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际,正谢云吩咐人将那货物搬上了车。

    酒安坊的桂花酒四方闻名,往年得有几大车,年初前酒安坊遭了大雪,故而今年收得稍少了些。

    清晨鸡鸣声响起之前,所有货物都已搬完。

    “行了,后面的看紧点,启程吧。”

    正谢云吩咐下去后,便在坐上了拉货的马车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栈,忽然想起了昨夜古怪的陈先生,摇了摇头,挥动手中马鞭,驱使着马儿上了路。

    “驾。”

    迎着初升的旭日,商队踏上了官道。

    “掌柜,酒安坊今年的桂花可比往年好上太多,明年再来得多收些才。”

    正谢云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还得看大掌柜的意思。”

    “大掌柜肯定没意见,嘿。”

    “行了,回江宁的路可还远着呢。”

    “得嘞。”

    马儿拖动着货物,商队踏上的了回江宁的官道。

    下次再来,就得等到明年了。

    为商,也不过是图那碎银几两。

    …………

    思源书坊门面烧毁了一半,清理完灰烬后便又请了匠人前来修筑。

    酒安坊读的起书的人家不算多,但买的起纸的却是不少,只因思源书坊的纸比临边的县卖的都要便宜。

    秦公少时家中便是做纸坊的,少时临街的父老乡亲们都知晓他读书厉害,对他也极好,他们都盼着酒安坊能出个学士,也好给县里涨涨脸面。

    他也不忘父老乡亲的期盼与恩情,进京后思源书坊也不曾关闭,开到了今天,纸张数十年前是什么价,如今仍旧是什么价,而临县的铺子,则是涨了几倍不止。

    后院的书房之中,秦公手中提笔,却是迟迟没法落笔。

    他思索了数日,都未曾下笔。

    家国大事不是儿戏,策论也需谨慎才是。

    ‘……不太现实。’

    秦公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着这句话,那位闯进他书房的儒衣先生是真明白,还是假胡说?

    他想不明白,自己的改革真的就如天方夜谭一般,无法实现吗。

    他叹了口气,放下了笔,起身走出了书坊。

    倒不如先放一放,他如今只不过是以为市井乡民,也不是当初的文相了,策论也只是瞎操心罢了,陛下听不听都不一定。

    玄关处等着一位老者,见了秦公便问道:“老爷要出门?”

    秦公点了点头,说道:“这次出门,让他们不用跟着。”

    “这……”

    “不会有什么事的。”秦公摆了摆手,接着便走出了书坊。

    “老爷,老爷。”身后的老者大喊,却不见秦公停下。

    老者顿住步子,叹了口气。

    “唉。”

    秦公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如今朝中可是风头正紧,虽然已经回到了酒安坊,但好歹也要注意一些。

    出了书坊,秦公便直奔天香栈而去。

    上一次他来,未曾寻到陈先生,那栈的掌柜喝了酒也不知道说得是真是假,但老城隍的建议他还是要听的。

    这位陈先生,是无论如何都要见的。

    “等会,你,你是……”街道边的老人擦了擦眼,认了出来,说道:“你是秦小子?”

    秦公看着老人,恍然道:“胡阿公?是我啊,前些日子才回来的。”

    “还真是秦小子啊!”老人拉着秦公的衣衫,说道:“唉,过去这个多年,都快认不到你了。”

    “吃晌午了没?走,去我哪儿吃点。”

    酒安坊不大,知道秦公的人也不少,如今多数都是老一辈的老人,岁月变迁,为官十余年,都已大变样了。

    秦公委婉的拒绝了刘阿公的好意,这些日子忙故而都还没去拜访这些老人们,到时候还是得走一遭。

    告别了刘阿公,他接着朝天香栈走去。

    迈步走进栈之中。

    今日栈中的人少了许多,更没有当初的嘈杂之声了,想来是商队已然离去的原因。

    栈柜台前的掌柜一手算着账,一手则是端着酒壶,时不时灌一口,脸色红润,似乎是又醉了。

    秦公叹了口气,知晓问这掌柜没什么用,便将目光看向了栈里。

    栈里各处坐着人,多数都是闲聊喝酒,目光望去,在那窗口之处,却是坐着一位儒衣先生。

    儒衣先生手中拿着一支玉簪,正在木头上雕刻着什么东西。

    在那桌上,还有一只张望着的红狐。

    秦公眼眸一动,认出了那位儒衣先生,他如何也忘不了。

    ‘是他……’

    是那晚闯入他书房的人!

    老城隍当初并未形容陈先生的模样,只说陈先生是先生模样,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栈之中,也只有那位儒衣先生是这般模样。

    莫非……

    陈九拿着玉簪雕刻着木头,吹了吹其上的木屑,感受到门口的目光,抬起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秦公顿了一下,走了过去,拱手问道:“先生可是姓陈?”

    陈九点头回应,接着低头雕刻着手中木头,说道:“坐。”

    “我们见过。”陈九忽然开口说道。

    秦公闻言坐了下来,看似面色毫无波澜,但心中却是无法平静下来。

    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先生,看着年岁不大,衣着朴素不过是一身儒衣,正一丝不苟的刻着手中的木头。

    秦公顿了一下,说道:“陈先生说笑了,你我不是第一次见吗?”

    陈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一笑,却也没有开口揭穿他,只是低头继续刻起了木头。

    秦公心中一颤,咽喉滚动,说不怕是假的,但既然是老城隍认定的人,想来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

    这事情实在是太巧了,老城隍与他说的陈先生,竟是那一夜闯入书房的人。

    二者竟是同一个人。

    “是老城隍让你来找我的吧?”陈九问道。

    “正是。”秦公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礼数,连忙拱手道:“秦氏学生,见过陈先生。”

    这位陈先生看着年岁不大,但他不敢有半点失礼。

    “既然是老城隍让你来的,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陈九雕刻着手中的木头,时不时吹去木屑。

    不管怎么说,老城隍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上次贸然闯进思源书坊也是他的不对,不过老城隍也真是,又不是大人物,又何必如此拘谨,直接问不就得了。

    秦公嘴唇微张,顿了半晌,才问出口来:“陈先生可知…文圣如今在何处?”

    “文圣?”陈九抬头道。

    秦公点头说道:“前日文气冲天,文曲星闪烁,应是文圣降世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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