓄电池跑出来的水下极速往往不超过十节,实用的潜航速度就更低了)。雪风号的警报应该是虚警吧?····

    “虽然几乎能够肯定是虚警,但也不能排除确有其事的可能!”近藤信竹最终做出了这样的结论,“命令各舰注意海面!”

    然而近藤信竹却没有想到,雪风号的警报并非虚警——红旗太平洋舰队的641b型潜艇(在地球上的北约代号是“探戈”)新西伯利亚共青团员号正用红彤彤的红外夜视望远镜观察着第二舰队——距离它最近的正是雪风号驱逐舰。这艘潜艇因为应用了领先于精灵世界的通气管技术和鲸型外壳,能够利用柴油机跑出17节的水下极速。

    “扶桑舰队还真出动了啊·····现在中央不但能够调动红海军,连帝国主义的舰队都能调动了吗?”艇长——一个身材矮小结实的黑发姑娘——兴奋地说。

    “好啦——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政委平静地打断她,“给符拉迪沃斯托克发电报汇报情况,然后撤退就是了——我们还得赶上早上的退潮····”

    “等等!!等等!!”艇长赶紧抱住了作势要走的政委,“来一发好不好嘛?来一发,就来一发,司令员同志也允许我们择机开火么····”

    政委有点受不住这黏黏糊糊的央求了:“那···那我可说在前头啊——只许一发,打了就跑,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艇长迫不及待地把嘴凑到传话筒前面:“注意啦注意啦——舰艏发射管,53型瓦斯鱼雷,三发准备·····”

    “不是只打一发吗?!”政委顿时怒不可遏。

    三根实入53型直航式鱼雷的533毫米发射管开始填充气体——蒋玉成曾经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发展命中精度更好的线导鱼雷,不过想来想去,还是直航式鱼类技术简单,维护方便,比较适合苏联现在的技术水平。

    当新西伯利亚共青团员号将雪风号驱逐舰纳入鱼雷射程之内时,后者还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茫然无知——潜望镜的准星对准了她,距离,水深,航速等数据被输入了用单片机组成的电子弹道计算机内。艇长拿起秒表,同时下达了口令——

    “舰艏鱼雷三发,预备····放!”

    舰首发出气体嘶鸣的“咻咻咻····”三声,艇长同时也按下了秒表——海面黑黢黢的,当然看不清鱼雷的航迹,但是可以想见那三根黑长直已经直奔雪风号而去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那三声惊喜······

    但是时候已经差不多了——为什么没听到爆炸声?舰长现出点疑惑的神情:

    “难道没打中?”

    其实是打中了的——只是鱼雷的定深过深,结果从雪风号浅吃水的船底让了过去,没有引爆而已,要是换了现代化一些的磁引信,这三枚鱼雷肯定会在战舰的龙骨下方爆炸,雪风号断然难逃一劫了·····

    但是且慢——鱼雷没打中雪风号,但是雪风号后面还有别的船嘞——三枚鱼雷就这么歪打正着地奔“伊吹”号冲过去就在大家几乎都放弃了希望的时候,水中传来两声沉闷的

    “咚!咚!”

    艇长忽而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跳起来:“打中了打中了打中了扯呼扯呼扯呼快快快·····”

    “别着急走,”政委又要阻止,“至少确认一下战果····”

    “哎呀,快点跑就是了——转舵180度,全速逃跑!”

    潜望镜在海面上溅起两道细小的浪纹,然后便沉寂地没入水中,一点痕迹也寻不到了。新西伯利亚共青团员号在通气管深度的海底笨拙地转了一个身,开足马力迈开螺旋桨全速逃离——说是全速,其实也就17节航速而已——把乱成一团的第二舰队丢在了脑后。雪风号驱逐舰气势汹汹地向她认为有潜艇的方向冲去,胡乱丢了一串深水炸弹,挨了两枚鱼雷的伊吹号先是起火然后又是剧烈的爆炸,大概是火焰引燃了船上装的九三式酸素鱼雷——当雪风号驱逐舰将整个第二舰队纳入射程之内时,后者还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茫然无知。

    1第二舰队编制如下:

    --第7战队(伊吹级甲巡)伊吹,生驹,鞍马,筑波

    --第8战队(妙高级甲巡)那智、羽黒、妙高、足柄

    --第10战队(最上级甲巡)最上、熊野、铃谷、三隈

    --第2水雷战队(川内级乙巡)神通

    ------第8驱逐队(朝潮级驱逐)朝潮、満潮、大潮、荒潮

    ------第15驱逐队(阳炎级驱逐)黑潮、亲潮、早潮、夏潮

    ------第16驱逐队(阳炎级驱逐)初风、雪风、天津风、时津风

    ------第18驱逐队(朝潮级驱逐)霞、霰、(阳炎级驱逐)阳炎、不知火

    --第4水雷战队(川内级乙巡)那珂(哒油!~~~)

    ------第2驱逐队(白露级驱逐)村雨、夕立、春雨、五月雨

    ------第4驱逐队(阳炎级驱逐)岚、萩风、野分、舞风

    ------第9驱逐队(朝潮级驱逐)朝云、山云、夏云、峰云

    ------第24驱逐队(白露级驱逐)海风、山风、江风、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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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上班的地方就是好哈哈···哈哈哈······知道那里躲避哈哈哈·····哈哈哈啊·····”

    稻叶铃仙丧魂落魄地爬出地下室的时候一脸错乱的表情,泪水和鼻涕拖了老长,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比较合理的推测是:她已经被这前所未见的爆炸场面给吓傻了,正如被艇座的鱼雷给吓傻了一样。毕竟,不是谁都有幸见识18艘主力舰齐射轰击的场面的,稻叶铃仙不过是个无名下将,这样的机会就更是稀奇了。

    回想起半夜的那副光景,稻叶铃仙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后怕——自己在兵荒马乱中夺路而逃,从容穿梭于乱军之中,躲过了流弹和四处横飞的弹片,居然全须全尾,毫发无伤。可是现在回想一下,稻叶铃仙却完全记不得当时的情景,能回忆起的只有充斥耳畔的爆炸,舔过脸颊的热风,还有那夹杂着血腥,铁锈和硝烟味的空气······

    稻叶铃仙曾经——不无恶意地——揣测道:经历了这么一番炮火翻耕之后,外面应该是尸横遍野,一片瓦砾了。不过真从地下室里爬出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警视厅大楼的毁坏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严重,而叛军的伤亡似乎也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惨重。地板上是蒙了一层灰不假,但是并不见有什么血迹,更没有什么残肢断臂,看来叛军虽然被突然间的猛烈炮火轰得措手不及,倒也并不至于就这么被一网打尽了。

    夜晚过去,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兵变进入到了那个阶段了呢?矶部浅一大尉和他的部队去哪里了呢?辻政信怎么样了?她和那些青年将校之间究竟有些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居然被敌视到这个地步?——那么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参与这次兵变的?情报知道的越多,她反而还越糊涂了·····

    稻叶铃仙也清楚自己并不是推理家笔下的那种名侦探——但她毕竟是个警探,多少有点探求真相的好奇心。或许警视厅的资料能够给自己些帮助?现在也许不是看书的时间,不过稻叶铃仙还是决定多少了解一些情况再离开这里,何况她也并不是全无线索的·····

    ······昏头昏脑地走在昔日皇国的心脏部位,稻叶铃仙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庄严的国会议事堂被轰塌了一角,墙壁的缺口中还在冒出火苗。这座建筑在昨天晚上的炮击中作为测距基点,被长门号战列舰首发命中。道路上不见有行人,不见有汽车,甚至连消防队和双方的兵队也看不见——“义举”带来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形,稻叶铃仙不禁感到自己曾经被稍稍鼓动起了一点的激情真是太可笑了·····

    兵变部队已经和官军交火了吗?他们已经被歼灭了吗?——稻叶铃仙实在不希望再见到任何一个叛军,尤其害怕见到矶部浅一的手下:万一他们抓不到辻政信,可能会拿请她喝茶的自己来撒气,或者拷问她的下落什么的······

    “喂!等一下!”

    稻叶铃仙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右胳膊,她扭头一看:一顶绑着“尊皇讨奸”额带的军帽·····

    “!!!”

    稻叶铃仙突然爆发出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她猛一个转身甩开了那只手,左手架起防御的姿势右手就去掏枪,但是对方只是疲惫地说:

    “稻叶君——是我。”

    ——原来是辻政信,她的表情似乎有点失落,被甩开的胳膊还僵在半空中。

    辻政信的脸上也占了些硝烟的痕迹,看来也是死里逃生。稻叶铃仙看来是对自己的失礼感到有点内疚了,立即就绽开了笑容:

    “啊!——这不是辻中佐吗?你也安泰真是太好了·····”

    对方却用疲惫却诚恳的声音回答:

    “这个么····以后还是不要叫我辻中佐了,称我为同志吧。我是扶桑地下党的线人,也是苏联参谋本部情报总局的情报员,代号‘铁炮’——能麻烦稻叶君帮助我找到组织吗?”

    什么?线人?···“铁炮”?卡莫夫好像从没提起过这个名字啊——话说回来他几乎从来不提其他地下党的情况就是·····稻叶铃仙几乎来不及做任何的表达和掩饰,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心里在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里充斥着激动和兴奋,几乎当即就要和辻政信热烈地拥抱了,但是卡莫夫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

    “·····现在突然有一个军官来接近你,偷偷地跟你说她是我们的人,请求你提供我们所需要的情报·······你应该用有点尴尬的语气提醒对方,这个笑话不好笑······”

    又被他说准了?···上次自己没有听从他的告诫,结果吃了好大一番苦头——稻叶铃仙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心里激动的心情,吞吞吐吐地说:

    “辻,辻君——这个笑话不好笑啊,你也知道:我是公-安二科的警员,专门抓地下···我是说,过激分子的。”

    这语气实在不够自然——当然,倒是足够尴尬。听了这样的回答,辻政信含义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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