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摩探望到对方潇洒远去的背影,能预料到奈契斯的追随者必将受到优待,荣耀惠及到妻子,并不至于大惊小怪的程度,哈伯特这一句话可是有些刻意。
“是的,但比之男爵的低调,他的夫人更出风头,不仅仅是陛下青睐,王后也对她颇为信任,男爵夫人甚至在王宫中有了自己的房间。”
“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对我们如今的处境很有影响?”
“我们不能小看任何一个细节,小姐,”厄菲摩斯多有些担忧地说,“我们已经有两年没见过陛下,就算是同床尚有异梦,两年内能发生很多事情,近水楼台的势力却对我们不利,我们会将寸步难行。”
“我可真希望永远在城堡里不出来,”亚摩耸肩,“他一直跟随着奈契斯,作为亲信如果不是亲王的棋子,那就是纯粹的奈契斯一派,他对我可能没有太多好感,如今做了王庭总管,我也不出入王宫,我不知道还会哪里碍着眼了。”
很快,亚摩就知道自己碍眼得有多么严重。
侍从将往前走的亚摩拦住,恭敬地领着她往后排的位置走,前一步坐下的哈伯特伸出手说:“我这边还有位置。”
房间并不大,有一个容纳十几人的小舞台,下面放着对应的金色红丝绒椅,哈伯特的位置在最后三排,进门的亚摩却被往更后面走,哈伯特的声音不大,但此刻前面观众席位上的人侧头看来,让他们这边一下子陷入了围观。
侍从不卑不亢地说:“这是陛下的吩咐。”
窃窃私语传来,假装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亚摩把望向前排的目光挪回来。
她看见了几个熟人,有些对她点头示意,一部分对她好奇的则是新贵,这些新贵藏不住掩饰,多多少少有着看好戏的模样,很快,亚摩发现他们在自己和一个女人身上来回转动,仿佛希望一场无硝烟的战斗开场。那是被三四人围在一起的女人,只露出了背影,通过匆匆一瞥的服饰——看来就是乔布男爵夫人。
亚摩并没有觉得坐在后面有被下马威的窘迫,回头和哈伯特调侃说:“看到你这样子我以为你从会长座位上被人挤掉了。”
“亚摩,你还是以往的刻薄,我要申明一下,我只是副会长,”哈伯特探究地从侍从脸上挪开注目,“表演还有多久开始?”
“半小时,演员们还在化妆。”侍从回答。
亚摩拍拍哈伯特的肩膀,示意没什么大不了。
她继续往后面走去,最后一排的椅子舒适度并没有因为前后位置而不同,但前面总是往后看的目光就没有那么让人舒适,亚摩看着自己紧贴着后面靠墙的帷幔,另一个侍从正端着饮品从里面走出来,将东西放在身旁的矮桌上,亚摩不动声色地看着晃动着液体,然后漫不经心地等待舞台上布置。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又有几人走进来,内阁大臣的内眷和上议院贵族们很快填充完毕,亚摩的最后一排只有她一个人,这就让人有些奇怪的异样,但他们都坐满了前面的位置,仿佛亚摩不得不因为席位不够而被放置在这里。
王宫房间一如既往,千篇一律的精心布置比比皆是,厚重感十足的金银雕刻和繁美刺绣不过是随处可见的装饰品,其为接下来表演布置的奢侈程度远超以前常去的剧院,只是毫无隐私的观看感降低了半成愉悦以上,被打量的同时也有试探的贵宾迎了上来,一个深发男人迈着有些发飘的步伐,朝着亚摩打招呼。
“鲁巴夫在此向公爵大人问安。”鲁巴夫显然诚意欠缺,低头的同时不忘时刻用眼神向上瞟,略带试探的模样好像在探查对方的接受程度。
“……日安。”亚摩侧头看他。
不得不说,在被排挤了的交际场合上若有个人来打破僵局的确会让气氛好过些,对方投机取巧的模样也让亚摩开始打量他,在以前参与事件调查的时候似乎和这个鲁巴夫有过几次见面。当然,这种记忆随着对方越发放肆的目光而变的难以容忍,她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前议员刺杀案件中,我作为某秘书有幸参与您的审问——”
亚摩发出恍然的神情,不打算细究地朝他微抬下巴表示回应,转头看向舞台。
鲁巴夫却没有眼力地占据了亚摩身边的空位,抬起矮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带着面色扭曲将酒杯放下,咳嗽了一声:“公爵?”
亚摩没有理对方,食指搭在拇指上来回慢慢地捻擦,仿佛对此行为产生了足够大的兴趣。
鲁巴夫坐不住了,左右看一眼,凑近少许压低声音急迫地说:“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够请您共餐,我请了一位若夫列耶的地道厨子,很会做炙肉和美酒,如果您有空,我的府邸随时能为您敞开大门。”
对方看着亚摩身上的着装,从宝石耳环移到手指上的戒指,舔着脸地继续说:“当然,有几个若夫列耶的男孩,非常正宗的那种,也对曾经首席魔法师充满着格外的敬仰,他们非常想见上您一面。”
“见我,恐怕是你想让他们见我吧。”
美食加美人?
亚摩稀奇地转过头去,重新正视这位其貌不扬的男人,对方近乎谄媚的目光突然发出光亮,亚摩心中一动,低头就见对方的手出现在扶手边缘,继而抚上她的手背。
四周都是有些来头的贵客,鲁巴夫是肆无忌惮……还是她的地位不是从伯爵上升为公爵,而是降来几个等级?
鲁巴夫说:“也有很多非常有收藏价值的珠宝,只要您愿意,我都可以为您呈现。”
亚摩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刺头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边,手掌按在鲁巴夫肩膀,将人往后一勾,鲁巴夫抬头,脸色大变。
“达,达丁——”
达丁抬下巴,不近人情地俯瞰他,直至鲁巴夫的脸开始抽动,才施舍般地拉长音量说:“先生,你的位置在前面。”
鲁巴夫原本冻结的血液这才开始流动,踉跄地站起来,想要留恋般看向一旁看好戏的亚摩,在对方的目光中得知根本没他的分量,偃旗息鼓地狼狈退场,最后选择了最偏离舞台的一个位置,随时准备逃走。
达丁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朝前面瞥了一眼,哈伯特开始和身边人说话,侧头交谈的同时,和达丁交换了一个无声的对视。
“好久不见,公爵。”达丁说。
亚摩拍掉手上残留的感触,平静地说:“恭喜。”
达丁冷色的眼珠子转动了两圈,落在还没开幕的舞台说:“恭喜什么,应该是我恭喜你才对,鲁巴夫托你的福爬上来上议院,作为掮客,他可是得心应手。”
达丁拿起倒扣的玻璃杯给自己倒酒,刚喝了一口就放下,旁边的侍从有些慌张地走前来,想要端起盘子。
“挺好的,”达丁按在酒壶上,意有所指地扭曲脸说,“看来是我落伍了,最近宫廷流行地是这种酒。”
侍从的脸色变白,僵持在旁边,远处簇拥的女人们开始频频往后瞧,中间那位盛装出席的年轻女人像是被挑起了趣味朝后一瞥,泰然自若地继而含笑聊天。亚摩终于认出中间的某个老贵妇,辛西娅口中有名的大嘴巴希诺——该名字曾一度出现在他们的晚餐上,这位姿态傲慢的老贵妇用刺一般的敌意展现了自身立场,说实话,一堆年轻面孔中有这么一个老资历着实有些鹤立鸡群。
另一侧,与女人们泾渭分明的男士们席位上大部分都是老熟人,要么是凭借本身政客身份令人无法不重视,要么在亚摩短暂的部长生涯中,不止一次被当作嫌疑人做过记录,这部分人该好好感谢一下现任国王,毕竟逝者丢了生命后,后来居上者才有一席之地。
从充满了作态和权欲的人群之中,似乎能窥探到奈契斯分裂的用人喜好。
靠前方,财政大臣的红人沃伦比正在和文官大臣嘉白沵耳语,看见亚摩投射过来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点头示意,旁边嘉白沵的背影充满了挺立和孤寂,把玩着一枚胸针,仿佛四周都是空无。
亚摩收回目光,了然地看着酒壶,敬谢不敏地说:“麻烦给我们留点空间。”
犹豫后侍从只得白着脸退后,仍然处于随时过来换酒的样子。
达丁晃着酒杯,却不再饮酒,玩味地嘲讽说:“乔布伯爵是一条忠心的狗,只是眼光太差了,他如果肯好好管教手底下的人,就不会用这种下三滥来侮辱人,瞧瞧,直接误伤了两个无辜的先生。”
“什么味道?”
亚摩好奇地问。
达丁恶心地说:“发馊了的姜汁兑酒,可能会让人闹肚子,我想他们是想给你来个下马威,丢个面子,很可惜,你温吞到没有任何脾气,这显然不像你平日的作风。怎么,兰斯洛德的极北寒冬风潮把你的脾气都冻住了?”
亚摩为对方指代两人之前不愉快的交锋不做评价,这倒不是和对方冰释前嫌,颔首说:“我脾气挺好。”
达丁说:“看出来了,人家的手都摸上来也不见得你发怒。”
亚摩指出:“是你在我生气前打发了他。”
达丁没什么诚意地说:“不客气?”
“不。”亚摩严正以待地否认,可不想随便欠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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