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吠舞罗的一楼, 某位不速之客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
准确地说, 在栉名琥珀入睡之后就随即赶到,要求同少年见面被从者阻止之后,声称有相当重要的情报要转告前者,硬是在酒吧之中生生滞留了一个通宵。
“不错不错, 不愧是赤之王名下的酒吧, 真的相当不错!”
——在刚刚抵达的第一个钟头之中,勉强克制本性, 摆出了具有说服力的正经态度。
然而栉名琥珀迟迟不出现,在漫长的等候时间之中,自称伏黑甚尔的男人视线飘来飘去, 终于忍不住像是受到磁铁吸引的金属一样, 以微小的幅度持之以恒地向着摆满了各式藏酒的前台移动。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冲着柜台后面无所事事地擦着玻璃杯的二把手草薙出云熟稔地打了个招呼,自然而然地开始点单。
“一杯dry arti,多谢。”
一方面遵循招待客人的基本礼节,一方面是闲着擦杯子真的很无聊,兴趣使然的酒吧老板草薙出云没有推辞, 爽快地从柜台上拿下金酒,在鸡尾酒杯中放入冰块搅动, 开始了前期准备。
抬起头来的时候, 吧台前已经不期然多了一个人。
原本仰靠在沙发上事不关己地打着瞌睡的周防尊, 此时此刻目光炯炯地盯着这边,看不出一丝丝先前的倦怠模样。
对上草薙出云的视线之后, 依旧假装自己只是个偶然路过的无辜群众, 跟在伏黑甚尔后面若无其事地开了口。
“一杯锈钉(rty nail), 不要太甜。”
短暂的视线交锋过后, 草薙出云随之选择屈服,默默转过身来,从酒架上拿下了蜂蜜利口酒和威士忌。
自家的王权者,除了好好哄着,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
“——您二位的酒。”
干马天尼和锈钉先后做好,分别盛放在鸡尾酒杯和岩石杯中端上柜台。
选择缩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之间消磨时间的二人彼此对视,默契地冲着对方举起酒杯致敬,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干杯。
花上十余分钟默默品尝其中滋味,柠檬的清新、蜂蜜的甜香完美融合在辛辣酒液之中,在冰块的低温之下调配得刚刚好,像是生锈的铁钉一样回甘,顺滑得令人难以自拔。
细细啜饮完最后一口,刚准备把只余下冰块的空杯放回柜台上,就听见身旁的黑发青年长长吁出一口气,似乎满意极了。
在酒精的催化下本性流露,伏黑甚尔满不在乎地抛却了之前的顾虑,以相当不羁的口吻冲吧台后的草薙出云又打了个招呼。
“不错嘛,再来一杯莫吉托吧!”
屁股刚刚离开椅子、准备上楼休息的周防尊重新坐了了回去,隔着玻璃眺望外面街道上深不见底的夜色,以及夜色之中蕴出微微几圈光芒的橘色路灯。
夜晚还很长,有许多时间可以消磨。
他毫不掩饰意动之色,跟在伏黑甚尔的话音之后,用指节敲了敲柜台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
“给我也来一杯。”
被迫营业·草薙出云“…………”
行叭。
自己家的王权者、自己家的王权者!!
深深呼吸,平心静气,但转身拿出青柠将之切开时的动作较之平常还是更为粗暴,多少夹杂了一些个人情绪在里面。
喝,都可以喝!
区区几杯酒而已,调制最多花点时间花点力气罢了。
尽管口味更接近饮品,但基酒的度数都是实打实的。
照这种势头下去,这两人最多喝个几杯就会坚持不住,借着酒意睡上一觉吧。
不过区区几杯……就当稍微放纵尊一次吧。
隐藏在深色太阳镜之后的视线微微暗沉,草薙出云下意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毕竟一直以来,实在是辛苦你了。
“……你是说,有陌生人找我?”
“是。”
低头为御主整理衣衫,仔细检查是否哪里有所疏漏,与此同时,齐格飞简单描述了昨晚栉名琥珀入睡之后发生的事。
“深夜之时突然前来拜访,似乎与您相当熟稔,声称有十分紧要的消息需要转达。”
然而如果真的像他所展现出的那样、与少年熟识,又怎么会不清楚后者那固定到近乎诡异的作息时间呢?
暂时将疑惑摒弃在脑后,齐格飞将衬衫最后一条褶皱抻平,满意地收回了手。
“听说您已经睡下之后,那人就一直在一楼驻足,一直待到现在。虽说那副急切的态度不似作假,但是……”
从者及时打住,没有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轻声发问。
“您要见见他吗?”
栉名琥珀不置可否,只是微微偏了偏头。
真人猫猫之前被派出去搜寻assass主从的下落,现在依旧未曾返回。他把迷你小库捞进怀里抱住,任由咒骸蜈蚣状的长尾一圈圈紧紧缠绕在小臂上,垂眸思忖了一会儿。
他的行踪没有特意做出掩饰,称不上秘密。
不论对方出于何种动机找上门来、是否心怀鬼胎,但既然点名要见自己,就绝没有将藏身幕后、让赤之氏族承担这份风险的理由。
做出决定之后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即将步下旋梯的时候,栉名琥珀随口问了一句。
“初次上门拜访,那个人不曾提过自己的名字吗?”
紧随其后的从者稍作回忆,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伏黑甚尔’。那个人说,自己名为伏黑甚尔。”
……是他啊。
动作放缓,脚步不自觉停滞。
那一瞬间,栉名琥珀所体味到的,不是意料之外的惊讶、不是意料之中的淡然,只是觉得——理所应当。
像是情节终于攀升至高潮、小说将要翻到下一页,氛围烘托至之后、电影镜头倏地一转。
不由自由屏住呼吸,静默地等候着,直到终于出现了某个角色的侧脸。
——而在此之前,书写剧本之人已经给出了千千万万的伏笔。
恍惚间似乎听到齿轮运转的声音,栉名琥珀冲着察觉异样而露出担忧之色的齐格飞摇了摇头,继续向着楼下走去。
此时此刻,那个人还在那里等候着吗?
一楼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
并不清楚具体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只是下意识这样觉得。
栉名琥珀没来得及深思,思绪已经被猝不及防涌进鼻间的酒气打断。
酒液的味道辛辣刺鼻,经过一晚上的积蓄,实在称不上好闻。少年不由自主蹙起眉头,屏住呼吸朝着这股气味的源头——吧台附近或坐或立的三人望了过去。
离这边最近的高大男性有着一头辨识度极高的红发,即便此时以手支颐、面庞被散落下来的发丝遮盖,鲜明的轮廓在阴影之中变得模糊,只凭借周身气质也绝不至于和他人混淆。
是周防尊。
但是,这幅懒洋洋地托着面颊、长腿放松地向前伸开的样子……难道说是睡着了吗?
栉名琥珀把视线移开,转而投向了周防尊身旁的黑发青年。
后者身着便于行动的简单劲装,黑色短t搭配宽松的长裤,衣衫勾勒出的肌肉线条优美而流畅,随着主人的一举一动而起伏隐现,蕴满了肉眼可见的、爆发性的力量。
——像是一只骄傲的年轻黑豹。
“还喝得下吗?”
站在吧台内侧的二把手草薙出云一手提着金属搅拌棒,一手捏着调酒壶,面带微笑地一字一顿发问。
不知为何,栉名琥珀总觉得对方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杀气。
是错觉吧。
犹豫之后走近了两步,试图从更为接近的地方看清青年的侧脸。
而一楼低气压的源头——一杯接一杯点酒灌下肚的伏黑甚尔、不肯先一步低头示弱离开吧台的周防尊,以及不信邪地打定主意“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能喝几杯”的草薙出云,三人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单纯出于消磨时间的放松活动完全变了性质,变成了类似马拉松的耐力比赛。
谁都不肯先放下酒杯,似乎冥冥中感觉这样就算是输了。
伏黑甚尔一只手按压着冰冰凉的沉重胃部,脸色不由有些发青。
问他还喝不喝得下?那答案必然是——可以!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再给我来一杯,呃——”
一旁闭目休憩的周防尊睫毛轻轻颤动,以十分沉重迟缓的动作睁开了眼睛,艰难地抉择着要不要跟。
“saber说你有急事找我。”
栉名琥珀绕到柜台前方,注视着那对闻声朝着自己望来的绿眼睛。
和伏黑惠如此肖似,像是猫儿一样警惕又敏锐、呈现出翡翠般亮丽的殊色。
“不过现在看来,”他瞥了一眼不知为何大松一口气的三人,慢吞吞地补充,“好像也不是很急?”
伏黑甚尔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那个若有所思的打量眼神停留得并不久,但因为仿佛透过皮囊、探寻和确认着更深处某些无法改变的特质,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就已经让栉名琥珀不适地蹙起了眉头。
前者低笑着收回视线,将空荡荡的酒杯推到一旁,站起身来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松散了一晚上的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嘛,这要看你怎么想了。我来的时候的确觉得你越快知道越好,不过既然已经过了一整晚,似乎也不差这几分几秒的了?”
似乎经由之前的打量确定了什么,青年不再犹疑,而是在环顾四周之后,做了一个上楼的手势。
从调酒地狱中解脱的草薙出云已经搬着前一晚上用过的空杯离开了柜台,嘴里喃喃念叨着要补充的存货;周防尊依旧坐在吧台旁边,状态似乎介于清醒和睡着之间。
不过他的停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摆明了不放心栉名琥珀独自面对这位贸然上门的不速之客。
即使有齐格飞的陪伴,也还是将少年置于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才更为放心一些。
此时此刻与伏黑甚尔共处一地的,除了自己和两名从者,也就只有尊了。
那么似乎没有刻意去往别处的必要。
栉名琥珀摇了摇头,选中一张天蓝色的高脚椅,在周防尊身边坐了下来。
“没关系。就在这里说吧。”
青年讶异地挑了挑眉毛,投向赤之王的视线之中带上了几分若有所思,但还是干脆地听从了栉名琥珀的安排,
“毕竟在你看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保持警惕也是正常。但必须事先声明的一点是——”
“我没有任何恶意,接下来的情报也全部属实。当然了,是否选择相信还要取决与你自己。”
习惯性地摩挲着嘴角的软疤,在脑海之中浮现的往日回忆让伏黑甚尔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不能透漏有关“尚未发生之事”的任何消息,同时又要取信于这个人,怎么看都希望渺茫。
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双不起波澜的红眸静静凝视着自己,少顷之后,银白长发垂到腰间的少年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
想要追问却又瞬间释然,伏黑甚尔克制住想要拿根香烟放到唇边的冲动,以明显相当复杂的情绪吐露了某个名字。
“是五条悟吧。真是的,总是那个家伙……”
更多的话就不能说了。
涉及到那些事的只言片语都不能提及,以免时间线改变,从而产生无法预计的后果。
尽管未曾交流过,但有关这点,大概是伏黑甚尔和五条悟这相看两厌的二人间唯一保有的默契了吧。
面对栉名琥珀明晃晃的疑问眼神,青年轻咳一声选择无视,神色稍稍一肃,重新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昨晚我去郊外蹲点assass主从,刚好碰上了一出好戏。”
他简明扼要地描述了在那处废弃厂房发生的事,尽力将那名金色从者的外貌性格和攻击方式都切实传达。
仔细回忆、确信没有遗漏任何关键信息之后,才短暂停歇,将注意力重新全然投注到了少年身上。
“那个人——”
话刚刚出口,伏黑甚尔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未曾在自己叙述之时插口询问更多细节,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并不是听闻新的强敌骤然出场而浮现的惊讶与忧虑。
反而是……某种怅惘。
少年的视线空茫地凝视着面前的某个点,而双眼又是毫无焦距的,仿佛正沉浸于昔日的回忆之中,正随着话音落下而慢慢清醒过来一般。
与之相比,身后披散着烟灰色长发的从者反应就直白多了。
胸口不由自主地起伏,连带着从胸腹处蜿蜒到颊侧的青色纹路,都因为情感的激烈波动而骤然明亮了一些。
几乎是在伏黑甚尔刚刚提及“那名金色从者”时便有所猜测,而之后,宝具接连轰击的场景、从者目中无人的高傲态度则坐实了这份猜想。
此时此刻,齐格飞终于按捺不住,大步上前与栉名琥珀并肩,俯下身来,恳切地直视着后者的眼睛。
“是archer——!!御主,是那个家伙!”
伏黑甚尔环抱双臂靠在一旁的墙壁上,颇感兴趣地投来打量的视线。
“哟,原来你们早就打过交道啊。”
依照那名从者昨晚展露出来的傲慢性格,不如说,或许应当把交道两字去掉更为合适?
即便只有短短十余分钟的了解,但那位archer,怎么看都称不上好相与的角色。
圣杯战争之中,彼此皆是敌人。
如今甫一提及,便对这位新出场的从者反应如此激烈,怕不是上次交锋之时,留下了什么无法抹去的深刻印象吧?
……不过,居然能从那种实力的从者手下幸存下来。
看来名为栉名琥珀的少年手中,同样有着超乎想象的底牌呢。
各种念头从伏黑甚尔脑中飞快划过,不过,最为确信的一点是——
看来这个情报的价值,要远远小于自己的预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还是免不了和对方继续打交道啊。
不过,倒也没有多么抵触就是了。
栉名琥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不清究竟是在回复伏黑甚尔还是齐格飞。
或许是不自觉的把手臂收得太紧,勒到了怀中的咒骸。
察觉到御主的心情波动,迷你小库横起手中的□□,没好气地捅了捅栉名琥珀的腰侧。
“有什么好担心的?上次收尾的时候就该明白,总有一天、还要和那个家伙对上的吧?”
栉名琥珀以长久的沉默表示了肯定。
但在这之后,依旧无言地犹豫着。
被无法明说的模糊忧虑所围绕,只是下意识隔着淡紫色的兜帽,将迷你小库深蓝色的发丝捏在指腹之间绕来绕去,反反复复地揉搓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先前堪称激烈的情绪逐渐平复,齐格飞深吸一口气,主动出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时隔这么久,突然听到archer的消息,是我太过激动了。”
“我并没有要求您做什么的意思——”
从者嘴唇翕合,神色数次挣扎变换。
那双仿佛倒映着无云天空的林间湖泊一样、介于青绿与湛蓝之间的瞳眸风起云涌,最终彻底平歇,其中只余下栉名琥珀的身影。
“您的生命和意志是最优先的。”
“我答应过那位要保护好您……时至今日,您才是我唯一的,最为重要的御主。”
所以没有必要意气用事。
所以不需要为了过往那份无言的仇恨,在准备不够充足时,就贸然和archer那种强敌对上。
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明白了从者的言下之意,这对栉名琥珀来说,无疑是相当罕有的体验。
但明白之后,他只是以缓慢但十分坚定的态度,轻轻摇了摇头。
“相较于过去,我的确变强了一些。但这些手段,若是拿到archer面前……还是远远不够。”
魔术也好,咒术也好,他所掌握的归根结底都是人类的力量。
而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
因此,有这样一句话,在参与圣杯战争的御主之中流传甚广——
那就是“只有用从者才能击败从者”。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栉名琥珀更加注重强化自身的力量。
齐格飞和库·丘林虽然是他的从者,但终究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他身边。
但是现在出现了archer这个如此庞大的不安定要素,那么随之而来的,计划似乎也就需要稍做更改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相当庞大的任务量。
……罕见地体味到了疲惫。
明明知道现在应当立即着手,解决为库·丘林供给魔力的问题。
唯有这样,才能够确保在那位archer出现时,不仅仅能够自保,还保有反杀之力。
但之前,被旧日苏醒的回忆所淹没——那些自以为早已遗忘的、仿佛融化的冰水一样从头到脚充斥躯体的无力之感,麻木而又冰冷。
仿佛灵魂都在躯壳之外游移,浑浑噩噩地体味着那些带着尖刺的,难以下咽的感情。
“……我想休息一会儿。”
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栉名琥珀垂着眼睫,发出轻声呢喃。
一只手掌落在头顶上,安慰性质地草草揉搓了两下。
鼻尖嗅到了淡淡的酒气。
“去吧,你的脸色不大好。”
“圣杯战争的事,不需要太过担忧。既然是我的家人……无论如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笼罩着整个灵魂的那片浓厚阴云被稍微驱散了些,先前麻木的肢体末端有些回暖,似乎重新恢复了部分知觉。
栉名琥珀抬起头来,定定注视着做出了如上发言的青年。
而周防尊只是沉默地、不为所动地看着他,没有丝毫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后悔的意思。
“去休息吧。”
最后重复了一遍,将散落下来的额发随手撩到耳后,男人仿佛倦怠的雄狮一样,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拭去了眼角渗出的些许泪花。
“不要整日里杞人忧天,担忧过甚了。既然离坠剑还有一段距离,我怎么可能放任氏族成员单打独斗,置身险境之中?”
“至少现在,我这个‘王’还是能做点什么的吧。”
所以既然你说想要休息,那就去吧。
尽可以安心地陷入沉眠。
因为身处吠舞罗。因为对象是你。
所以不论何时何地,作为家人、作为你所信赖的赤色的王者,哪怕即将这条性命与达摩克里斯之剑一同置于天平的另一端,也绝对会时时刻刻守护着你。
或许是因为出于对周防尊的信赖,在绝非睡眠时间的白天沉沉入睡的栉名琥珀,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并不是多么稀奇古怪、违背逻辑的梦境。
与其说是以现实为基础,将记忆进行二次加工的幻梦,不如说是对许久之前、某些自以为已经忘却的经历的回忆。
只不过是以梦境的形式出现,将那些未曾在意过的细节在潜意识中进行补足,因而显得就像身临其境、仿佛把那段故事再度经历了一遍。
故事的主角之一是栉名琥珀。而另外一名主角名为可妮莉娅·冯·爱因兹贝伦,来自爱因兹贝伦家族的人造人。
爱因兹贝伦家族是最为古老的魔术师家族之一,起源于西历元年,其最初的创造者们乃是第三魔法使的弟子。
魔术所能达到的上限,一开始就由个人的天资写定了。
而正因为自知没有老师那样的惊才绝艳,这些人决定退而求其次,不再作为个人来追求魔术的终点,而是试图通过制造老师的人造人来重现那份资质。
假借后者之手再现“第三法(heaven’s feel)”这样的奇迹,从而实现灵魂的物质化,最终拯救整个人类。
所追求的结果化为了现实,但却并非出于魔术师们的努力。
在复数的奇迹的共同作用下,被称为“冬之圣女”的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诞生了。
她是那位老师的复制品,拥有能够实现第三法的才能。但这份能力有着巨大的瑕疵,往往救济一人便需要数年之久,这无疑也昭示了这份计划的失败。
感到绝望的魔术师们放弃了,而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们却并没有。
他们继承了那份“拯救所有人类”的理念,大批量制造冬之圣女的复制品,希求着奇迹的发生。
而可妮莉娅·冯·爱因兹贝伦,就是这些以同一蓝本制造出的人造人中的一员。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在本次圣杯战争开幕之后,可妮莉亚的右手手背上,出现了鲜明的圣痕。
——她被在圣杯选中,获得了成为御主的资格。
爱因兹贝伦家族为她准备的圣遗物是一片菩提叶。
神话史诗《尼伯龙根之歌》的主角、斩杀巨龙的尼德兰王子齐格飞,浑身上下因为喷淋了龙血而刀枪不入。
唯独因为后心处覆盖上了一片菩提叶、未能沾染龙血,所以此处成为了唯一的弱点。
可妮莉娅·冯·爱因兹贝伦,是此次圣杯战争之中,齐格飞的第一任御主。
和栉名琥珀不同,可妮莉亚虽然身为人造人,却自始至终都怀有明确的渴望。
被圣杯选中参战的御主,心中无一不怀抱着迫切想要实现的悲愿。
而名为可妮莉亚的少女,以冬之圣女为蓝本、由人类所制造出的人类,短暂生命之中从来不曾离开过冬之城、只是被一味灌输着要为人类整体所牺牲的理念的人。
从产生了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自由。
自由,自由,自由。
与他人平等对视的自由。
在晴朗的天空之下行走的自由。
不必为了某个概念虚无的整体牺牲一切的自由,作为人类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自由。
在召唤出齐格飞之后的某天,她在从者的帮助下,逃离了终年大雪的冬之城。
至于接下来和栉名琥珀的相遇,仿佛是一系列巧合彼此碰撞造成的结果,又仿佛是两块性质相同,都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金属彼此吸引,最终在命运的推动下,走上了重叠的、既定的轨道。
同样是银白长发与鲜红瞳眸,二者的外表如此肖似,以至于并肩而立的时候,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
甚至相较之下,满面漠然的栉名琥珀才是更容易被误认为人造人的那个。
就连可妮莉亚一开始也是如此认为的。
“未免太过相像了吧,”少女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冬之圣女的人造人居然会有男性’,真是让人吓了一大跳呢!”
因为外貌好奇地选择靠近,同时又因为人造人的身份,对栉名琥珀匪夷所思的孤僻性格全然理解。
毫不在意地选择包容,从灵魂层面产生了共鸣。
无论对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确实理解,对彼此而言,都是在这一生之中、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友人。
所以,尽管明白圣杯战争注定只能决出最后的一组胜者,朝未来的敌人发起攻击再正常不过。
但是、只是出于“厌恶人造人这种伪物”这样的理由,就充当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试图将少女置于死地——栉名琥珀无法接受。
而身负重伤的可妮莉亚却先他一步,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抱歉啊,看来我要食言了。”
躺在雪地之中的少女鲜活宛若一朵即将凋谢的蔷薇,雪白的银发铺散开来,上面沾染着大片大片鲜红的血。
“既然我没有办法……继续陪伴,就让齐格飞代替我……陪着你,一直走下去吧。”
像是早有计划一样,预备着将契约做了转交。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少女消耗了仅余的一枚令咒,对者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我以一划令咒下令——”
“saber,一定要照顾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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