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一边心疼自己的下属,一边欣赏奈契斯的百年隐匿蛰伏心态和无与伦比的冷静处事行为,眼馋他收拢的刺客和下属,建立的关系网,果决的出手和每一步布局,她是个被日昂加三世调ll教好的政客,性情反复无常,没有血缘纽带,却又目光如炬,甚至不在乎自己也被归拢于被清扫行列。
“我的姑姑查到了什么,会让你们放弃我的彼立德叔叔,转而拥护我。”
“问题出在魔法本身。”
希尔兹的身体再次抖起来,奈契斯能够清楚意识到他在极力克制,但他的战栗越压抑,越反弹,连带着话颤音不断:“只要学习它,魔法师就再身不由己,包括他施展的魔法力量,寿命和精神,这一切都会被一种神秘力量控制,而谬论之门就是魔法最厉害的成果之一。最早的发明人用来杀掉所有反抗者,蛊惑、操控,进而将所有魔法师都被裹挟,来为他控制、延续、传播魔法。”
奈契斯盯着希尔兹,握紧拳头,为他口中描绘的魔法感到无比陌生。
和恐惧。
最早的发明者……还有谁会发明这样的魔法,这简直不用猜想,就能得出结论。
佛西法修。
“佛西法修。”他们的心声和讲话重合在一起。
“我们大陆上活得最久、最伟大的魔法师,佛西法修——就是赛博祖训‘不可学习魔法’的隐晦所指,造成您父亲之死悲惨源头,导致伊丽莎白公主企图毁灭神秘岛屏障,极端主张公布真相,让魔法师同时成为千夫所指,达到对抗佛西法修的目的。正是因为魔法不是大陆的产物,非自然,由人为带来的外来事物。为了延续魔法,就需要把魔法——”希尔兹碰触地毯的手张开,做了个扩散的动作。
“每一个得知真相的肃清者头领无不是极力摆脱桎梏,最后却为其奴役,甘愿成为被掌控的傀儡。每次在鲁斯塔和塔楼的宣誓,每次使用魔法,都是加强这种不平等契约的关联,每一个继承佛西法修魔法的人,都可能随时随地被抹除生命,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死亡是不是触到了他的霉头,您无法预料您说的任何一句话会不会冒犯他,激怒他。”
“尊贵如您,您甘愿枕在刀尖睡觉,抵着悬崖峭壁行走吗?”
初夏的日头并不炽热,嫩绿转为深浓,带着馥郁芳香的风悠悠地飘散到索亚堡的每一个角落,奈契斯站在落地窗前,微笑示意,那架摇摇晃晃、被驱使着飞到眼前的纸飞机撞了几下玻璃,很快坠到一楼草坪,弹了两下,头上插着鲜花环的伊尔跑得浑身汗涔,兴冲冲捡起纸飞机,扬起笑脸来,朝他挥舞手臂。
“那天发生的事情非常混乱,哲罗斯把杀死瑞金那的罪名推到亚摩夫人身上,我们没及时确认。当天夜里哲罗斯在杀掉维普拉后逃逸,希尔兹才反应过来,但肃清者已经有六个人被哲罗斯亲手杀掉,其中包括上议院的考瑞、拉查迪和佩莱顿,他们虽没有参与血洗亲王府邸,但都是肃清者骨干。”
“也是参与我父亲狩猎的主谋之一,”奈契斯对于哲罗斯并没有太过印象,事实上,知道哲罗斯身份的人寥寥无几,他也是通过希尔兹才得知千年前的辛密,甚至让他摸不清头脑的是哲罗斯究竟做这一切的原因,他放任杰弗里兰亲王赴死,却又反手将瑞金那杀死,干净利索得完全不像临时起意。
“他把维普拉杀了吗?”
“是的。”
奈契斯考虑到维普拉是查理二世偏远末枝,关系还不如个外人,多杀一个人就多一份被抓住的风险,就这样哲罗斯也要去杀掉对方,足以证明了希尔兹的大部分话,至少哲罗斯的立场上鲜明了:“维普拉并非肃清者骨干,他也要杀掉,说明他对赛博有仇恨。”
有些憔悴的达丁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朝奈契斯解释有一类人的确没有道德、法律束缚观,像哲罗斯这样凶残的人在平民里也被当成影响恶劣的犯罪份子,必须严惩不贷,经常公开处刑示众。达丁在那天晚上一直在城门口等待,并没有接应到亚摩,之后的事情也都是他和其他亲王派的人一起收集情报和商讨出来的。
他一方面收拾府邸的残局,一方面要还原复盘当时的状况,没有幸存的仆人,也没有自愿开口的贵族们,那诡异沉默的气氛和如同虐杀的现景象真是让他不愿意再经历一次,幸好希尔兹焦头烂额,顾此失彼,才能让他们切断肃清者的消息渠道,将他们控制起来,若不是数量太过庞大,奈契斯很可能一股脑都把他们送去修道院。
达丁更倾向这位陛下会直接秘密处死他们。
“你刚才都听到了,”奈契斯轻描淡写地带过,他的手按在黄金权杖,感受着它带来的冰凉,他无比庆幸于它所带来的踏实感,“你认为他说的都是真实的么?”
达丁低着头,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墙角的罗门,说:“塔楼审讯部有专门的审讯椅,但内部人员也不敢保证犯人如实相告,但总体我认为是没有错的。”
“说说看。”
“关于佛西法修先生……我恐怕确实如他所讲,至少这些贵族们无所事事的时候,于专研上和塔楼魔法师有着不相上下的闲工夫和闲钱,无论哪个组织存在一千年,都或多或少有点作用,他们若真要铲除这样一位伟大的魔法师,恐怕不会找如此怪诞不经的借口。”
达丁的语气没有任何变换,保持很稳定的语速中还抽空挑刺一番——他还没忘恩负义到不去为曾经的上司复仇——这句话很重要,至少背对着他的奈契斯听到后发出了极其轻微的轻笑声,连严肃如罗门都忍不住诧异,瞪着达丁好几眼。
“抛开一些擅自改动的细节,根据我查阅塔楼的记载和库姆部长核对后,特别重大事件调查司的成立在时间和动机上符合他所述,其初衷确实是为了调查查理二世子嗣被刺杀而设立,在后续变迁中不断地被挤出塔楼中心,从隶属主席沦为边缘机构,几任管事的主席和部长也出过大小不一的事情,很有可能他们都查到了一些‘真相’。即使是后来亚摩夫人调查和极力抬升它的地位也无济于事。恐怕给希尔兹一百个胆子,也不会在逃脱罪恶时污蔑一位受人尊敬的魔法师,而这个人还是佛西法修。”
“往日历史已经沉埋于无可考究之中,我只能猜测千年前,大约是二五三零年前后,伊尔王储被谬论之门救回,因为当时的愚昧和局限,查理二世迫于形势将王储秘密流放,他在后续中查到了什么,了解了什么,最后迫使佛西法修放弃管理塔楼,一方面将特殊重大调查司雪藏,一方面设立肃清者秘密调查和对抗佛西法修,在此千年历史长河变迁中,佛西法修仍然存在,但肃清者已经沦为了掌控者的工具。无论是瑞金那还是希尔兹,都逃不过权欲的蛊惑,这样看来,魔法的安全性倒是比肃清者要大一些。”
刚继位的情景是最令奈契斯记忆深刻的,遗憾的是他的妻子为了家族宁愿放弃王后的荣耀,激动人心的是他的登基又如此顺利,顺利到他还时而会夜寐做相反的噩梦,惊醒一旁的唐拜罗伊。他要求佛西法修参与神秘岛屏障破损的援助,更令他自豪的是,对方并无任何抵触如此年轻国王的命令,一出手就稳定了整个局势,保护了很多平民免于毁灭和灾难,更为稳定他的地位做了不少贡献。
在此之前,奈契斯毫不怀疑这都是出于佛西法修本身的责任和使命感,这样看来,既然佛西法修早就被排挤出塔楼,同时也被肃清者忌惮,但是千年来都维持着表明的平静,这是真的想控制所有魔法师,还能在控制魔法师的同时却甘心幕后,从不显露人前,甘心被驱使么。
难道这一切都是表面蜜糖的表象,掩盖掉□□的内里?
“他传播了魔法,控制所有的学习魔法的人做什么?”
达丁无法推测,又提起刚才书房里的人:“我恐怕希尔兹知道原因,但是他没有放弃隐瞒它。”
奈契斯想了想,阴沉地说:“在得知真正原因前我还不得不留下他的性命,这却不是出自我的施舍,而是他狡猾、奸诈,他的再次诡辩。罗门,你去查查他的违法行为,包括他的父亲和兄弟,无论哪个,尤其是能判决他死刑的那个,他会付出一而再再二三无法诚实的代价。”
罗门连忙应声,心里真是为希尔兹感到惋惜,贵族圈里的风气尚且奢靡,没有哪个清清白白,陛下给了那么多宽恕的机会,希尔兹却仍抱有侥幸心理企图瞒天过海,真是聪明人反被聪明误,自食苦果啊。
达丁遂心如意地听到这一切,奈契斯接着说:“作为国王,我必须保持公正和公平,肃清者没法一次性铲除,但不能再有如此巨大的权利。我要他光明正大地看着所有一切都被他亲自摧毁。”
“亚摩现在在干什么?”奈契斯望向窗外,琴坐在远处绿荫下的野餐布上,保持着日复一日的野外下午茶活动,对于一个被关押多年的无辜者来说,野外是最令她放松的地方,而刚才玩耍的伊尔早就不见踪影。
罗门出去后回来说:“伊尔公主去找亚摩夫人了,需要我请夫人过来吗?”
“不,”奈契斯说,“等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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