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罗斯反而有些意外地说:“我以为你会很感兴趣我的手,你的样子可不像说的那么体贴。”

    “不,”哈伯特举杯,“今天是亲王的婚礼,他一定不会想听到有人在讲除他外的内容。”

    哲罗斯微微露出无可奈何又顺应的模样,举杯回敬:“或许你会觉得我接下来的话很不中听,比如为什么我会对生命的长短产生好奇——”

    “比如引出暗地里,”哈伯特扫了一圈四周宾客盈门的场景,令人眼花缭乱的盛大宴会,“人们下注‘亲王夫人在婚后第几年不幸去世’,我更想称呼为不幸或者命运,它比魔法还要玄妙,有时候再如何抵抗,我们都不得不过感慨‘幸运’也是命中注定的一种。”

    哲罗斯挑眉,正要说些什么,余光一瞥,便收起闲谈的姿态,无懈可击地恭维道:“公爵大人,您也来了。”

    亚摩加入他们队伍之列,更因为此地僻静,过不其然,在他人看见该地的客人之后,便不会再过来讨没趣了。相比较之下,亚摩到来的时机太过恰当,两位男士尚且还未建立坦诚相待的友谊,再有特殊背景的亚摩所在,他们的谈话也变得无趣而乏味了,更可能由于亚摩总是将话题聊死,就在她说出酸刻的第一句起,哈伯特就感觉到她的排斥。

    哲罗斯不是傻子,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不知道为何惹怒了对方。

    聊了几句哲罗斯被人叫走,氛围也跟着在变为敌对前转为松口气,哈伯特惋惜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朝罪魁祸首说:“你不喜欢他?”

    “没有,是他不喜欢我。”亚摩否决。

    “或许我错过了什么。”

    “我今天第一次和他说话,他是什么来头?”亚摩表明自己明面上没有和哲罗斯有任何交集。

    “我可不相信,”哈伯特明显不信,却还是简单的解释了一番,“很低调的一个侯爵,是王室的偏远分支,排出三十名外的继承权,当然,比不上你。”

    “我确信你不喜欢我。”亚摩反而看向哈伯特。

    “我可不敢。”

    “那么你以为一个从内阁主动退出来的上议院贵族,为什么和俱乐部成员搭话呢?”

    ‘但事实上是我主动搭讪的。’

    ‘真的吗?’

    “我觉得,”哈伯特犹豫了片刻,决定坦白说,“我觉得你有些迁怒了。”

    ‘有些刻意地表现成粗俗而无礼的样子,你的魔法能力完全能让我们有个愉快的深层交流。’

    亚摩认真地看向哈伯特,眼里满是意味不明的反问,双目对视之后哈伯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于外围喧闹或是寒暄或是攀交的交际场合相比,此处隔绝人群之外,反衬突如其来危险的宁静,哈伯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到一阵波荡从身上轻柔又带着刺地扫过,不禁皱起了眉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回视:“你——”

    ‘干了什么?’

    哈伯特发愣之后突然恍悟,想起对方是亚摩,他们之间还有因为某人而产生更加亲密的关系,一想起这个关系的真实原因,就必不可免地心中一痛,这让他本能地抗拒互相无意义的对话试探,在这么想之后便毫不隐瞒地说:“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我感觉到……”

    “挂着不下五个魔法器具?”亚摩看起来无懈可击,“你的感知可真敏锐。”

    哈伯特仍有怀疑,他的感触告诉自己那确实存在:“好吧,你总是看上去胸有成竹。”

    亚摩可不是她的好朋友那样喜欢袒露心扉,也不喜欢共享,而此地产生好奇想要得到答案也纯属枉然,哈伯特看到远处盛装的奈契斯带着唐拜罗伊缓缓进入大厅,众人都停下交谈退到两侧恭迎,哈伯特知道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不对劲的亚摩,爽快地找个理由也遛了。

    亚摩在此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心声了,但那最后所听到的,来自哲罗斯身上的异样心声却让人不得不警惕,这是她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之由,亚摩不知道一个上议院想要结交俱乐部董事是出自何种考虑,但显然,看似巧合的碰面并非哈伯特主动出击,哲罗斯也并非表面的纯善。

    很快,亚摩还来不及警告哈伯特,自己先陷入了危机。

    一个小时后,亚摩在密闭的屋内见到熟人,那人还没等亚摩发话冲了上来——手脚不灵的老女人怎么能比得上正直强壮的亚摩,毫无疑问被推开。

    亚摩不知道来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说:“夫人,怎么会是你?”

    她根本没想过要用武器防卫,看来这根本没必要——正要质问对方,却发现对方被推得重心不稳,仰面朝天地跌倒在地上。

    亚摩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夫人,希诺夫人?”

    一切看起来都发生的莫名其妙,尤其是被推倒在地的希诺夫人正瞪着无神的大眼看着屋顶,亚摩为这碰瓷几乎要气笑起来,叫了几声无人回应,便警惕顿起打开门走出去叫尚未离远的仆人,门却被反锁上,亚摩抬高了声音:“外面有人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希诺夫人,试图打开门锁,木质板上只留下短暂的几次亮光,门在这样的攻破下毫无作用。继而她走到另一侧拉开帘子,就发现此处是一扇实墙伪装的假窗户。这是间封闭的屋子,隔绝了外人闯入的机会。

    同时也让亚摩被关在其内。

    亚摩:“……”

    她低头俯看希诺的身体,着实不想碰触——刚才她在对方肩膀上留下了痕迹,只想仅此而已。亚摩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她不怕被诬陷,但是不懂,难道凭借着希诺夫人和她有些不对付,有人会想因为一两句似是而非就可以把人命栽赃她头上?

    是早有预谋?谁会是证人,会是和希诺夫人走近的维利安娜吗?

    有人利用了亲王?是因为亲王举办了宴会?

    还是说……他们的目标是亲王,自己只是意外被卷入其中?

    周围没有异常,但在希诺倒下的地方看见了一些残留的魔法痕迹,很快,那些痕迹也随着时间慢慢消散。亚摩不得不蹲下来,用手在地面上扇了扇,最后一丝残留的魔法气息像是升腾的烟雾,随之摇摆不定,把周围的景色都扭动了起来。

    最后一丝魔法气息也无影无踪了,但亚摩碰到了什么,看着原本的空气扭曲,亚摩试着一抓。

    她碰到了凉意,有些粗糙而干瘪的弧线,等回过神来,亚摩已经来不及抽回手了。

    她的眼前变成了真实的世界,自己双手沾满鲜血跪在地上,握住一把其貌不扬的匕首金属柄,匕首已经嵌入希诺的胸腔,双手的血来自于此——原来是外界有人让她脱离了晕眩——紧闭的门被外面推开,脚步声轻快,喜气洋洋,来人脸上还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很快意识到里面的私人地处被人占领,待看清一脸错愕的亚摩和躺在地上了无生机的老贵妇时,却是立刻将门关上。

    虽然很是好奇对方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躲出去,而是进来,但亚摩却有了时间和对方解释,镇定地站起来想拿出手帕擦手,可必定会将衣服弄脏,只好忽略手上的黏腻液体。

    “我并没有杀她。”亚摩试着从宴会主人的脸上看出端倪,想确认是否和此事有关。

    但场景看起来就是挺诡异的,杰弗里兰亲王冷静地走到亚摩的身边,并不畏惧,只是看她一眼后观察死者。

    仿佛他们都认定对死人不承担任何责任。

    死掉的老贵妇希诺一脸震惊,仿佛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事物或人,更多的是惶恐和哀求,很符合任何生命遭受威胁时的自然反应,亲王开始加深呼吸,他的地盘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首先就是愤怒。这里僻静异常,被他拿来偶尔当作小憩的私人空间——独立与充满了机密的书房,也不是和妻子共同分享的空间,让他们彼此都可以独立、而互不干扰……前面所有妻子也是,她们聪慧又有眼色,从不会打扰他独处时的选择。

    书架上放着闲散时候看的书——来自鲁斯塔的书籍,它们伴随着亲王漫长的时间,每一次读都有不同的感触。

    如今它们也被掀翻了般,书撒了一地,而希诺夫人正好倒在它们身上,旁边还有滚落一旁的玻璃球,那正好和书籍摆在一起,希诺夫人身上的血像是泉水,在最外一层慢慢变得凝固时又有新的出现,看起来新鲜得很。

    亲王对着嫌疑最大的亚摩一句话都没说,退出房间,亚摩试着开始回想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然而那一切好像是笼罩着一层面纱,无从下手,这让她想起在塔楼的魔法事故,这一次和那一次几乎都是一样对记忆的改正。

    或许推倒希诺夫人的记忆也是施加的魔法结果,现在无法辨认那一处是真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事态变得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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