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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穆并没有让刘益守等人“失望”。三天之后,准备充分的费穆,再次带着大军将雍丘城围困得水泄不通。这一次,费穆大军身后都是攻城用的冲车,云梯等器械,看起来就是志在必得。
除此以外,还有数量不详,但看起来就不少的“拍车”。这是一种带两个轮子,可以移动方位,但使用时需要打桩固定的投石机。
雍丘城城头,刘益守凝神看着城下准备充分的费穆军,微微皱眉,一声不吭。
正在这时,费穆军中跑过来一骑兵,对着雍丘城这边大喊道:“费将军请城中主将出城一叙!”
城头诸将,包括宇文泰和王伟等人,都好奇看着刘益守,不知道他会怎么应对。
“看着我干什么啊,放箭射死他啊!”
刘益守颇为无奈的对负责指挥城防的宇文泰说道。
这种事情你踏马都干得出来?
不止是宇文泰,就是王伟甚至是彭乐这样的浑人,也都傻眼了。平日里刘益守不管做什么都是很有风度的,怎么现在就如此不讲武德了?
“呃,主公,我还以为您会出城去跟费穆谈谈呢?”
王伟言不由衷的说道,想劝一下又觉得这种事情,说出来好像挺犯忌讳的。
“假如我出城的话,费穆会深明大义,感激涕零,然后就不打我们了?”
刘益守反问道。
王伟沉默,这个问题自然没法回答。费穆可是会吃人的老虎,你指望他放下屠刀?那还不如指望元子攸亲自带兵来救援呢。
“卑职不是那个意思……”
“可以了,我就不在城头指挥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刘益守直接走下城楼,不去干涉宇文泰怎么布防。
说到眼光和大略,刘益守自认为自己还是有点天赋,而且现在很上道,可以独立思考,独立判断了。只是具体到临阵指挥,以后有机会可以练练,在生死攸关的大战上面,还是不要太过托大了。
宇文泰这个人保命的本事一流,对守城也有些心得,关键时刻,还是内行的人靠得住,刘益守觉得自己若是待在城头,只怕很多人会听自己的号令,那样反而不美。
雍丘城下,费穆一脸错愣看着自己派去喊话的骑兵被乱箭射得飞奔而逃,狼狈回到大阵之中,还喘着气心有余悸。
“哼,冥顽不灵!”
费穆冷哼一声,敌军主将识破了他的计谋,让他内心非常不爽。
“拍车准备投石,全部集中于西面城墙!”
费穆阴沉着脸,拔出佩剑指着雍丘城墙大喊了一声。
他下令很有气势,只不过,麾下士卒对这种器械并不是很熟悉。手忙脚乱将拍车全部架设好,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毕竟,还要打桩,这玩意行军很方便,但代价就是使用的时候必须打桩固定,只能在攻城战中使用。
看到自己麾下的这些士卒士气低迷懒散,军事技能又有所欠缺,费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中的焦急,像是在焚烧灵魂一般。
战场上,士卒们都不愿意跟随没跟他们朝夕相处的主将共事,因为这些士卒会担心主将处心积虑用他们的性命作为自身功名利禄的垫脚石。
同样的道理,统帅一支不熟悉的军队,主将也会担心麾下士卒不拼死用命,担心他们临阵脱逃。
这是很现实的人性,也是难以解决的死结。
可是费穆又有什么选择呢?
他的嫡系亲信,都已经在荥阳攻防战中被陈庆之的白袍军消耗掉了。现在这支拼凑起来的队伍,能走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得亏是之前大胜了一句,好歹还能打点顺风仗。
“砰!”
很久之后,拍车终于第一次发射,投出一块石头。结果力道太小,居然没有碰到雍丘城的城墙。
费穆感觉一阵阵的难堪,血压直线升高。他这才意识到,哪怕是打呆仗,也是有很多细节问题要处理,并不是说把攻城器械拉过来,对手就会立马投降。
“继续投!”
拍车投石是利用了杠杆原理,实际上是有类似于“准星”这样的东西,只是调节起来比较麻烦。如今还处于试投阶段。费穆沉住气,负责试投的士卒调整拍车的状态。
……
自从贺拔岳带着麾下万人与白袍军血战后,战局就呈现焦灼状态。
尔朱荣派遣窦泰佯攻河阳关,陈庆之派出三千白袍军与窦泰决战,后者不敌,且战且走,狼狈退回大营。领军的马佛念忌惮尔朱荣大营兵力雄厚且士卒善战,并未穷追到敌军营地。
又过了一天,慕容绍宗带着麾下一万人,跟昨日一样,强攻河阳关。陈庆之不得已又派出三千白袍军与之决战,慕容绍宗败走,退回尔朱荣大营。
一连两天,再蠢的人也应该回过味来了。陈庆之将麾下几个部将召集起来议事,每个人脸上都是面色凝重。
“尔朱荣,仗着兵力雄厚,跟我们打消耗战。”陈庆之沉声说道,不过看起来似乎并不惊慌。
“都督,打下去对我们不利,末将建议退守河阳关。”
马佛念拱手说道。
其他人如同宋景休、鱼天愍等人,也是微微点头,赞同马佛念的看法。
“河阳关是可以退,只是……”
陈庆之微微摇头,士气可鼓不可泄,这一退就彻底陷入守势。北中城好出击,但是河阳关只有一个方向,被人堵死了不好出击。
看似稳妥,实则慢性死亡。
“今夜,我亲自领兵,突袭尔朱荣大营!”
陈庆之说了一句让在场众人惊掉眼球的话!
“都督不可!”“都督不可!”“都督不可!”
在场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元颢指望不上了,慢慢耗下去,我们绝对会输,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意已决,勿须多言。”
陈庆之摆摆手,态度非常坚决。
“去把所有将佐都叫来,我要在校场训话!”
陈庆之说完,转身就往北中城内的校场走去,干净利落。
马佛念等人面面相觑,齐声哀叹。
很快,他们就把军中什长以上的全部叫到了校场,只见身上衣衫单薄,并未执甲的陈庆之,已经矗立在校场的高台上,哪怕一句话都没说,也有无形的威势散发出来。
那些战阵上如狼似虎的白袍军将佐,一看到他站在那边,就立刻过来列队,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乖巧得像是刚进门的小媳妇一样。
等人差不多到齐了,陈庆之对身边的马佛念轻描淡写说道:“带几个亲兵去营房看看还有谁没到。如果不是病得无法下地走路,那就直接斩了吧。”
果然,看起来温文尔雅,从不动怒的陈都督,依旧是这样铁腕治军。哪怕濒临绝境也不放松对纪律的要求。
等了片刻,马佛念回来拱手道:“除了重伤的,其余都在这里了。”陈庆之微微点头,让马佛念入列。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尔朱荣的五万大军,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大营。那些人跟我们之前遇到的对手不同,他们很顽强,也很有实力。
你们这一路走来,死在手上的魏国人,我估计也数不清楚了。
为了犒赏你们,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你们在洛阳作奸犯科的事情网开一面,没有深究。
今夜,我会带着你们夜袭尔朱荣大营,如果输了,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战,包括我在内,全军上下,估计会一个人都不剩下。
不要想着投降,就算投降了,你们也会不得好死的。想活命,今夜就出死力,流干最后一滴血为止。
我的话说完了,都散了吧。”
话音刚落,陈庆之转身便走,只留下一个寂寞的背影。
“你想说什么吗?”
宋景休看着马佛念问道。此刻他们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表情都很诡异。
“你说我们三个,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不说万人敌吧,起码一个打三四个普通人跟玩一样。但是若是说到胆量,我们只能跟在都督后面跑,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马佛念心有余悸的说道。
“多找几把趁手的刀带上吧,今晚可能用得上。”
一直不说话的鱼天愍憋了一句出来。
……
“砰!”
一块大石头砸在城墙上,将女墙上的土崩碎。土块掉到城墙内部,打到贴着城墙站立的士卒举起的盾牌上,尘土四溅。这些值守的军士浑身都是土,包括宇文泰在内,全都是狼狈不堪。
但是城外的费穆很有耐心,根本就不打算跟刘益守他们打消耗战。或者说,费穆的计划,就是用拍车投出来的石块,让城内的守军不得安宁。
要么你们躲在城下吃土,如果你们放松警惕,那对不起,我就要正式攻城了。雍丘城墙上的女墙,已经被拍车投出的石块毁坏了不少,有些地段都打出凹陷来了。
“主公说站在墙根下面,没有被石头砸到的危险,看来确实如此。”
王伟有些崇拜的对宇文泰说道,他也是一身的土,但是还是在前线没有退到县衙。
“费穆很阴险,他是故意不让士卒攻城的,他不想跟我们打消耗战,等真正攻城的时候,就是总攻!我估计也快了,应该就这两天。”
宇文泰对王伟说道,两人的样子都有些狼狈。费穆发动所有士卒,保证拍车投射的连续性,现在城墙上,城墙内,城墙外,全部都是数不清的石块。
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虽然杀伤效果近乎于零,但确实压制了守军的气势,把宇文泰搞得焦头烂额,起先的很多预案都没用上。
“宇文将军,王长史,都督有令,命你们到县衙议事。这里的城防由韩将军接替。”
一个传令兵匆匆赶来,对宇文泰等人说道。
终于要来了么!
宇文泰和王伟二人忍不住心中窃喜。刘益守也是谋定而后动的人,要么就不动,要动就是雷霆一击!
两人颇有些大喜过望的来到县衙,就看到刘益守身边站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他们根本不认识。
此人器宇轩昂,那样子一看就不像是泥腿子出身的,从体型看,似乎是猛将一类的人物。
“这位是杨忠,从任城而来,费穆大军主力都在西面,他从东边偷偷潜入,我让人用吊篮把他吊进来的,他身上有独孤信和赵贵二人的联名推荐信。”
最后一句话打消了宇文泰等人的疑虑。至于此人的来历如何,宇文泰只是感觉杨忠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其他的并没有想太多。
杨忠为什么找到这里来了,说来话长,刘益守也不打算跟宇文泰等人多说,不过杨忠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
“接到刘都督的信以后,独孤将军就联络了兖州的羊敦等人,并晓以利害。羊敦他们已经答应出兵,合围费穆兵马!
现在表面上看,雍丘是在被费穆围困,实际上,赵贵将军已经带兵屯扎蒙县,与羊敦合兵一处,有数万人。
刘都督刚才说于将军偷袭小黄城,如果成功的话,将会断掉费穆后路。现在其实并不是费穆要把我们怎么样,实际上,他已经掉入陷阱,马上就会陷入四面楚歌之中。”
哈?
王伟跟宇文泰面面相觑,羊敦等人是什么时候入局的?
“之前不敢跟你们说,怕你们松懈。现在杨忠带了消息过来,我们都可以松口气了。
于谨偷袭小黄城成功的话,我们会将费穆围歼于雍丘城以西。若是他不幸偷袭失败,我们也能击退费穆,打个平手。”
刘益守面带微笑说道,脸上的表情十分放松。
羊敦等人,在他写信劝说之下,终于还是迈出了关键的一步。虽然不能说是雪中送炭,但将其看成是锦上添花,绰绰有余。
刘益守对羊敦和羊深二人痛陈利害,说他们倘若不能实质性的出兵“洗白”,将来定然要被以尔朱荣为首的朝廷所清算。但是出兵对付费穆,至少在大义上是能站得住脚的。
他不指望羊敦等人能行动,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羊敦等人还真的动心了!
这也就是当初放了羊侃,羊氏现在投桃报李,不动声色的还个人情。刘益守心中有数,却不会对王伟他们解释这些。
“杨忠,你就在我军中担任领军,当然,现在你还是光杆,麾下一个人也没有。这次击败费穆后的战俘,你可以挑两千人出来作为自己的部曲。
今夜,轮到你表现了。我的目标就是拖时间,消息是你带来的,羊敦他们什么时候会支援,你心里应该有数。我给一百人你,任你调配。”
刘益守看着杨忠,微微一笑说道。
“谨遵都督号令!”
杨忠的双臂还没有完全好利索,硬拼是不行的,这也是刘益守给他的考验,决定了他将来在军中的起点如何。
想起前些日子在任城的时候,床榻上吕苦桃婉转承欢的娇媚模样,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大丈夫封妻荫子,就从现在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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