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感到有些头疼。

    侍卫司的事情虽然大体决策已经定了下来,但具体实施起来却极具难度,虽然赵劼默许了他调动皇城司的人手,但高慕侠不在,苏牧对皇城司的实际掌控程度,并不足以让他安心地去使用这些人。

    因为皇城司同样遭遇到敌人势力的渗透,没有高慕侠来把关,苏牧也不敢动用这些人,用脏水来洗脏东西,只能越洗越脏。

    而为了筛选可用的正将人选,他除了要阅览大部头一般的侍卫司官员名册档案,还要利用极其有限的人力,对这些人做最细致的排查。

    这些正将人选就是骨架,丝毫马虎不得,虽然赵劼给他提供了一个绝对可靠的名单,但人数上仍旧有着巨大的差距,而且苏牧也留了一手,并不想全部都用赵劼的人。

    侍卫司的改革并没有达到预定的效果,苏牧甚至连回家洗个澡,与雅绾儿扈三娘相处几天都无法做到。

    河北那边也不断传来苏瑜的密信,那些暴动起事的流民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出现另一个方腊,许多武林势力也趁着大光明教蛰伏的空当,在河北地界疯狂发展势力。

    虽然童贯封王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可朝堂上就改革和赈灾治河的事情,再度掀起了各种争论,也是一天都不得安生,大部分人的矛头也都指向了苏牧。

    他可没敢指望赵劼给自己当保护伞,虽然那黄衣老僧接着见了他几次,他也说服了老僧关于改革的种种利弊,但赵劼对苏牧仍旧保持着警惕和猜忌,苏牧也不可能次次都让赵劼帮他打掩护。

    可就在忙得焦头烂额之时,童贯和种师道却找上门来了。

    这两位都是北伐军曾经的领军人物,与苏牧算是老交情,特别是种师道,那可是实打实地获得了苏牧最高敬意的一位老人。

    本以为这两位退隐的大佬是过来给自己支招的,结果却是两个老不正经,竟然想让苏牧带着两位去逛窑子!

    苏牧也是彻底无语,这人老如小孩,说得真没错,这两位一个封王却连那话儿都没有,一个已经正派了数十年,守着老妻,连个小妾都没纳过,否则也不会孤独终老。

    可临了两个人竟然双双“晚节不保”,还说苏牧曾经也算是风月班头,那是个顶个的风流人物,对秦楼楚馆熟门熟路,由苏牧领着,他们放心!

    苏牧也是哭笑不得,本以为这两位是为了避嫌,但想了想,两个最不可能上青楼的老头子,来找你去青楼,这算哪门子的避嫌,谁相信你们是真的为了嫖?

    不过转念一想,这两位已经不需要遮遮掩掩,说不得还真是为了提点自己一番,可最后苏牧更加惊愕,因为这两位并没有提点什么,而是真的去嫖了!

    苏牧感激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他已经很久没上青楼,而且每次上青楼其实都不是为了上青楼,也并未真的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连逢场作戏都少。

    眼下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将雅绾儿和扈三娘丢在家里头已经足足半个月,丢着怀孕的女人不看,竟然陪两个老不修上青楼,这说出去还是个男人么?

    结果种师道和童贯就像看傻子一般盯了苏牧很久,而后才鄙夷地提起,你不知道有头有脸的人逛窑子都需要乔装改扮吗?难道你觉得要打着童郡王的旗号,让天下人都知道童郡王其实还能上青楼?

    苏牧也是忙得脑子满是浆糊,竟然把这茬也给忘记了,被这番嘲讽也很是尴尬,最后用了生根面皮,三人改扮了之后,便来到了汴京最大的梦神楼。

    李师师便在这梦神楼之中,这处青楼也是汴京才子们最热衷的一个好去处,种师道和童贯虽然老了,但眼光还是有的。

    本来听得二人说要来梦神楼,苏牧还迟疑了一下,但想着反正已经易容了,心里也就没了顾忌。

    这不出门也是不知道,出了门才吓一跳,这市井坊间早已将他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童贯封王的事情曾经占据了好长时间的头条,而后热度也随着童贯卸下实权而快速冷却了下来。

    接下来又是王黼在河北的所作所为,河北的贼乱以及流民和赈灾治河的问题。

    这些热门话题之外,人们讨论最多的也就是苏牧的事情,而在梦神楼,关于苏牧的一切一直都是抹不开的热门话题,甚至童贯封王那段时间,这些才子佳人们讨论最多的仍旧还是他苏牧。

    然而让苏牧感到委屈的是,所有的话题,似乎都不是那么的美好,这些才子们,甚至给他取了个新外号:“第七贼”。

    是的,他们将苏牧与蔡京王黼童贯等“六贼”同列,成为了新鲜出炉的第七贼!

    这些士子和文人们,在青楼界不断地宣扬,列数苏牧的十大罪状,宣称苏牧在北地并无寸功,却靠着奉承童贯等人,班师之后忝居高位,祸乱禁军。

    而兄长苏瑜能够在短短两三年间平步青云,甚至一步登天,以新晋进士之身,入主市舶司,而后更是连跨十几级,以微末的官身,担任河北东路副转运使,同样是攀结了王黼的原因。

    而王黼就是大焱朝连升级数最高的记录保持着,苏瑜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瑜上任之后,与王黼狼狈为j沆瀣一气,河北百姓水深火热,都得益于王黼和苏瑜两人的毫无作为,那些暴乱起事的乱民,也都因为苏瑜无才无德,才造就了今时今日的局面。

    甚至还有人说,种师道之所以如此落魄地收场,就是因为童贯和苏牧从中作梗。

    而苏牧仿佛也在走蔡京和童贯的路线,凭着三两首诗词,就入了官家的法眼,成为了最强的关系户,兄弟俩几乎将“六贼”的路数全部都玩了一遍,大焱迟早要毁在苏牧兄弟二人的手中云云。

    打从苏牧之名出现在大焱文坛之后,这样的污蔑和诽谤就从未间断过,有了杭州与江宁的中伤事件之后,也有很多人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站出来为苏牧说话。

    于是汴京城的文坛便分成了“挺苏派”和“倒苏派”,这两派的主力阵容也是不可小觑。

    许多人都以为曾与苏牧有着宿怨的才子周甫彦会成为倒苏派的第一主力,可谁都没想到,周甫彦竟然处处维护苏牧,替苏牧说了不少好话。

    只是也有人认为这才是周甫彦的高明之处,反正言论激烈,周甫彦倒向苏牧,非但能够彰显自己的度量,还能够博取李师师的欢心。

    而他每一次抛出来的论据,很快就会被对手推翻,也让人不得不质疑他是故意为之,看似挺苏,实则他才是最大的倒苏派。

    玩笑归玩笑,苏牧还以为两位老大哥找自己出来逛青楼,就是为了让他听到民间的声音,让他感受到这股不可小觑的威胁。

    然而苏牧却再一次失望了。

    因为事实一次又一次的证明,这俩老货确实是单纯出来逛窑子,非但如此,他们还带了另一个老家伙。

    这老家伙自称梁溪先生,也不妄议朝政,反倒要跟苏牧谈论诗词女人,直到苏牧疯狂记忆,才想起这个梁溪先生到底是何人。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梁溪先生的来历,苏牧才终于知道,这俩老头子其实还真不是单纯来逛窑子的。

    梁溪先生其实就是李纲。

    历史已经证明,叫李纲的都是大牛,从隋朝开始,但凡叫李纲的,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而大焱的这位李纲,若按照历史发展下去,没有苏牧从中作梗的话,在未来金兵围攻汴京城之时,就是他李纲死守汴梁,成为汉人的民族英雄。

    当然了,如今苏牧已经影响了历史的走向,怕是很难再出现汴梁城被金军围困的惨剧,而这也间接影响了李纲的崛起。

    不过李纲确实是一位能臣,而但凡能臣,诸如寇准等人,无一不是大起大落,在仕途上坎坷艰辛,极富传奇性。

    这位李纲也不例外,他在政和二年以进士及第入仕,而后混了三年,当上了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都是极其得罪人的工作,没多久就因为议论朝政得失而被罢去了言官的官职,改任部员外郎,迁起居郎。

    按说能够当上起居郎,便算是天子近臣,也算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可李纲却又因为黄河决口,京师发大水,大胆上疏陈言,再度被贬到南剑州那种鬼地方去了。

    这李纲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老官了,连陈东都赞他:“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

    没错了,这位陈东,就是传说中那位牛*哄哄的太学生,给蔡京童贯王黼等人扣上“六贼”帽子的那一位。

    这位仁兄骂人骂出了技术,骂出了名声,能够得到他的赞美,或多或少都能够看出李纲在民间的声望了。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童贯和种师道能够将李纲引荐给苏牧,便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眼下朝堂之中对河北之事争论不休,而没有得到重用的李纲曾经因为水患的问题大胆上疏而被贬斥,那么童贯和种师道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如果能够将王黼给拉下马,让李纲上位,对河北局势绝对能够起到缓解的效果。

    而且苏牧也很清楚,李纲有着宰辅之大才,如果能够让蔡京也下台,或许大焱朝廷能够迎来强硬而清新的新风尚吧。

    不过看梁溪先生这位风流老才子与种师道童贯在席间的放浪形骸,苏牧实在很难将这人与那位死守汴京城的民族英雄联系在一处。

    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死守幽州的种师道,将死守汴京城的李纲引荐给死守上京的苏牧,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安排?

    无论如何,苏牧眼下需要集中精神应付侍卫司的事情,正愁无法分身帮助兄长结局河北的难题,种师道和童贯的眼力绝对是老辣独到的,如果能够得到李纲的帮助,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那么接下来也就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将王黼拉下马,让李纲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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