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罃到了“新田”自然要去拜见国君,聊了什么外人并不知情,很快又离开“新田”赶去智朔遗体停放的所在地。

    那是距离“新田”不算太远的智氏封地,往来耗时不会超过一天。

    这一次智起带三个“旅”来到“新田”让所有人知道一件事情,面积不大的那块智氏封地是个屯兵点。

    不过,这种事情算是心照不宣。

    赵氏、郤氏和栾氏先后灭亡,有了他们的先例,哪个卿位家族没在靠近“新田”的封地屯驻重兵呢?

    只是智起再次开了一个坏头,遇到事情的第一时间不是进行沟通,用带着军队的方式展现态度。

    比较诡异的是国君没有追究智氏的罪责。

    这里面不知道智罃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可能是实物方面,也可能是一些正治承诺之类,反正是将事情给摆平了。

    既然国君愿意当没那回事,自然不能奢望智氏干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毕竟,智氏的二代成年人中就只剩下智起,一旦干掉就真的要造成断层了。

    也就是春秋中叶能模糊处理一些事情,换作法制更为成熟的时代,或是一国首脑权威无限的王朝,才不可能在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默契的谁都不提就算事情过去了。

    “上军将到了何处?”中行偃问的是魏琦。

    在事情得到解决之后,国君要求众“卿”再次来到“新田”,同时严厉警告各家不准轻举妄动。

    国君的发声得到了中行偃和智罃的背书,等于荀氏、中行氏、智氏和程氏赞同国君的举动。

    最可能打起来的几个家族消停,韩氏又那么怂,剩下的人除非脑子不好使,不然谁还当出头鸟?

    眼见荀氏和中行氏率先将召集起来的部队进行解散,范氏、魏氏一块跟进,其余家族只能照办。

    而这一次集结部队又没开打,有一家算一家实际上也是损失惨重。

    集结了部队等于很多“徒”和“羡”完成了今年的纳赋义务,他们不需要再进行交税,下一次得到征召不用自己承担后勤,武器到吃喝用度都需要封主来承担了。

    这样就造成一种现象,各家进行了征召,没有获得任何收益,又不能再向进行过纳赋义务的人收税。

    所以,不是损失又是什么?

    也就是国君不够狠,要不然等各个家族进行解散,再下达征召命令,信不信很多家族的家主要立刻吐血?

    当然了,国君毛病了才那么干,甚至要避免今年进行征召,免得众多的中小贵族破产。

    卿位家族家大业大,一两次损失能够承受得起。

    中小贵族经不起太大折腾的!

    魏琦答道:“未可知也。”

    中行偃笑了笑不再过问。

    实际上,没有即时通讯手段为前提,出征之后不是固定行军路线,想联系存在一定的难度。

    一支部队出征,想要知道到底在哪只能从后勤路线来进行判断,只是吕武率军出征时带上了三个月的辎重,只有超过时限才可能需要来自后方的补给。

    说“有可能需要”的原因比较直接,哪怕是随军物资用光,还不允许吕武打一种以战养战的战争?

    中行偃等来了士匄和赵武,没再讲什么废话,直接说道:“君上有意恢复八卿,诸位有何看法?”

    士匄眉头挑了挑,更直接地说道:“韩氏复起之速,着实令我意外。”

    赵武低下了头,脸上出现了兴奋。

    只是吧,刚刚将卿位削减成六个,不到一年的时间又要恢复八个,看上去简直是太过于儿戏了。

    中行偃有点看不懂士匄的态度,讶异道:“范氏认为可行?”

    士匄摇头,只是没说理由。

    魏琦说道:“短时多变于国不稳,列国亦要看轻。”

    瞬间,赵武心里的兴奋冻结,抿了抿嘴控制强烈的说话**,老老实实继续保持安静当透明人。

    就是那么一回事啊!

    晋国领导班子的任何一次变动都跟一场大地震差不多,明明都已经重新安稳下来,怎么可以人为制造矛盾呢?

    中行偃当然不希望卿位出现变动,只是心里有顾虑,说道:“下军将空缺,诸位有何看法?”

    哦嚯!

    这是要钓鱼执法吗?

    士匄和魏琦脸上都出现了玩味表情。

    赵武则是用好奇的目光在中行偃、士匄和魏琦身上来回看着。

    现在谁不清楚老智家遇到了难题?

    让只有两岁的智盈成为下军将是不可能的事情,刚从元戎退下去的智罃也没那脸担任下军将,所以是老智家出现后继无人的局面了啊!

    现在是谁敢抢就等于向荀氏、中行氏和智氏、程氏宣战,士匄年轻却不傻,才不会干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

    魏氏刚获得卿位,需要时间来沉淀和消化,更不可能去恶了荀氏那一大家子。

    阴氏只有吕武这么一个成年男子,抢来给谁当?

    所以,阴氏就更不可能去抢夺空出来的卿位了。

    中行偃看到士匄和魏琦都不吭声,扫了一眼低着脑袋的赵武,说道:“我欲举荐程郑。”

    就是那个遇到事情之后,拒绝中行偃开会邀请的程氏家主。

    中行偃完全就是忍着恶心和不甘,只因为提出这种要求的人是智罃。

    而智罃为什么选程郑?不简单是因为遭遇大事时,程氏选择了站在智氏这一边,必然还有其它理由的。

    士匄无所谓地笑了笑,一副爱咋在地的态度。

    魏琦却问道:“君上会允?”

    荀氏的小宗程氏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家族最出名的是程滑,也就是杀死晋厉公姬寿曼的那个。

    只不过,程滑虽然出身于荀氏小宗程氏,却又独立于外,不算荀氏的一员。

    这种事情在很多历史古老又成员多的家族之中,不算是什么个例。

    只是有一点,大多数人并不愿意“单飞”,他们更愿意处在庇护之中。

    现在的情况是,程滑虽然独立于程氏之外,国君愿意承认这么一件事情吗?

    要知道,程滑可是当着众“卿”和几乎所有中等贵族的面干了弑君的事情,间接也爆发了栾氏和郤氏的灭亡之战。

    恰恰是这么个难题让中行偃需要得到其余“卿”的支持,以保证程氏能够成功上位。

    士匄不愿意接这个话茬,重新提到了恢复八卿的可能性。

    这让中行偃以为是一个交易,进而不得不思考其中的利弊。

    众所周知的是范氏太强,只有一个卿位不足以彰显他们的强大。

    上一次范氏同意士鲂退下去,只是出于一种压力,选择用失去一个卿位来释放压力。

    某种程度上来讲,范氏成功了。

    他们失去一个卿位,其余没有什么损失,又让包括国君在内的任何一人知道范氏进退有度,不是另一个郤氏。

    看似简单的一件事情,对范氏则是意义重大。这一点时间会给出证明的。

    中行偃看向了魏琦,说道:“我闻大荔之戎已然覆灭?”

    魏琦脸色不变,但也不搭话。

    这个大荔之戎在去年就被灭掉了,阴氏和魏氏一直在封锁这个消息,看来世界上还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中行偃提出这件事情是个什么用意?

    士匄脸色茫然了一下下,像是没想起大荔之戎是个什么玩意,心里则是无比讶异地想道:“阴氏和魏氏的速度这么快!?”

    他们有一说一,谁不知道大荔之戎呢。

    要知道过去的一二十年之内,秦国可是一再侵略晋国,好几次成功地杀入晋国境内,迫使晋国不得不将目光转向西边。

    注意力转过去,西边有什么国家肯定要进行了解,不免就会注意到大荔之戎这么个部落联盟。

    相对于白翟和赤狄一再跟秦国搅和到一块去,大荔之戎是一个很安份的存在,结果秦国、白翟和赤狄都还活着,大荔之戎却没啦?

    士匄当然不会认为中行偃在胡说八道,对魏琦回避话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心里想的却是该盯上某个谁谁谁,干脆利索地打一场灭国之战。

    关于智朔的葬礼是在一个半月之后才举行。

    时隔两个多月之后,智朔已经成了一块“冻肉”,没及时下葬的理由只有一个,老智家想要众“卿”都能来送最后一程。

    葬礼是在“荀”地举行。

    事实上,荀氏、中行氏、智氏、程氏,乃至于是辅氏,哪一家谁死了,能选就一定会在“荀”地下葬,牌位再送到荀氏的家庙里面摆上。

    回国的吕武真心没想到自己上一次在“新田”跟智朔见面会是永别,只能感概世事无常。

    已经成为“冻肉”的遗体自然没可能提供瞻仰,安放于棺木之中,等着被抬进墓室。

    必须说的是,大贵族死了并不是挖个坑,将棺材放进去再填土就算完事。

    现在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任何一家都会建造“寝陵”这么一种玩意,区别是规模大或小,会有专门的墓室,再来就是存放陪葬品之类的空间,以至于后世的考古学家要么没发现,一发现春秋时期的墓葬总能有所收获。

    因为是智朔的葬礼,荀氏的嫡系族人肯定是要到场,只有两岁的智盈也就首次出现在众“卿”的视线之中。

    令人想不到的是,智罃牵着智盈来到几个“卿”这边,目标明确地站在吕武身前。

    智罃脸色严肃地吩咐道:“给叔父执礼。”

    只有两岁的智盈像模像样地行礼。

    一时间,吕武有点没反应过来。

    另外几个“卿”也是愣住。

    来参加葬礼的中等贵族极力忍住才没露出讶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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