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有些吃惊地说:“当时内阁在讨论是否留有彼立德王子殿下的头衔,王子四处奔波,他的手下去过很多议员的家中游说,这件事情甚至上过报,闹出不少笑话,所以我们只是归档,并未多加注意——”

    “结局是彼立德被无罪释放。”亚摩低声地说。

    明面上,彼立德王子的可怜处境的确让人心生不少同情,被姐姐闹下的事情无辜波及,差点被撸去了继承权,作为日昂加三世的幼子,更是战功彪炳伊丽莎白公主的弟弟,加之年龄差距,自然在整个上流社会中显得低调又平庸,于社交圈内也很少被人关注,然而亚摩拿来收集关于彼立德的日常生活轨迹时,才发现他默默无闻地出现在各个地方,以一种令人不安的姿态见证了很多重大事件的发生。

    很难说对方有没有插手。

    想必奈契斯定很想将彼立德废除,事实证明他的忧患,没有被废的王子很有手段。

    “无法被定罪,该殿下被□□了一年多后由内阁最终讨论放出来,虽然暂无迹象表明与我们有仇恨——”

    厄菲摩斯多最后一个词拖长音,亚摩从他语调中透露出的意味深长中明白,作为参与推奈契斯上位的主力之一,如果亚摩被干掉,拥簇奈契斯有军翼龙的北方势力将会陷入长时间的内耗,这是奈契斯不会愿意见到的。

    同样也是兰斯洛德尤其是辛西娅不愿意发生的。

    就算亲王和辛西娅有怎样的矛盾,奈契斯仍然和兰斯洛德紧紧捆在了一起。

    不管亚摩如何新手,作为新领主为许久负重前行的兰斯洛德注入了新鲜血液。

    厄菲摩斯多的手指点了点,将此事作为同步需要跟进的计划,却也有些阴谋论地说,“至于唐拜罗伊……当上了王后,她的位置仍处于岌岌可危之中,其父科尔温公爵留下的人手和财产并不富足,不然他们一家不会被派到偏远的乡下住了这么久。只有亲王在一日,她才会更有底气,但如果亲王生下孩子,王后不得陛下的心,尤其是奈契斯陛下对你旧情不忘,她恐怕要长期处于腹背受敌的恐慌之中。”

    亚摩说:“亲王并没有孩子,这都是人尽皆知的。”

    厄菲摩斯多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轻声说:“如果有呢?”

    如果有的话,是说亲王接下来的婚约对象具有生下继承人的必须条件么,觉得有些奇怪的亚摩说:“你是说——”

    厄菲摩斯多说:“我想这一次拙劣的刺杀只是一次试探,能除掉您自然很好,但我恐怕这只是麻痹我们的诱饵,小姐,我想您必须尽快进宫一趟,看看陛下是什么态度。”

    亚摩不动声色地说:“那么我觉得……这种敏感的时刻,我更不该被单独召见。”

    厄菲摩斯多平静地挥手让下属退下,说:“如您所愿,或许我们可以通过最近的王宫风向来确定我们的下一步行动。既然您的身边缺乏人手,我自然不能离开您,这些琐碎的事情就就交给我吧。”

    亚摩看着被呈上来的珠宝首饰盒,打开一看,只见奈契斯母亲曾经佩戴过——同时作为自己秘密婚礼的配搭首饰——熟悉的华美项链正静静地躺在里面,这副首饰并没有因为秘密婚礼的失效而被对方收回,但此刻看见这条项链让亚摩有种藕断丝连的牵扯,仿佛让她带上了沉重的镣铐。

    亚摩撇过头不去看,低声说:“我没想到你会把它带过来,这是打算献给王后作为我示弱的保命手段么?”

    “小姐,”厄菲摩斯多说,“我恐怕陛下不会希望在王后身上看到它,无论你是否还愿意佩戴,我只希望它在应有的危急时刻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事情会有这危急?”

    亚摩任由厄菲摩斯多将项链抬起为自己佩戴,皮肤接触到项链的那一刹那激起了轻微的冷颤,她绷紧了身体。

    亚摩今天穿了高领的衬衣,一身改装过的骑士女装,厄菲摩斯多温凉的手扯开她领口一角,将项链放入脖颈,不带任何异样情感地观察着项链和亚摩的皮肤密切地贴合,点点头对着她说:“夫人希望我在您每次进宫时都要佩戴它,以表示对上位者的恭敬和爱戴,它不仅仅象征着约定,更象征着陛下曾经对于索瓦王妃的敬爱。”

    “切记,”厄菲摩斯多说出了自己的祝福,“在王宫不比任何地方,情感可以成为最有力的武器,小姐,试着把手中所有的砝码都当成武器,你会发现有时候感情是一本万利的工具。”

    亚摩将手放在胸口,静静地感受着项链慢慢变温,沾染了她的气息的项链仿佛有了某种特殊的含义,可以类比牛身上的枷锁,或者马嘴里的马嚼子,亚摩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想赶快离开,身体却稳稳地落在椅子内纹丝不动。

    每次她觉得城堡事务繁杂的同时也享受到了决策的快感,当再次回到这个充满了贵族和权利交争的霍亚威基时,那种被推着往前走和无法勘测未来的命运的焦躁也同时再次涌上心头,亚摩开始觉得自己不该忍受这种煎熬,她突然觉得很奇特。

    感觉到被冒犯。

    但亚摩也学会了更加忍耐,她无比深刻地赞同厄菲摩斯多的话,也许真要落到举步维艰的地步,奈契斯赠送的珠宝很可能成为关键的保命符。

    那么将亚摩推到这个位置的兰斯洛德家族在这里是充当着什么角色呢……亚摩抬眸看着厄菲摩斯多,已经将城堡交给自己的辛西娅又在里面充当了什么作用呢?他们早就会意料到远在北方的兰斯洛德会重新被卷入这场看不见的硝烟之中吗?

    厄菲摩斯多诚恳地说:“当然,亚摩小姐,我希望您永远也用不上它,请务必保护好自己,让我们平安地离开首都。”

    亚摩放低了声音说:“我是父母的女儿,新任的领主,是兰斯洛德女公爵,我的子民正在等待我的回去。”

    “是的,您永远都是。”

    亚摩说:“所以我们这次不管遇到了什么情况,都会顺利地抽身而退。”

    “就像兰斯洛德以往面对风险的每一次逢凶化吉。”

    “如您所愿。”厄菲摩斯多微微前倾身体,仿佛将这样的礼仪已经深刻地融入到了身体之中。

    这种机会很快到来,手持着请柬的亚摩皱着眉头看着上面的火漆,里面另附有一枚干花,玫瑰花瓣的痕迹在纸上留有的痕迹像是泪痕,上面圆滑的字迹熟悉令人发颤,看来奈契斯并不吝啬亲自下笔,虽然从上面公事公办的语气中,无法辨认国王与臣子之间应有的距离是不是真的另有其事。

    前面的车夫突然勒令停下马车,亚摩掀开帘子往外看,许久不见的声音从前侧传来。

    “亚摩……”

    哈伯特提起帽檐,似乎被阳光特有的灼热晒伤般,眯起的眼睛从这边扫过,眼下青黑的痕迹昭示着长期的睡眠障碍,他盯着对面的女人认了一会儿,有些不耐地说:“什么时候来的?”

    哈伯特轻车熟路地敲打着车壁,两辆马车重新起步,逐渐在道路靠边停下。

    亚摩可以更清楚看到哈伯特阴沉的脸色。

    这可不像她离开首都时最后一面的意气风发。

    “昨天刚到,”亚摩眯着眼睛,“碰到你真是我的荣幸,老朋友。”

    哈伯特哼了一声,面色的阴沉却慢慢缓和下来:“过几天有空么,我想请你喝一杯,丹蒂娜和德拉柯都很想你。”

    这可不能是哈伯特能说出的话。

    亚摩瞥了一眼对面,得到正襟危坐的厄菲摩斯多应许的点头后,亚摩扬起嘴角:“当然可以,到时候我会给你确切的时间,老地方见。”两人继而问好几句话后,一阵风起,才进入秋季的首批落叶在空中飞卷,凉意的背光处清晰辨认出对面窗内主人脸上的疲惫,亚摩确定自己和哈伯特没有冲突,那么对方如此显露的不满并非针对自己。

    哈伯特看来也有自己烦恼的事情,说不定和首都奇怪的气氛有关。

    “假设我们是去一个聚会?”亚摩打算视而不见,这里也不是私密谈话的好地方,转移话题说道。

    “如果你是说陛下的邀请,是的,这可是难得的恩宠,”哈伯特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等会见。”

    还未等亚摩放下帘子,由后往前传来急促的马蹄,只见十几人越过马车纵马离去,马车渐渐起步,厄菲摩斯多从另一侧窗户收回观察的目光:“那是最近的宠儿,乔布男爵夫人。”

    亚摩很不想听这些八卦,然而厄菲摩斯多接下来的话让亚摩有些意外。

    “乔布总管,如果小姐还记得的话,他似乎一直对我们有所不满。”

    亚摩想起那个在奈契斯身边总是一脸不高兴的管家,没想到如今对方还有了妻子,厄菲摩斯多甚至对此了如指掌,匆匆的背影甚至能看出对方的盛气凌人来,亚摩更关注地是:“他现在很得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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