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离开,伪装成我们两人发现的现场,”亲王建议奈契斯,“我只需发话震怒,就能立刻打破他们的好算牌,假设他们势必诬陷亚摩,做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他们做得越多,破绽就越大。”
奈契斯想了想发现确实可行,再兼之时间拖得久越对己方不利,说:“就按照你说的办。”
亲王找来一位低调而可靠的贵妇,让她和亚摩在休息室里作伴——假装两人一直在那里休息,很快,屋外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
亲王的宴会已经持续了四个小时,宣布圆满结束并不惹人注目,但好些人仍然察觉到了不对劲,随着尖锐的叫声,一个女人为隔壁的希诺夫人哀嚎哭泣。
墙壁隔音效果不好,隐约听见走廊来来回回动静,对面素不相识的贵妇假装打盹,只让亚摩面对这窒息的纷乱,在她进来时还有贴心的仆人将花瓶摆设上,亚摩无不失败地想,这些花香只是加重了鼻尖环绕的血腥味,令人发晕恶心。
兰斯洛德气候寒冷,无论是处理领土内的野兽还是不安分的人,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却没有这么重,也没有让人如此不舒服,就好像寒冷地带为一切杀戮增添了一丝光环,杀代表着强悍,代表着力量,而在温柔乡似的的霍亚威基,就变成了对生命的亵渎。
亚摩抬起头看见了推门而入的达丁,他很是警惕地扫了一眼贵妇,待看清人后走到亚摩身边,悄声说:“亲王让你跟着客人一起离开。”
“现在?”
“或者您想从后面离开?”达丁身上带着宴会上的氤氲香水混合的味道,挑眉看着亚摩。
外面一声东西落地的声响,达丁觉察到这间屋子竟然可以随时监听外侧动静,询问般看向亚摩说:“刚才有谁用过这间屋子?”
“你得问问那个守在走廊却被打晕的仆人。”
达丁理解到亚摩的意思,这表明此处并非有人证,不抱有希望地说:“我去问问。”但这一次并没有让他们失望,他将名字带回,这个投机取巧的鲁巴夫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图,在场起码有十个人知道鲁巴夫中途离开,包括三个客人和六个仆人,还有两个仆人是他主动问起休息室在哪里,并明目张胆地在杀人房间隔壁待了有半个小时以上。
另有后院三个仆人证实其仓惶离开。
“他知道什么,”达丁眯起眼睛,想到了什么,“如果您却是不想两手空空地回去——我想我知道他住在哪里,为什么我们不抓紧时间去看看?”
亚摩看向贵妇,贵妇有所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变动姿势,闭着眼像是发出一声梦语地说:“我会和亲王殿下汇报你们的去向。”
他们在夜色中来到住宅,亚摩在期间也得到更多关于鲁巴夫的信息,达丁在这一方面做得很细致,相比鲁巴夫鲁巴夫并非来自殷实家庭的简单背景,他挖出鲁巴夫的父母生平,两位都是同一批毕业的魔法师,在服役期间不幸牺牲,很快,鲁巴夫的叔叔再无法支撑侄子的高昂学校费用,将人踢出了家门。
“怀特公爵资助——为什么哪里都有他?”
亚摩抬手,正准备走的达丁停下来,解释说:“因为他那段时期足够有钱——你我都知道根源,他赚的钱资助了不下十个有前途的学生,这些人至今都在其岗位发挥应有的作用,如果我要细细说来,你更会惊讶地发现怀特公爵的投资目光之高远,那些被资助的学生如今待得位置不至于令人斩草除根,但他们仍在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其中的确有无辜之人。”
“这些人都在你的监视下。”
“毕竟亲王与陛下的利益紧密相连嘛。”
达丁摸了一把短发,并不介意亚摩知道自己的底牌,坦然地说:“不要这么说,公爵夫人,我只是从即将倾覆大船上自救时拿走了一些报酬,不然亲王如何信任我。说实话,我对杰弗里兰亲王的忠诚度还不如对辛西娅夫人,她的激流勇退是我所不能做到的睿智,真可惜她走前没有带走我……最近她还好吗?”
亚摩抽出蔷薇浮雕的匕首,余光瞥到达丁微滞呼吸地挪开目光,亚摩说:“但是亲王能给予你更多,你在和我示好还是合作?”
“示好?”达丁看上去对两个选择都不甚满意。
前方有马车咕噜噜地行驶远去,拐角又出现人,达丁重新闭嘴,看上去要耐心地等人走完,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模样,看来对亲王真是敷衍,亚摩等不及便干脆利落地将斗篷披上,一把拽过对方的胳膊。为了表现关系,亚摩用揽代替拖拽,达丁随机反应过来,接过递来的帽子盖住脸大步走着,他们飞快越过行人,拐入巷子里。
就在转弯拐入巷深的时候,一条长而纤细的影子从墙体探出,被月光拉长显现于他们的脚下,意识有人在盯梢,达丁不露声色,只有嘴唇抖动了下,发出气音:“继续走。”
他们离鲁巴夫的宅子越来越远,但半分钟后达丁又带着亚摩回来,幸亏刚才遇见的醉汉已离开此处,不然就会觉得自己看花了眼。盯梢的人已经消失,达丁加快了步伐,猝然停下脚步,脸上惊疑不定。
自走入巷子后他们再没说过话,达丁示意亚摩稍安勿躁,细细观察着宅子后门,门是半掩着的,一只脚半嵌在门口让他们得以进入——这便是达丁脸色突变的原因,达丁推开门蹲下去检查,用手帕抓着昏迷人的脸一看,楼上便突然爆发争执和东西翻倒的动静,似乎在预示着他们赶上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凶杀现场。
达丁却是提防地后退了一步,不假思索地拦住亚摩说:“不是我的人,先离开。”
原来他变脸的原因是鲁巴夫宅内有了异动,而自己的人在看到自己出现时并没有出现,他恐怕已经想到下属的生死不明。
整洁的屋内并没有挣扎的痕迹,人是倒在门口,楼上却正在发生打斗,达丁一看亚摩顿生疑虑就知道阻止不了对方,事实上他也没指望这个女人能够听自己的,尤其是亚摩已经抽出了武器,寒光闪烁的匕首在夜幕中散发着嗜血的气息,达丁只能跟着一起往楼上走,女人的鞋子在木地板上跺跺得响,这完美的掩盖了他们踩在楼梯的动静。
“为什么——”嘶哑的声音透过门缝,很快,女人的声音也消失了。
那是最后在人世间发出的遗言。
但里面仍然传来艰难摩擦的动静,亚摩这下再忍不住推门,就见一个蒙面人正掐着鲁巴夫的脖子,鲁巴夫双脚离地挣踹,眼里闪烁着求生的欲望,亚摩当仁不让地冲上去,和蒙面人交锋。
亚摩手腕被蒙面人架住,立刻抬腿扫向对方下盘,蒙面人却没松手鲁巴夫的脖子,用他的身体抵挡在面前。
“啊——”
亚摩和蒙面人同时退后对峙,鲁巴夫惨叫的一声预示着起码亚摩把腿骨踹断了。
两方在胶着对立,谁都不肯先出手。蒙面人往房门口转移,不忘用胳膊横在鲁巴夫脖子前,只要亚摩和达丁追上来,就会立刻扭断人质的脖子,达丁在蒙面人示意下走到亚摩身边,一方面不想放走对方,一方面又在意唯一的知情人是否容易在争夺中丧生。
亚摩看向床边。
年轻的女人尚未换下宴会上的晚礼服,仰面倒在床边,皮鞋旁跌落一顶花样新颖的女帽,主人犹带着不可置信的容颜,停止在死前的一刹那,亚摩微微失神,在王宫远远的一瞥远不如近距离的观察,伊莉丝不完全像自己,没有精致的下颌,尤其颧骨线条体现的坚毅更多偏向奈契斯的母亲,对儿子以生命为代价的爱——那是索瓦王妃。
她死在了奈契斯被送出去的若干年后,饱受思念之苦,同时要担负照顾丈夫的重任,生活的煎熬和岁月的摧残接踵而至,使无处依附的王妃紧跟着索瓦王储离开人世的步伐。
亚摩重新将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低声说:“你杀了伊莉丝。”
蒙面人动了动嘴唇,就在亚摩刚想继续提问时,他用力将鲁巴夫向屋内一推,飞快地跃下楼梯,楼下随即传来重物落地声,达丁见面前的亚摩纹丝不动,说:“不用去追么?”
亚摩十分意外地反问道:“我以为你的人会追踪他。”
既然能监视鲁巴夫的宅子,同时又得到命令怀疑伊莉丝,两番监视队伍见到陌生者,怎么不可能派人追踪,至少多少会有收获,虽然亚摩认为蒙面人必不会被这样揪住,达丁显然也通过亚摩和那人过招中,明白非自己所能驾驭,看清自身能力后,达丁平静地指出:“我恐怕我们再也不会找到他了。”
语气里没有太多惋惜,但转而想到放走了嫌疑人都是鲁巴夫造成了这个结局,他就适时露出碍事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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