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不忍,”杰弗里兰对亚摩叹口气,目光眺望入虚空的回忆。

    有时候一念之差就是这么简单。

    “那时伊丽莎白公主一直在调查兄长被害的真相,她刚开始知道肃清者的存在,但不知道我也是其中一员,多次请求我参与偷梁换柱,日昂加对王储痛下杀手,不留情面,对毫不知情的奈契斯也非常残忍,我被说服同意帮忙,当然,我只是牵线搭桥,并没有过多出手。只是没想到瑞金那早就暗中洞察一切,我的身体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积累慢性毒药。而如今正好是他们决定收网的时刻,我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你看,似乎命中注定,有些事情是完全不能改变的。”

    “谬论之门……也不行吗?”

    “这是我今晚教给你关于谬论之门的第一课,”杰弗里兰将首饰盒放在扶手上,“关于谬论之门的正确用法。”

    抛开理论的无趣和亚摩时而冒出来的想法,两人的对话还是很愉快的,毕竟他们之间都在刻意维持谈话的进程,但他们都知道这凌驾在倒计时之上,反而有种敬之如宾的疏离感。

    亚摩送走杰弗里兰的时候已经天蒙蒙亮,群星暗淡,即将落幕,她躺在柔软的床上,枕着手臂,回想着杰弗里兰临走时的对话。

    “……我不曾在你的生命中充当过应有的责任,所以我不期待你能如实地称呼我,但我们彼此都该知道……”

    知道什么,终于知道自己的出生与身份差距过大么?她很早就不期待亲生父亲了,真神奇,她还记得杰弗里兰第一次见面时邀请自己跳舞的热情招待。

    “……你属于我的后代。我接下来说到的,也和这个有关,很不幸的是,你如果只是我的子女,他们不过是认为我风流一夜的结果,但你的另一个血缘继承来自兰斯洛德,他们不得不开始阴谋化地猜忌所有,尤其是赛博和兰斯洛德之间的恩怨——他们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加之兰斯洛德特殊地位,肃清者一直在想尽办法对付兰斯洛德,收复领土,而你,竟然是肃清者和兰斯洛德的后代,这简直突破了他们的最低容忍界限。”

    杰弗里兰听到了管家在门口轻轻敲门,咳嗽了两声,继续说:“在他们看来,你是辛西娅一手操办对付我的,尤其是他们知道她把你和奈契斯撮合到一起后。如果我早点知道你的存在,我就会和辛西娅形成更牢固的合作关系,唐拜罗伊根本不能坐稳王后,这不仅违背了他们的意愿,更恐惧我的随时倒戈,我想这才是唐拜罗伊想要除掉你的真正原因,既然如此,他们除掉我反过来控制王后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唐拜罗伊知道?”亚摩问道。

    杰弗里兰挑眉:“她不是试探过你了么,你替她跑腿,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这是肃清者故意透露给她的,想要借她之口与我产生不可弥补的嫌隙。”

    “是的,”杰弗里兰将怀表放入口袋,站起来,“今天到此为止吧,我也和你说过,因为你没有改变既定时间,也没改变他人命运,所以你的记忆仍然存在。亚摩,现在我们能证明你不需要回到差点被杀死的时间点,这对于我们是个好消息,在以前谬论之门可只被拿来杀人,现在它有了一个新用途。”

    亚摩脱口而出:“等等——”

    杰弗里兰的手伸到一半,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回望的目光中带着少许的催促和期待,最后他们彼此都尴尬地发现,亚摩没办法满足杰弗里兰的最后请求。

    “没关系,我的姑娘,”杰弗里兰轻声说,“不言于口的东西反而更加珍贵,不是么?”

    他关上了门。

    月光洒在了亚摩的窗台,银丝如缕,好像纷乱嘈杂的思绪相互交缠。

    这可真是奇怪的感觉,从未有过……她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闷闷的酸涩,但她在终于没有开口的时候,又觉得如释重负,相互矛盾的感觉让心脏处发胀,让她翻来覆去,再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能改变的时间线。”杰弗里兰评价自己的命运。

    她睡不着了。

    她从床上滑下地板,耳朵贴着地面,听到楼下隐隐约约的震动和忽略不计的动静,她辨认出是因为来了客人正在忙活不停的仆人侍女,在整幢房子里,永远是仆人起得最早和休息得最晚。

    她摸黑从手环里掏出了一把开刃的短刀,又拿出铁壶,摇晃了一下,液体碰撞壶壁的声音让她感觉到心安。

    两个小时后,整幢别墅终于安静下来,她轻轻打开门,选择了个方向下楼去,刚踏出两步,就被屋外守着的管家恭敬地拦住,他在昏暗的走廊里看着亚摩一身夜行衣,手里拿着一把短刀,顿时头大如斗,像是看见了天大的灾难,用那种看待玩闹超越界限的小主人的眼神制止了亚摩的行为。

    但亚摩显然不为所动,她只是朝着对方点头,一瘸一拐尽力放轻脚步地往前走,他只好打开对面的卧门,没过多久。杰弗里兰一脸倦容地出现在那里,灯盏在手心里散发着幽蓝的光线。

    杰弗里兰眯着眼睛,扫过亚摩全副武装的模样:“你要去哪里?”

    亚摩没有回答,杰弗里兰揉着眼角,叹息声足以称得上无力,他朝后看了一眼,把门关上,亲自领着亚摩往外走去,却是在走廊一处选择一间屋子让亚摩进去。

    “这是哪里?”亚摩没什么怀疑地走了进去。

    “我的书房,”杰弗里兰简短地说。

    亚摩却是神采奕奕,精神十足地打量着屋子,道:“你知道困不住我,我要是想要出去的话,我不喜欢坐以待毙。”

    杰弗里兰早就注意到她手里的刀,还发现其拥有者还用得不甚称手,总是不停微调把握姿势,令人忽略都不能,他闻到了空气散发的酒味,头疼地说:“亚摩,你喝了酒,这对你现在的身体很不好。”

    亚摩却说:“它让我动作敏捷。”

    “不,你需要休息,”杰弗里兰把灯盏留下来,重重地磕在书架旁的置物架上,发出挺大的碰撞声,“没事情干就看书,不可以下去,我不想让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他拍拍自己的管家肩膀,很是心累地让亚摩一个人在里面闹腾。

    “当然,这里有一些魔法书,看看吧,这对你只会有敬畏魔法的好处。”

    亚摩被毫不留情的关门声惊得身体动弹了一下,她在灯盏光下抬头,望着满满当当的靠墙书架,将鼻腔内萦绕的酒气都缓缓地呼出,过了许久,她扶住墙壁,摇晃着脑袋,血液里的酒精在不停地奔涌,兴奋感过后的无力感这才慢慢发挥作用,她只好找了个椅子坐下,随手拿来一本书随意翻阅。

    从这一天起,杰弗里兰更加不敢小看亚摩折腾的本事,他没法再用麻醉药剂让亚摩安分下来,只好花更多的时间来亲自看住亚摩,力求亚摩不能破坏表面上的平静,但新来的客人也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这让他不得不感谢以前对外一直的态度,这使他躲在书房里也不会遭受瑞金那的刺探。

    两人至此产生了分歧,杰弗里兰要求亚摩蛰伏,亚摩希望先发制人,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在亚摩看来,这一场明知对方实力的斗争尚且可以放手一搏,但杰弗里兰已经全盘放弃,任由宰割的消极做法完全违背了她一贯作风。

    杰弗里兰只好向亚摩透露再三保证,肃清者的能力超出她所想的一切,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让亚摩只要动弹一下,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牵一发而动全身,以亚摩的状态只有战死,他们没有任何胜算。甚至连传出的消息也会随时被人截停,他们现在是孤岛,除非亚摩有能力快速把所有人都掌控,否则都是空谈。

    “你邀请我参加宴会,也是他们默许的?”

    杰弗里兰点点头:“各得所需,不是么。”

    “瑞金那也不行吗,我只要控制她。”

    杰弗里兰想了想,还是摇头否决,表明肃清者的领头从来都是随时可替补的,和普通的组织并不一样。

    “亚摩,你得有点耐心,他们中有一个人擅长模仿他人,瑞金那肯定带上了对方,他们要动手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我们只需要等到那个时候,你不能在走廊里到处溜达,他可能扮成任何一个仆从出现在附近,不然我们就会前功尽弃的。”

    亚摩只好继续等,等到两天过后,他们终于等不下去了,一切正如杰弗里兰预料,当时他和亚摩正在解惑关于看书的疑惑,杰弗里兰解析到关于谬论之门的注意事项和禁忌,亚摩即使用过它数次,却仍然不能明白其中的原理。

    “它把时间线分为两条,一条是人为改动过后的假定事件,一条是自然发展产生而来的既定事实,因为谬论之门太过珍贵,一般魔法师只会在某种特殊时刻才会用到它,通常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回到过去的关键点。”

    “什么关键点。”

    杰弗里兰定定地看着亚摩:“杀人。”

    亚摩在对方的指导下,用镊子小心翼翼地翻动首饰盒里的原石:“我以前用的可以直接碰触,这个不行吗?”

    “是的,它很危险,每一个谬论之门的使用方法不同……所以舍布在上面设立了只有工匠才能加工的人体密钥,如果旁边人一旦使用,就会被传入他想要去的任何过去和未来,或者让它直接报废。估计完成后,舍布会将密钥改成他女儿的。”

    亚摩这才知道这竟然就是舍布副主席让梅海丁取回的物品,但它落在了杰弗里兰手里。

    亚摩不是很能理解,她自己也杀过人:“为什么它会属于关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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