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伯岱曾经和你一起救下我,我感激不尽。拉伯岱也对和你的这段友情充满了敬仰,并一度引以为豪,认为是他最大的运气。直到他发现你和哲罗斯的关系,哲罗斯的祖先是曾经第一个被谬论之门迫害的王室王储,你当初以旅行的借口去若夫列耶,与他碰面,谈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但那之后,是真的只是巧合救下我——还是说,你对当时在那儿的另一个人,抱有更强的目的性呢?”
“我很好奇你们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佛西法修说。
“兰斯洛德城堡有个占卜师,她很会保存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把重要的预言和文档抄录一遍,防止遗忘——我不仅在城堡里找到了人偶,也看到了她一直想要解开的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遗留问题,比如当时竟然和我同期出现在若夫列耶的亚芙拉和亚摩母女。在我降落在若夫列耶之后,她们就很快离开了此地,再也找寻不到一点痕迹——就好像有人抹去了她们的行踪。”
佛西法修收拢双手,慢慢地说:“你们竟然查到了这么多。”
他的目光平常时就清清冷冷,无所情l欲的模样,千年不化是最真实的写照,此刻更是平静得如同不起波澜的湖镜,里面盛满了冻死万物的寒水。但他没有掩饰听到这里露出的一丝意外,这个意外是对拉伯岱观察和推测如此细致入微的惊叹,又有与有荣焉的自豪。
世界上还有这样聪慧的一个人,而他是你的朋友,不仅如此地了解你,还曾付出了最宝贵的信任。
佛西法修在心里叹口气,这一切恐怕都断送在猜忌之中,他微微感到后悔,说:“你快把他老底都掀光了。”
斯德说:“没关系,他也表示过当有必要的时候,可以作为当面试探你的手段之一。”他看向那个木柜,佛西法修的话总是永远保留,藏着深意,但明确表示人偶对他无用后,斯德觉得这种事情上,对方并不会有所欺瞒——佛西法修有时候又坦率得令人可怕,若他需要拿走,没人能够阻拦。
佛西法修感慨着,任由那片试探的落叶飘在内心世界的湖面,荡起涟漪,他还能再遇到这样一个朋友吗——答案不言而喻,必不可免的,他的脑海中闪现了一道令他突然震颤的身影。
斯德不知道佛西法修想到了什么,那张突然面无表情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动静了。
许久,佛西法修说:“斯德,我真的做出对不起人类的事情了吗?还是你们已经给我下的定义?”
对不起人类?
“所以说……”
斯德恐惧地看着佛西法修,脚后跟挪动了下,“拉伯岱说的都是真的……你并不是人。”
佛西法修的目光立刻冷了下来。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他们同时看过去,佛西法修的手指动了一下,门上的禁制被撤销,反而是斯德脱口而出:“等会儿!”
敲门声停住,出现了亚摩的声音:“约翰回来了,他提议大家撤离,但四周都有监视,大家不敢轻举妄动,等你一起商量——还有一个保留原来记忆的孩子,指正我‘出卖’了你们。”
斯德猛然扭头去看佛西法修,佛西法修不动声色地说:“凡事都有意外不是么?”
亚摩接着问:“你们还有多少时间要交流感情?先给我作证下——再吵下去恐怕我背黑锅背定了。”
斯德看了佛西法修一眼,只得推门走出去,亚摩跟着他身后下楼,一边走一边不经意地指出:“好像是你以前救下来的流浪孩子。”
斯德进入会议室,约翰正在说话,一见到斯德就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和亚摩身上,空气中还弥散着燃烧后的焦躁味和呼吸后排出的浊气,空气并不流通,但没人开窗户,厚重的帘幕将屋子变成暗沉沉,每个人桌前都摆着蜡烛。茜西拍了拍桌子:“好了,斯德还是伤员,那就由亚摩,咳,这位女士带走他。”
“斯德是我们的重要力量。”
茜西立刻说:“那你去跟他一组,看看他能自保还是保护你,或许庇护他的人会凭面子稍微照顾下你?”
那人不做声了。
斯德环顾一圈,说:“奥莱兹在哪里?”
约翰不明所以地指着窗户,奥莱兹——亚摩嘴里的流浪孩子,一个十来岁模样的男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敏捷得像一只警惕非常的幼兽。他一动不动,两只手抓着窗帘,只给自己留一只眼的观察空间。太阳日渐升高,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在小广场走来走去的行人。哪怕是邻居买菜的大婶,抑或是和他玩过游戏的小屁孩,端着木桶去外面接水的壮汉……他都认为对方是假装经过,实则探查这里的奸细。
“奥莱兹?”斯德叫了一句。
奥莱兹终于回过头,露出黑晃晃的小脸侧面,举手示意:“报告,我正在侦查。”
斯德扭头去看亚摩,亚摩挑眉,露出狡黠的表情:“哦,他好像恢复正常了。”
斯德是真的觉得亚摩有点不对劲了,尤其是亚摩不动如山,还继续理直气壮地反问道:“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约翰咳嗽了两声,压低音量道:“以后有的是时间打情骂俏,先过来干事情,斯德,”他被身边的茜西用力掐了一把,声音便比以往还要无比正直,“我通过送报纸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让他们不要过来换班,但是我们这里需要分成十组,其中得舍弃一半人手来掩护——斯德,你有什么办法掩盖外面的监视和魔法师的探查吗?”
亚摩当然知道约翰的疑虑,这里总共只有十人和魔法沾点关系,包括约翰和茜西在内。可惜都没经过正规途径的进修,哪怕是塔楼最年轻服役的魔法师都能对付得这里的人——如若不是这一次通过报社将地方事件爆料,引起了政府注意,恐怕他们还能保持原有安稳的发展,而不是早早就被注意。
亚摩一一扫过似乎没有恐慌却掩盖不住好奇的人们,却察觉到斯德微不可查地对她摇头,沉思片刻才说:“我可以试试。”
她打算去问问佛西法修,回敬般看向那些或带着打量,或带着怀疑的目光,几个青年和她对视上,被烛光竟然染红了脸,眼神都变得直勾勾的。亚摩朝斯德点头,刚一转身,约翰便拿着一叠纸追出来。原来是约翰将他们之前的商讨方案做出了成效,利用职务之便,他告诉亚摩,调查思路有了新方向。
“原本确实陷入了停滞,我们不得不扩大实验对象,直到我们查出塔楼原材料的采购——而不是成品,”约翰在担忧之中还隐藏着得意,飞快地翻动着纸张,让她看上面的记录时间,“现在我们才进行了不到五分之一的实验,对制作原材料进行了不同的提纯、混合,包括使用的墨水和笔,纸质。最后探查到源头,终于有了重大突破。”
“是什么?”亚摩有兴趣地问。
“水,是水的含量,水的提纯!所有物品都需要水的参与,”约翰兴奋地说,“只要水的含量越低,对于保存笔迹的时间会更加延长,按理说在完全无水的情况下,书籍就能完美地保存下来。魔法书籍能够保存时间长久就是因为著书者通过魔力将纸张进行多次加工、烘干和隔绝外界,当魔法师的魔力越加存粹,魔法书就越能保存完好,而只有手抄形式下的魔法师书籍才能保存超过三年以上时间。”
“要见到你实在太困难了,我想先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接下来还有我的一些猜测,需要论证的话则要更多的投入试验了——只希望他们还没找出报社和组织间的关系,让我好继续查下去。”
亚摩看他一脸的兴致勃勃,就知道哪怕报社被查封也不会放弃的,问他猜测还有哪些,约翰几乎用气音继续说道:“对于那位先生,”他竖起食指朝上指,意在比划某种不能直接表述出来的大人物,这让他充满了提起禁忌的亵渎感,对于他现在所要干的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了,但充满了敬畏之心,甚至不敢再直言对方的名字。
“我们当初实验出无法记录的名字,对,关于那位最伟大的魔法师——恐怕他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所有大陆魔法师的总和,以至于我们无法记录关于他的任何事迹,这里有收集到的一些庞大数据都可以证明,这里无法一一展开,但大致结论可以指向‘那位’,这还是奥莱兹这个机灵鬼随口一提才提醒的我。”
“他说——这不就像日光月辉吗,只要它的光芒不被遮挡,它就无所不在,无人可挡。是的,魔法师利用宇宙群星制作魔法阵,通过自身为媒介移山倒海,那么‘那位’用一个巨大魔法阵来掩盖自己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其原理,如果他有这样的力量抹去存在,那么——”
“他就能轻而易举像太阳一样将所有的力量辐射出去,同时就能监听到大陆任何一个角落,知道每一处发生的事情。”
“你就可以麻烦那位先生,来进行最极端的实验来证明我的推测,而恰好他正是你的老师……什么?!”约翰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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