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今日设宴因是程仁虎四十八岁的生日,他有了些春秋,再加上今年添了孙儿,才这样喜气洋洋地操办。
程仁虎出身低微,除了与潜邸旧部有结交,原京中那些体面人家都瞧不上他,故今日请来捧场的除了同僚就是旧友,像肖家、孟家等, 都是冲着与裴翠云的私交而来。
裴翠云领着她儿媳妇里里外外的张罗,又要迎接女宾的轿马,还得操心茶果点心。
“太太,徐王妃和郡主马上到门口了。”
丫头一来禀,裴翠云忙撂了她媳妇在里头待客,自己亲自出来迎。
“桂英想摸花牌,就等你凑局,在里头都坐得烦了。”
除了却月和附白带着贺礼去登帐,其他四个丫头、两个媳妇都随着徐慕欢进了内院。
“裴娘子,芳菲她们来了吗?”
裴翠云微躬下身子,笑着与明鸾说:“都来了,芳菲姊妹、淑怀乡君、静宜,还有你姨妈家的妹妹纯儿,都在亭子内边斗草斗花,瞎子摸人呢。”
明鸾一听心都飞了,拉着徐娘子的手央求着要过去。
徐慕欢本打算让她进去给诸位娘子请个安,尤其是慕礼也在。
但一想她有郡主的封诰在身,进去了大家碍于她的身份又不敢受,没准还要伺候她上座,故答应道:“那就去吧。”
又吩咐远黛,“你们四个都跟去, 小孩子玩得兴起就什么都不顾了,好歹别磕了碰了。”
远黛和附白带着另两个丫头得了令赶紧追着去了。
“哎——”
裴翠云挎着徐娘子的手,站在厅外头往里努了下嘴儿,悄声说:“冯家三娘子也来了。”
“靖安侯府的三娘子?”
徐慕欢心里一画魂儿,寻思她跟程家哪有什么交情,与裴翠云也就是说过几回话地点头之交罢了。
若愿意给面子,封份贺礼送来就行,哪还用亲自来赴宴呢。
“她来我也怪意外的”,裴翠云看地明白,说道:“八成为你来的,你不是跟贺娘子好么。”
“这阵子冯家兄弟仨打官司,在京中闹得沸反盈天,我猜她今天借机来找你,想让你从中说和。”
徐慕欢撇了下嘴,摊手道:“衙门里的老爷們都断不明白的案子,我倒有那个能耐,又不是高悬明镜的大青天。”
两人嘁嘁喳喳几句,便往厅里去。
果然徐慕欢一进去, 干坐在那儿好不尴尬的冯家三娘子眼睛都亮了一下。
还不等王桂英她们说话, 三娘子忙迎了过来,又是请安,又是拉着徐慕欢坐下,给她斟茶奉茶,内边等着徐慕欢来摸牌的几位娘子都没抢上槽,皆一头雾水地看她一个人表演。
“王妃近来可大安呀,自从分了家,我从侯府里搬出去,多怎日子没见您了。”
徐慕欢也不好太驳面子,喝了口茶,与她笑笑。
“娘子近来可去探过我那大嫂贺娘子?”
“哦,不曾去,近来我府里事忙”,见她往贺孟瑛身上引,慕欢心知也逃不过这一劫。
“我那大嫂子也忙呢”,三娘子脸上一哂,捏着嘴说:“忙着告我和老二媳妇呢。”
“您说说,老太太尸骨未寒,她这个做大嫂子的,分家时第一件事儿就是拉兄弟俩上公堂,谁听谁不笑掉大牙。”
“您与她往日素有交情,如今还是姻亲了,也该劝劝她。”
三娘子摇着扇子,皮笑肉不笑地,说话时恨得直咬后槽牙。
“都是勋贵人家,有头有脸的,何必为了点子钱让人嚼舌头,别说外人,您这个做亲戚的脸上也没光彩。”
三娘子说了这一车话,徐慕欢也未打断她,直抱着扇子缓缓地摇。
听她说完没话了,徐慕欢方才慢悠悠地说:“贺娘子虽是个看上去不好对付的人物,但端庄、识大体的名声在外。”
“你家老太太活着时也是她当家,口里都是夸她的话,京中女眷里也没她一句不是。”
“如今闹起来,必有个缘故。”
三娘子抢白道:“这缘故不就是钱闹得,大房已经袭了爵,多给弟弟们几百两银子原也没什么,何苦来鱼和熊掌皆要占了去。”
“谁家大房这般没谦让的!”
谷顩</span> 徐慕欢见她语气不忿,今日又是程家的好日子,何苦在人家斗嘴,丢人不说还搅乱。
故笑着说:“我一个外人,知道什么原委,娘子既有理,进了衙门讲给大人们听去,自有分辨。”
“且你也说了,家事闹起来岂有不丢人的,亏了今儿你是对我一个人说,若被其他娘子听了去,误会你故意在背后嚼你大嫂坏话就不好了。”
徐慕欢若有似无地斜了下眼睛,示意她里间坐着喝茶的,原该聊天的娘子们都静默无声听着呢。
慕欢将茶盏撂在桌上,乜了她一眼说:“有理讲理,没理认亏。”
三娘子手里绞着帕子,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走之前小声地丧气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还是讲理的地方了。”
三娘子一走,裴翠云探头出来,掩嘴一笑,说:“我猜得准吧,她就是来堵你的。”
里间儿牌桌都摆好了,王桂英盘腿坐在罗汉床里头,手拨弄着盒子里的钱,不无埋怨地说:“烦死了,就等你来打牌呢,被她截住耽误了这么长的工夫。”
“是是是,她耽误你发财了!”
徐慕欢挨椅子坐了,见薛翎和芝兰仍不上桌,便嘲笑她二人道:“你俩也是,多少年了还学不会,就这几张牌有什么难的。”
“学它干嘛”
芝兰笑着回道:“我俩既记不住牌,手气又不行,天生不是内块料,学会了还不是上赶着送钱。”
“欸,我有件正经事儿,你们帮我斟酌了”,裴翠云边摸牌边说道。
“前两天,老程一个旧部下的娘子进京来拜访,我只当她来叙旧便接待了,谁想她抬了几箱子宝贝来,要孝敬我俩。”
“这哪里是孝敬,这是要命么。”
裴翠云用长尾甲挠了挠头。
“内年放利,宫里降旨来申斥,我就吓个半死。”
“若是别人,说点好听的话回绝就罢了,这个是老程的老下属了,当年的感情都还记得呢,人家也没求你干什么,就这么回绝,岂不寒人心,有点忘情忘义了。”
裴翠云不专心,第一把就给王桂英点了一炮,让她胡了个满贯。
“你们说咋办?能既不伤感情,也不惹祸。”
王桂英收了钱,说:“无福消受的东西须得敬献给消受得起的人去受用。”
裴翠云听不懂,懵懂地看了看另外几人。
“他既是程大人的老部将,那肯定在潜邸时也是给王爷效过力的。”
徐慕欢点她道:“不如写了请安折子,并着这些东西敬献给陛下,就说西北旧部无不感念陛下的昔日情谊,只是他人微官轻,到不了御前去,只能借由程将军这个老上司转达。”
芝兰剥了一小碟瓜子仁儿拿给慕欢,说:“这倒是个正经主意,陛下和舒后是最念旧情的,在西北的旧部大多没跟着上京来,如今他有心进京来拜见孝敬,听了岂不高兴。”
“那老程什么时候进请安的折子合适呢?”
程仁虎虽是禁军将领,但一年到头见皇帝次数有限,消息也不灵通,自然拿捏不好时机。
朝中事多,龙颜不悦时递上去,岂不好事办砸了。
王桂英又自摸了一把。
慕欢边给钱边说:“我看过些日子就是好时机,河南春天时报了旱,说是接连两个多月不下雨,又是修渠引水,又是求雨祈福,前几日地方官来报,说是终于下雨了,夏禾也种上了,陛下高兴的紧,还说今年要起驾去离宫避暑呢。”
“等到龙驾启程后,程将军在离宫侍奉时,趁龙颜欣悦,私下敬献,岂不妙?”
裴翠云听罢,心里一高兴打错了牌,又给王桂英点了一炮。
吴涯一扔牌说:“裴姐姐,你快专心些吧,这一圈还没下来,都给桂英点了两炮了。”
“欸,薛娘子干嘛去了?”
因王桂英对着门坐,能注意到谁进出。
“哦,不放心孩子,说去亭子内边坐坐,看着她们玩儿。”
亭子内边各家都派了好几个女使、媳妇去伺候,更不提程家的下人还好几个,哪还有不放心的。
只是吴家的两个孩子放在薛翎膝下养,她终究比养亲生的更精心些,丁点错处也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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