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中的冬日来得很快,瑞德姆不得不派出人员对狼群进行清扫式的围剿,原因很简单,秋天本该来的物资到现在还没有送来,而狼群已经习惯吃出行狩猎的人肉。

    “联系?”瑞德姆点点头,一点一点掰开讲,“没有信鸽。两匹老马,去最近的城镇需要五天时间,那里倒是有驿站,你能回来还好,如果你携带雅新基唯一的预备军马逃了,我又去哪里找你?”

    亚摩却没恼怒,这是这一段时间他们经常要讨论的事情,瑞德姆在亚摩来之前饱受够了等待,还有提心吊胆每日派出去狩猎士兵的性命,他宁愿让所有人都缩在这个简陋的城墙上,孤城自守,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让自己一个人焦急。

    “说担心他们有这么难吗?”离开前亚摩对着瑞德姆说了一句,瑞德姆朝她威胁式地挥拳头。

    瑞德姆痞子样地蹲在城墙上,看着亚摩跟在斯德身后,竟是要准备出去,大吼道:“你要去哪里,你是我们这里的魔法师!”

    斯德身边只有亚摩,他检查好自己的武器,一柄缺口的长剑,背着的自制箭囊与弓箭,瑞德姆看着亚摩换了一套马甲长袖便服,不合脚的靴子用绳子紧紧捆在小腿上,他大叫:“开玩笑,你们就两个人!”

    亚摩是一样的装备,空出来的手拍拍挂在腰上的手提袋,说:“空间扩展的魔法器具,能容纳很多猎物,不用像以前让普通人出去打猎了。”

    “那么基地就没有任何能抵御巨人和其他怪物的魔法师了!”

    亚摩拍拍自己的胸膛:“没有矿晶的魔法师,还能叫魔法师吗?你还是赶快祈祷送物资的塔楼魔法师赶快过来吧。”说完,她挥挥手,“我和斯德都有保命的手段,人多了反而累赘,我们很快就回来!”

    这个理由让他无法反驳,但瑞德姆还记得亚摩刚来的时候一身虚弱的模样,只得一脸纠结地站在城墙上大喊:“斯德,给我完好无缺地带人回来——”

    斯德头也不回地从木闸门上的小门跳了下去,站定后伸出手,亚摩却没管,自己到了城门外,原地蹬了两脚,表示没有任何受伤。

    两人走在旷阔的山谷之中,顺着一条踩踏而出的小路爬上山坡,翻山越岭,亚摩小心脚下的磕磕碰碰、崎岖不平的山路,抓着根茎很深的攀山草,另一手拿来长树枝在草丛里探路,说:“这么说几年来你一直没有放弃,找到拉伯岱没有?”

    斯德眯着眼环顾四周山脉:“找到了还会在这里么?”

    “总觉得你一直在找东西,你是塔楼的人么?”

    “你知道塔楼有暗访人?”

    亚摩耸肩道:“这好像不是秘密,主要是你说过自己的身份,我觉得你不像沼泽出来的巫师——你做的都是挺正经的事。”斯德闻言略带惊讶地看了亚摩一眼。

    亚摩刚想顺着话题问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见斯德伸出胳膊挡住她,将一根趴在前路仿佛是一截枝桠的蛇挑起,用力往远处扔去,亚摩不再分心聊天开始赶路,直至斯德在一处浅浅几乎枯涸的小溪边停下,指着一处人工挖凿出来的水源深坑,里面已经蓄积了水,但是由于天气或者地理位置,也快见底。

    “这里的水流量原本非常大,很多动物会在这里喝水,在巨人来袭之前,雅新基的喝水和狩猎不成问题,这在一个月前已经都转变了,将井继续挖深就成了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如果有矿晶的话,就可以用矿晶预测挖凿的地点,不用这么费力气了。”

    斯德开始生火,将水坑里的水用铁器盛起来烧开,火堆红艳艳地照在两人脸上,远处还有他们需要围剿的野兽的嚎叫,狼群似乎离他们并不遥远。而他们围绕着火堆,头上是一览无遗的夜空,四周是孤寂的深山,颇有一种被文明世界遗弃的沮丧感。

    “你确定那些狼会找到我们?”

    斯德将树枝扔到火里,说:“狼是最记仇的动物,对目标忠诚无比,为了确立新狼群的地位,头狼必须替旧首领报仇,你看看袋子里还有一条狼腿,把它拿出来吧。”

    亚摩拿出带毛的狼腿,看着斯德扔到火堆里烧,噼里啪啦火燎响声中,她继续中止的话题:“你都知道了我的事,互相公平交换是很正常的吧,你不是靠正规途径来这里的,是因为要避开敌人么?”

    斯德看了眼四周,指着不远的树木:“晚上我们在树上睡觉,这样攻击它们会更容易些。至于你想了解的那些,”斯德的瞳孔中闪动着火苗的光,“我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亚摩心里一阵郁闷,低声说:“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夜间装睡的斯德和亚摩合伙干掉了那批经常骚扰基地的野狼,亚摩狼狈地站在魔法阵中,心疼地准备将矿晶重新挖出来。厄菲摩斯多放在行李箱里给她用来防身的匕首,可以加强攻击力量,没想到上面价值昂贵的矿晶变成了法阵启动的消耗品,而他们废墟中找来的则需要源源不断填入基地的保护法阵,没有额外备用的亚摩不得不把自己的财产投入狩猎之中。

    “等等——”斯德制止她的行动,突然大叫,“趴下!”

    亚摩扑倒,一阵猛烈的冲击越过头顶,扑空,那黑影冲进法阵,十几根冰棱冲天而起,将最后一头野狼杀死。

    斯德拽起惊魂未定的亚摩,挥动着长剑说:“不,头狼没有杀死,它逃走了。”

    亚摩咬牙,将野兽的尸体塞进袋子,跟着斯德连夜追去,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有一道强光刷然冲天而起,亚摩眼尖地认出那是大型魔法阵启动的征兆,夜空中的恒星投射下回应的能量光芒,光芒在反射中一瞬间让夜景瞬间变白。

    亚摩睁开眼睛,斯德爬上了最高的岩石远处眺望,宛若一尊马上可以动笔素描的石像,亚摩说:“那离我们几百公里,这里根本看不到那边的情况!”话音刚落,慢一拍的地震微弱地传来,震感只是让脚下的沙砾轻微地抖了一阵,亚摩不再看斯德,掏出水壶喝了两口,一面猜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斯德跳下来,指着一处方向,“头狼往南跑了。”

    亚摩不由提醒他说:“少用点眼睛,会瞎的。”

    斯德却看着亚摩的手说:“不会的。”亚摩转过头,假装没有听见。

    两人重新上路,约莫半个小时中斯德重复回头了数遍,凉风起来,风吹动了树林,沙沙的声响仿若大海波涛,亚摩心中悸动地感觉到有什么在快速地逼近,夜中的视野没那么清晰,她转回头看向对方,斯德却更早反应过来,猛然将亚摩抱在怀中倒入草丛。

    “它们来了……”斯德低声说,声音急促而危险,警告的话在耳边化成蛊惑的声音,亚摩感受到两人的心跳都在飞快地爬升。

    亚摩摊开双手,后脑勺被捧住,挪开视线瞪大了眼睛仰望着繁星的天空,飓风从他们头顶呼啸擦过,无数树木被压弯伏地,连根拔起的根茎带着石块泥土像落雨的气候,天空被黑幕遮住了几秒,飓风的声音连绵起伏,只有斯德的呼吸声音在亚摩耳边急促地响起来。

    斯德用手盖住了亚摩的眼睛,亚摩忍不住开始眨眼,脸上的手掌心开始发热发烫。

    十几秒过后,亚摩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斯德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指着那群逃命似的窜天飞龙群说:“根据野龙每小时两百到四百公里的速度,你说的没错,跟我们的确没关系,看来是夜袭了某处领地,被那里的魔法师打跑了出来。”

    “巨人,龙群——”亚摩感觉斯德在拼命地摸手,咳嗽了一声,“除了庞然大物的敌人,还有哪些需要我们对抗的?”

    “还有幻灭种。”斯德面朝向她说话。

    亚摩在夜里的脸已经开始爆红,就听见男人继续说道:“又或者被人美称为暗精灵,他们拥有着黑头发和黑色的瞳孔,经常会模仿人类潜入人类的社会之中,蛊惑人类,当然,他们还会生下人的混血儿,来达到融入社会的目的。”

    亚摩在黑夜中笑了一声,脸上的烫度完全被对方的一段话浇灭:“你可是黑头发。”

    斯德平静地说:“那是因为这个大陆已经没有了暗精灵,只有活得够久的人才知道这种传闻,我的头发也不是混血儿出来的。”

    “走吧,头狼怀孕了,跑不远。”

    他们一路上捕猎了不少动物,包括觅食的两批野猪,那头狼太能跑了,斯德找到了一处空掉的棕熊洞穴,发现并不适合扎营休息,只能堪堪赶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顺着小溪逆流而上,在一处河边将草草处理的鹿皮放入储物袋中,亚摩已经累得不能走路,调侃他说:“你会狩猎,做兽皮,还会找水源,观地形……还有你不会的么?”

    斯德在河边洗手,那脸已经模糊在夜景之中,亚摩惊奇地感觉对方在笑,说:“这么多天,你竟然会笑了。”

    “为什么我不会笑。”

    “那种——”亚摩比划了下,“舞会上装模作样的假笑,但明显现在是真的笑容。”

    斯德说:“因为可供真笑的时候不多吧,我看你也不是很会笑。当然,你在鲁斯塔的时候比其他的都要开心得多。”他立刻露出懊恼的神色,晨日猛然跳跃云层,天空由灰蒙蒙变白,亚摩却时刻观察着他,只见他神色一变,抽出弓箭朝着黑暗的树丛之中射去,钉在地上,发出一阵耀目的光芒,那里,一头全身湿透的母狼悄无声息地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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