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玉凤正在医院里跟妈妈谈论着如何处理这件交通意外的时候,病房的门悄悄的打了开来。王宏跟侦察大队的政委带着磐石县交警队的同志走了进来。

    在部队,平时训练演习经常会有人受伤,严重的会出现死亡事故,但是对这一类的问题,一般在内部处理的时候都会尽量从找问题的角度出,尽量避免类似的事件再次生。但是作为一名现役军人,本身就意味着在从事高风险的职业。谁都不敢保证训练的时候会不会出现意外的情况。比方说,搞攻防演习时用的模拟手榴弹,说白了就是一个大鞭炮。可是它的威力要比我们平时玩的鞭炮的威力又大了许多,要是运气不好,正好在耳边炸了。伤及听力是很正常的。运气不好,有可能就会危及生命安全。但是你不能因为他有一定的危险性就不用吧?因此在部队有些伤亡事件是正常情况。

    一般来说,普通的事情上,部队的态度是很强硬的。但是也不是没有软肋。部队特别怕在跟地方打交道的时候出现伤亡情况,毕竟是两套司法体系的,许多情况并不适用,但是毕竟顶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名头。所以处理器地方事务来,还是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特别是像王宏这样相当一级的部队主官,生交通事故的问题是比较严重的。部队对这些有麻烦的问题管理那个面一直非常严格。处理起来也是相对偏重的,特别是涉及到伤及地方人员的事故。为了防止纠缠不清,一般处理起来。轻则通报处分,重者退伍判刑。

    事故生后,王宏也担心了起来。他并不是很在意该出多少医疗费,但是他怕老人家的家属狮子大开口,到时候闹起来,他就有麻烦了。

    回到驻地跟刘峰政委一说这事,刘峰当时就急了。直接指着王宏的鼻子说道:“我说王队长。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你难道不知道撞上人以后,要保持现场的么?现在可好了,你的车一走,现场没了。到时候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一闹起来,你有理也说不清楚。”

    王宏会到营房以后也想起来自己是有点大意了。不过嘴里面辩解着:“我也没想怎么样。不管有错没错。她一个老人家,腿都断了。毕竟是我的车撞的,我帮她出医药费就是地。”

    “我的王大队长,要是事情都你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现在没有了现场,你说不清楚。就算有现场。那些人纠缠起来你也受不了。你没听说过。一个小伙子,在路上看到一个老太太给别人起单车撞伤了,好心给老天天送到了医院,没成想老太太反咬一口,愣说是小伙子给撞的,小伙子说不清楚,前后花了上千块钱才解决了这个事。你到好,明明可以分责任的事。你却放弃了。到时候别人讹上你。又是营养费、又是误工费的,搞不好连高血压、糖尿病地钱都让你出了。你可怎么办?你拿得起么?”刘峰政委着急了。

    “拿你说该怎么办?”王宏没了主意。毕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地事。

    “还能怎么办,找交警吧!”刘峰叹了口气:“这个磐石县交警队有咱们大队的一个转业干部,我联系一下他,希望还有点用。”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最坚实的友情莫过于战友之情。在磐石县交警队当交警的卫平景一听说事关在家原来部队地大队长,虽然明白难办,可还是义不容辞的答应帮忙。根据王宏地描述,卫平景忙忙碌碌地搞出了一个材料,大量使用了一些模棱两可的术语,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双方共同负担这起事故的百分之五十的责任,对于老人家的医药费用问题,按责任区分,共同承担。

    看了半天的责任裁定书,王宏除了最后关于责任认定部分和医药费用问题以外,基本上算是没看懂,不解之下,他问卫平景:“小卫,你写着东西我看了半天都没有搞明白,你说伤者和伤者家属能同意么?”

    卫平景一语道破了天机:“王大队长,你放心,搞这些东西我们有经验,要是都写明白了,我们就没有回旋余地了。就是要让他们看不懂,先镇住他们,到时候我们才好谈,要是一下子都说清楚了,我就没法帮你说话了。”

    王宏想了一想,卫平景说得没错,凡是小心一点,最多到时候签下了裁定书,自己帮他们把医药费交了就是的。万一给讹上了,麻烦就大了。

    “小卫,我看那个老人家地女儿好像有点来头地样子,别搞出了问题影响了你。”王宏有点担心自己连累了卫平景。

    “没事,我管他是谁,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是帮她把医药费都出了就是了,你放心,我有经验。”卫平景拍着胸脯打着保票。在他看来,要是有路子地人,现在早就到交警队闹来了,现在交警队还这么平静,说明问题不大,或者是这家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追究。

    于是,王宏、刘峰和卫平景三个人一起来带了医院。在来的路上,卫平景就反复交代,按照目前的情况,最乐观的就是王宏只需要负担老人家的治疗腿伤的医药费和给予一点补偿。其它的问题就得看伤者和伤者家属的态度了。好在一般的老百姓都有点怕警察,自己出面说一下,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来,要是能懵住了,签下了结案陈词,这是就算完了。要是不行,就只有出损招了。一个字,拖!尽量拖到他们受不了了为止。到时候多出一点钱,这事也就摆平了。

    卫平景毕竟处理这些事情都已经习惯了,经验丰富了许多,他交代道:“一会到了医院,你们两个都别说话,一切有我,让我来处理就是的。”

    王宏和刘峰当然只有点头的份。

    就这么。三个人来到了医院。一进门,听到老人家谈论起王宏的事,还听老人家说要把钱还给王宏,大家顿时放下心来。

    “阿姨,我和我们部队的刘峰政委来看您来了。”既然听到了别人的态度。王宏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表现得大方一点。于是开口说道。

    尽管妈妈开了口,可是包玉凤看着妈妈强忍着疼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虽然不在乎那几个钱,可毕竟难受的是自己的妈妈。所以包玉凤一想到王宏就有气。

    毕竟在县委呆了一段时间。包玉凤现在也算是有见识了,平时县委下乡去检查地时候。没少见到下面乡镇为了应付上级的检查。提前带着一些警察到下面去按排一切的。说起来那些警察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无非就是吓唬吓唬老百姓,告诉大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要是有人有意见,随便安排一个什么罪名,先把人带回派出所,美其名曰是协助调查活要求尽义务提供线索什么地,让你在派出所里呆上一天。到时候等下来检查地人一走。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是这么样。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包玉凤他们当然知道下面搞的小动作,但是风气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这让包玉凤对警察,特别是一些特定的场合出现地明显有偏向性的警察没有什么好印象。

    要是光王宏是一个人来了,又或者来地都是当兵地,为了安慰老妈,包玉凤可能就算了,不跟王宏计较了。可是当她看到还跟着来了一个警察,就知道王宏他们想通过警察出面,尽快摆脱这个麻烦。这让包玉凤不舒服了起来。

    “包玉凤同志是吧?我是磐石县交警队的,根据解放军同志的报案和我们现场勘察的结果,县交警队对今天早上的事故进行了责任认定并下了裁定书,我特地来通知你们一声。”卫平景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起一点作用了,于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包玉凤一听这话就来气了。凭什么?凭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交警就进行了责任认定并下了裁定书?听交警的口气,别人不过是来通知一下,换言之,事情已经定了。

    “警察同志,我想看一些裁定书可以么?”包玉凤清楚,毕竟是一起事故,解放军单独报案也是可以的。但是她清楚,当时已经没有现场了,交警部门是怎么勘察地?再说了。当事人又不是不清醒,甚至连当事人都没有询问一下就下裁定书是不是有些突然?

    “当然可以,这分裁定书就是给你们地,当然,如果你们对这个裁定书有什么意见,还是可以提出来的。”卫平景说这话地时候有些底气不足,毕竟这份裁定书不是正式的,还没有经过队里面的同意,不过要是当事人同意了,这也就没什么了。

    包玉凤翻看着裁定书,上面许多含含糊糊的话让她跟本就看不懂,唯一能看懂的就是最后一段。裁定书显示,对于这起事故,妈妈也要负百分之五十的责任,医药费方面,老人家也必须承担百分之五十。更让人生气的是,当时王宏的车撞坏了一个大灯,也打进了损失里,裁定书上明显显示,是因为王宏不想追究了,所以这支大灯的费用并没有进行计算。包玉凤不服气,怎么能拿妈妈的腿给一个汽车灯泡相提并论。

    “警察同志,我想问一下你,你们真的去现场看过么?还是听两个当兵的说什么就是什么?”人的脾气上来了,说话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

    “哎,我说你这个女同志,话可不能乱说,你怎么能这样歪曲我们警察的形象?没有确定的事我们敢乱说么?我告诉你,事故裁定书是法律文件,责任认定是我们交警队的责任。你把这份文件签了,到时候拿住院票到我们交警队,我们自然会按照责任认定将应该给你的那部分钱给你。其它的就不要嗦了。”卫平景当警察也有一段时间了。整天给事故打交道,再加上在跟一帮当刑警的一天到晚混在一起,口气和脾气也都见涨了,更何况平时都是别人求着他办事,自然变得有点说不得了。

    包玉凤本就是一个要强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毅力从一个初中生只用了三年就大学毕业了,在包玉凤看来。吃一点亏不要紧,但是要吃在明处,不明不白的,让她吃亏可不行。

    “警察同志,请你说话文明一些。什么叫我嗦?难道作为当时人的家属。我没有权利知道事情地经过么?再说了,当时的情况我没有看到,我妈妈现在还在病床上,我问两句怎么了?还有。你们交警队的裁定书我看不懂,也没有见你们交警队的人来了解情况。就这么下来一份裁定书。我当然觉得不合理。难道我说的有问题么?我不管是怎么回事,可是情况我总得搞清楚,再说了,我并不在意赔给我们多少钱,但是一定要搞清楚问题。”包玉凤就像一只冲锋枪,噼里啪啦地说出了一大堆道理。

    且不要说卫平景有点懵,就是王宏和刘峰也都给镇住了,谁也没想到。碰上了这样地一个主。整个一个愣子。

    “我告诉你。不要胡搅蛮缠,我们现在是在执行公务。要是你再这样,我就把你铐回队里去!”卫平景来气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平时在交警队碰上的,一般都是相互掐架,没见多谁对警察敢那么厉害的。

    “铐我?我犯了什么法了,说铐你就铐?你铐一个试一试?我就不信了,这还没有说理地地方了!“包玉凤真的生气了。

    一边看着地王宏、刘峰和包玉凤地妈妈都被这两个人给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两个人不但吵上了,还到了要动手的地步,谁都知道,这要是真的铐上了,这事就麻烦了。

    王宏和刘峰连忙拉住了卫平景,包玉凤的妈妈也在床上一声一声的叫着包玉凤。

    包玉麟搭乘法国航空公司的飞机抵达香港后,直接转飞到了北京,接着有从北京上了飞往广兰的飞机。这个时候,用归心似箭来形容他地心情就一点都没错了。为了尽快赶到磐石县,他在飞机上就查了一下资料,知道广兰市旅游公司有出租车辆地服务。包玉麟知道,如果自己坐公共汽车回家,那么就必须在广兰市住一个晚上,算起来,还不如租一辆车直接回磐石县。这样自己就能早一点见到妈妈和姐姐。

    出了机场,包玉麟找到了广兰市旅游公司。谁知道他还没进门,就让门卫给拦住了。

    “哎,说你呢,没事别在这转悠,这里不让进,赶快走。”看门的中年人很是牛气地说。这也难怪,改革开放的初期,旅游部门可是个好单位,不但工资奖金高,脸皮厚一点,还可以挣到点外汇券什么的。

    “哦,我有事,想在你们这里租一辆车用。”包玉麟回答道。

    “租车?就你?”看门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包玉麟。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这也难怪,包玉麟在信中得知姐姐包玉凤现在已经调到了磐石县乡镇企业局上班。他知道,机关干部特别注意影响,为了不给姐姐带来麻烦,回国前,他特意上市场上转了一圈,买了一条不起眼的蓝裤子和一件白衬衣,没成想,这套衣服让看门的中年人把他当成了乡下人了。

    “是的,我听说你们公司有车租,我想在你们这里租一辆车到磐石县去,不知道该怎么办?”包玉麟小心的问道。毕竟离开中国几年了,他也说不清楚现在国内是什么情况。

    “车我们这是有,不过很贵的,而且不是什么人都租,要用外汇券的,你有外汇券么?”看门的中年人看看包玉麟不像是开玩笑,于是问了一下。

    “外汇券?我没有外汇券,但是我可以用法郎或美金付账,不知道这样行么?”连转了几个机场,包玉麟连机场都没有出过,过海关的时候,他也没有理会海关的关员说什么,所以一点外汇都没有换。好在他带的现金并不多,也就没人理他了。

    “你只有美金和法郎?”看门的中年人一听这话激动了起来,如果说外汇券还有机会搞到的话,真正的外汇可不是那么好搞的,国家牌价跟市场上的价格差得远了去了。多少人想要都没有地方搞.

    “小伙子,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听你的口音有点像我们这边的人呐。”看门的中年人在套近乎。“我刚从法国回来,急着想回家,我不知道什么外汇卷。”包玉麟还真的处理都没有机会接触外汇卷,他哪里知道有这个东西。

    “这可不行啊,要不这么的,我这里有点外汇卷,我可以在牌价换给你,到时候你就可以用它来租车了。”中年人一副好心人的样子。

    “那就太好了。”包玉麟其实明白,要是没有便宜,这个人没有道理帮他,但是这个时候他也无所谓了,最关键的,他要马上找到一辆可以送他回磐石县的车。

    “行、行、行,你等着。”看门的中年人转身回到了门卫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了几百外汇卷,招呼着包玉麟。

    “来、来、来,我这还有一点外汇券,都换给你好了。“

    有看门的中年人领路,包玉麟顺利的租到了一辆皇冠车。本来他想看一看有没有过标致或者其它什么车的,毕竟习惯了。可找了半天也没有,问了一下,才知道在中国租车是要带司机的,于是什么车都无所谓了。

    等到了磐石县乡镇企业局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下班的时间了。看到包玉麟是坐小车来的,乡镇企业局的人还算客气,告诉包玉麟,包玉凤和她妈妈现在都在医院,并将病床号告诉了包玉麟。

    包玉麟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听说妈妈住了医院,当时就急得什么似的,一路上催着司机快开。

    等包玉麟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卫平景正想用手铐铐包玉凤。

    包玉麟来不及细想,直接冲了上去,抓住卫平景的衣领往后一拉,同时一脚踹在卫平景的腿弯处。一下将他放倒在了地上。

    如果卫平景现包玉麟进来,并对包玉麟的动作有所防范的话,包玉麟也许不会那么顺利。毕竟他是从侦察大队出来的人。可是包玉麟从外面进来,二话不说就动了手,任谁都没有防备。这一下,卫平景可是摔的不轻。

    王宏和刘峰一看外面进来了一个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放倒了卫平景,当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做出了防卫的动作。

    包玉麟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王宏和刘峰,现在看到他们俩一动,也小心戒备起来。

    包玉凤正想着万一卫平景把自己给铐回去了,妈妈在病房里就没人照顾了,觉得在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服软,其实本来按照妈妈的意思,就根本没打算要王宏的钱。谁知道卫平景正要不依不饶的时候,突然就倒在了地上。她定睛一看,站在中间对面的正是盼了多久的弟弟。顿时,所有的委屈、思念和牵挂都涌上了心头。包玉凤没有动,但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拉下来。

    “玉麟,你回来了!”病床上,包玉麟的妈妈嘴唇颤抖着,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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