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夜王子指着秦逍,极其肯定秦逍就是下毒的凶手。

    无论是西夜王子还是宇文承朝,都知道可敦今夜必须要确定凶手。

    谁是凶手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一定是外人。

    西夜王子知道,如果穆扎德被确定是下毒之人,那么自己这个西夜王子自然没有活路,要紧的是整个西夜国也将遭受牵连。

    西夜人毒杀了兀陀白狼汗王,必然会引起兀陀八部的震怒,集结一直兵马西进攻灭西夜国,对兀陀汗国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可敦令秦逍辩解,秦逍只是笑笑,道:“可敦,我不想辩解。”

    宇文承朝微皱眉头,牙骨山塔却已经沉声道:“那你是承认下毒?”

    “我不辩解,只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好辩解的。”秦逍道:“只要脑子没问题,就绝不会以为是我下的毒。”

    他说话很不客气,可敦也是皱起眉头,叶赫居喝道:“大胆,竟敢在可敦面前放肆。”

    “可敦自然是睿智之人。”秦逍道:“可敦,西夜王子声称是我在酒杯下毒,然后毒死了穆扎德和汗王,我先不辩解。恕我冒昧,想问可敦一个问题。”

    可敦脸色肃然,道:“你说。”

    “无论是谁,要杀人总要有个理由,除非是疯子和白痴。”秦逍道:“我自问不算疯子,也不是白痴,那么我想问,我谋害汗王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杀人需要有理由和动机,我的理由和动机何在?”

    “你们是唐人,视我兀陀为敌,谋害汗王,还要什么理由?”牙骨山塔厉声道。

    秦逍脸色也冷峻下来,沉声道:“可敦,兀陀和大唐确实有过战事,但是谁都知道,上一次大战过后,汗王与我大唐开始交好,也正因为汗王的宽仁,双方贸易恢复,对贵我两国都是百利无一害。”看向薛祁路,道:“俟斤大人,我们进入白狼城之前,你是受命对我们行了下刀礼,请问下刀礼是什么意思?”

    薛祁路道:“下刀礼的意思,便是将你们当做朋友看待,不会将刀剑对向你们。不过你们若是谋害汗王的凶手,下刀礼自然不再存在。”

    “能让汗王给我们下刀礼,汗王自然是将我们视作朋友。”秦逍道:“所以在汗王的眼中,我们虽然是唐人,却是兀陀人的朋友,山塔叶护说因为我们是唐人就谋害汗王的理由自然是不成立。”

    牙骨山塔嘴唇微动,却无法辩驳。

    “恕我直言,此番我们护送汗王回白狼城,此前汗王一直与我们在一起,很少人知道。”秦逍看着可敦道:“如果我们真的想要谋害汗王,又何必等到汗王回城再动手?而且还在宴会之上下毒,在酒杯留下痕迹,那岂不是愚不可及?”

    可敦和薛祁路听得秦逍之言,却是不自禁微微颔首。

    乞伏善控制白狼城,欲图夺取汗王,虽然封锁消息,但毕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城中的百姓或许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作为汗王最亲的人,可敦自然是早就察觉出端倪,而薛祁路亦是有所察觉。

    只是两人的实力根本不足以

    与乞伏善对抗,不敢轻举妄动。

    白狼王回城,乞伏善的尸首被带回来,可敦和薛祁路自然很清楚,那是白狼王借助了唐国人的力量铲除了乞伏善,不但是这二人,其实不少兀陀官员心里也有数,但都不敢直说出来。

    毕竟兄弟相残不是什么好事,真要传出去,对白狼部的声誉有利无害,而白狼王也没有将真相公之于众。

    毫无疑问,白狼王这次能够安然回到白狼城,这群唐人居功至伟,否则白狼王又怎会给他们下刀礼,还在汗王宫宴请唐人,在此之前,唐人可是连踏入汗王宫的资格都没有。

    宇文承朝见可敦反应,知道秦逍说到要害处,拱手道:“可敦,我也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是西陵宇文家的人,汗王的安危,我同样关心。汗王与大唐睦邻友好,而且还支持与我大唐贸易,于公于私,我对汗王都是感激不已,而汗王在位,对我们有利无害。从利益出发,莫说我们谋害汗王,即使有其他人谋害,我们也会挺身而出,拼死也要保护汗王的周全。”

    这话更是直指要害。

    可敦微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汗王活着,对你们来说好处更大。”

    “可敦,老臣也斗胆直言。”薛祁路道:“老臣以为,宇文大公子的人没有任何动机谋害汗王。西陵对我汗国心存畏惧,一直担心兀陀铁骑东进入关,汗王宽厚仁慈,为了两国百姓,一直在反对继续与唐国开战。”看了宇文承朝一眼,才继续道:“他们如果谋害汗王,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灾祸,于情于理,实在是说不通。”

    “两位叶护是什么看法?”可敦问道。

    牙骨山塔想了一下,才道:“可敦,老俟斤说的不错,西陵人应该不敢对汗王下狠手。”

    秦逍心想这是认识你后,你第一次说了句人话。

    “叶赫叶护,你呢?”

    叶赫居道:“可敦,凶手必然是唐人和西夜人中的一个,我们定要找到真凶。”看了西夜王子一眼,道:“西夜不过是区区小国,就算让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在酒中下毒。”

    西夜王子却已经跪倒在地,颤声道:“叶护说得对。可敦,我们西夜上下加起来不到十万之众,地处荒僻,汗国抬脚便可以将我们西夜踩死,我们哪里有胆子敢下毒谋害汗王,绝对不敢,求可敦明察。”

    “你确实不敢,但穆扎德敢不敢就另说了。”宇文承朝赫然看向西夜王子,神色冷峻。

    西夜王子一怔,但马上道:“你说穆扎德.....穆扎德下毒,那.....那绝不可能,他若是下毒,自己怎么会死了?”抬手指向穆扎德尸首:“可敦,穆扎德也被毒死,哪有下毒之人自己被毒死的道理?是唐国人在诬陷我们。”

    西夜王子知道一旦穆扎德被确定是凶手的后果,只能竭力辩驳。

    兀陀汗国崛起之前,西域有不少国家也曾与大唐有过往来,但兀陀这头怪兽横亘在道路之中后,大唐与西域虽然还有贸易上的往来,但官方几乎再无接触。

    西夜国与大唐没有任何邦交,西夜王子自然

    不会在乎指责唐人是凶手。

    而且在这种情势下,即使双方有邦交,西夜王子对指责大唐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西夜国头顶上的马刀是兀陀人的,而不是大唐的。

    “王子难道不懂畏罪自杀?”宇文承朝气势逼人:“穆扎德敢在宴会之上拒绝跪拜,胆气过人,那他自然也有胆量在杯中下毒。”目光如刀,盯住西夜王子:“汗王被害,可敦和诸位叶护自然要追查,穆扎德如果活着,定然要遭受审讯,他唯恐自己露出破绽,害怕下毒害死汗王的真相暴露,最好的方法,就只能是自尽。”

    “你.....你胡说!”西夜王子怒道:“这都是你编造的谎言。”

    “穆扎德只以为他一死,死无对证,可敦就查不到凶手是谁。”宇文承朝向西夜王子走近两步,厉声道:“可是此等伎俩,岂能骗过可敦和诸位叶护?”

    秦逍此时却忽然明白,牙骨山塔为何见到穆扎德的尸首,一开始就问是不是自尽,现在看来,兀陀这些人一开始还真觉得是西夜人下毒,所以牙骨山塔才觉得穆扎德是畏罪自尽。

    如果穆扎德在宴会上唯唯诺诺,或许可敦等人还会斟酌穆扎德有没有胆量下手。

    但穆扎德为了尊严,拒绝下跪,其骨气固然让人钦佩,但却也让可敦诸人觉得此人胆大包天,在酒杯中下毒,也不是不可能。

    “你说.....你说是穆扎德下毒,那.....那他的理由和动机是什么?”西夜王子争辩道:“杀人总需要理由。”

    “王子,你说理由是什么?”宇文承朝反问道。

    西夜王子立刻道:“没有理由。我们西夜国绝不敢谋害汗王,我们没有理由和动机。”

    “宇文承朝,你说西夜国谋害汗王的理由是什么?”可敦问道。

    宇文承朝转身向可敦拱手道:“可敦,其实四个字就可以解释穆扎德下毒的理由。”

    “哦?”可敦蹙眉道:“哪四个字?”

    “祸水东引。”宇文承朝冷笑道:“西夜人在杯中下毒,就是想要诬陷凶手是我们。可敦,汗王这些年与我大唐睦邻友好,但天可汗却一直向西征伐,所有人都知道,西域诸国在汗国面前不堪一击,西夜是小国,兀陀铁骑一旦杀到,西夜国瞬间就会国破家灭。”

    宇文承朝这几句话,却是让在场的所有兀陀人听着心里舒坦。

    “你是说西夜人担心兀陀铁骑继续西进,所以才会谋害汗王?”牙骨山塔忍不住问道。

    宇文承朝点头道:“正是。如果可敦被西夜人欺骗,觉得真是我们谋害了汗王,那么兀陀军民必然对大唐心生恨意,天可汗也一定会集结兵马,东进攻唐,为汗王报仇。”

    “那是自然。”牙骨山塔握拳道:“凶手如果是你们,即使天可汗不出兵,我白狼部也一定召集所有的勇士,杀进唐国,用你们唐国人的脑袋来祭祀汗王。”

    宇文承朝淡淡一笑,道:“山塔叶护的话,我能理解,而这也正是西夜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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