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淮絮跟武秋秋往回家的时候正巧在门口碰到了予四姑,  柳淮絮赶紧叫人,可予四姑却一直黑着脸,就算武秋秋在身边都没有给柳淮絮一点面子。

    直言道:“我是来通知你的,予安已经被族里除名了。”

    柳淮絮面露疑惑,  忙问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现在村里谁不知道予安给崔寡妇买银手镯的事?”

    “银手镯?”柳淮絮眉头一拧,  思绪飘远,  她记得自己问过予安关于银手镯的事,  予安说没送过。

    并且崔寡妇那人也是个满口胡言乱语的人,  她一时间也拿不准到底是谁在说谎,又加上予安变的勤恳,  她心里也摇摆不定,没有第一时间去追究这事。

    没想到竟然闹到了全村都知道了。

    柳淮絮表情不好又一言不发,  武秋秋看不过,  想也没想的帮腔:“你有什么证据就证明一定是予姐姐送的?”

    武秋秋倒不是信予安,只是看到予四姑那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爽才这么说的。

    结果她刚说完就被予四姑训斥:“你是哪家小姑娘?予家的事是你能插手的吗?”

    予四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对柳淮絮说:“那二两银子也不用还了,  以后予安怎么样也跟予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四姑现在能代表整个予氏宗族吗?”

    “你……”予四姑没想到刚才一言不发的柳淮絮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表情一下变的有些阴沉,  她来通知这事,  柳淮絮竟然还质疑她?

    柳淮絮说话也是有理有据:“既然是在族中除名那为何不是二奶奶来宣布?”

    听到她的话予四姑冷冷一笑:“那崔寡妇炫耀都炫耀到二姑家里去了,把老人家气的卧病不起,怎么,还要她老人家爬过来通知你?”

    “淮絮不敢。”柳淮絮冷着脸,手指却狠狠的扣着手掌。

    予四姑的话她不信,  二奶奶要是想要把予安除名,  绝对不会让予四姑一人来通知的,  予四姑绝对是夸大其词了。

    注意到柳淮絮现在是硬撑着予四姑说话更是随意:“淮絮,  四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  但你却管不好自己的乾元,让她给宗族抹黑,连带着你也在村子里抬不起头。”

    这话说的武秋秋都要听不下去了,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柳淮絮给拦了下来。

    予四姑毕竟是长辈,武秋秋三番两次呛声着实说不过去。

    见状,予四姑更是口无遮拦:    “大姑临走的时候嘱咐你,一定要看好安儿,你也是这么做的,可淮絮,予安并不好管,我劝你也放弃吧…毕竟她在大姑走后竟然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说完见柳淮絮的脸色越来越不好,适时的闭了嘴,走了。

    她前脚走,柳淮絮后脚就撑不住了。

    “淮絮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秋秋,我想一个人待会……”

    柳淮絮推开了武秋秋的手,踉踉跄跄的回了家,一进门她就全身瘫软的躺在了炕上,七零八碎的记忆涌进脑海,柳淮絮浑身发冷紧紧抱住了身体,没一会儿又开始热的难受,衣领也被她扒开…

    …

    薄荷的冷香实在是太过浓郁,予安被刺激的又哆嗦了一下,躺在炕上的柳淮絮明显也听到了动静,把落在肩膀处的衣服拽了拽,双眼迷离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予安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个火苗,正蹭蹭疯涨,烧到了她的皮肤,她的嘴唇…

    予安紧了紧手里的衣服,又下意识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嘶哑的说着:“淮絮…你…你是怎么了?”

    心里隐约有个答案,柳淮絮多半是到了雨露期,可正常的雨露期要两个月才有一次,现在明显是不对劲。

    因着不敢确定,只好问柳淮絮。

    门大开着,柳淮絮燥热的身体被风吹着渐渐的清醒了一些,眼神也没有了迷离之色,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冷,死死的盯着予安,艰难的开口:“出去。”

    予安被她说的一怔,她本意是想关心柳淮絮的,可眼下柳淮絮又开始防备她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予安把衣服和胭脂拿到身前,急匆匆的说:“淮絮,我给你新买了一件衣裳。”

    “不必。”

    “我是说给你的买的新衣裳…”

    “我说不必了,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冷与热的煎熬实在是让柳淮絮觉得难受至极,偏偏予安还再说些有的没的,让柳淮絮烦闷更甚,说话的语气是比平时的冷清又多了一分怒意。

    予安再次怔住,想再说点什么,柳淮絮已经忍无可忍,把身旁的枕头砸向予安,可因为身体难受,柳淮絮的力气并不大,扔出的枕头甚至都没砸到予安,只是落在了她的脚边。

    刚想把枕头捡起来的予安还没有动作,就听到柳淮絮厉声道:“出去!”

    予安最后听话的出去了,还顺便把房门也关上了,不过她依然很是担忧柳淮絮的处境。

    就算不太清楚雨露期的煎熬,她也能看出来柳淮絮很难受。

    可偏偏柳淮絮不让她进去。

    予安在门口急的直打转,突然想到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她的忙,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

    武大刚好在检查推车的时候发现了予安送来的五十文钱,正准备给她送回去,就碰到了风风火火往她家跑的予安,两人装了个满怀,武大黑着脸正想问予安这么匆忙干嘛,却被予安一把抓住:“武秋秋呢?她在家吗?”

    一句话被憋回去的武大脸色更不好看,想问她找自己妹妹干嘛,予安已经松开她往院子里跑去了。

    武大反应过来也跟着往回跑。

    到了门口,他还没抓住予安,武秋秋倒是先出门了,看到予安也是一愣,问道:“予姐姐,这是…怎么了?”

    “先别问这么多了,快跟我走,淮絮她…”予安跑的太急,呼吸实在是太喘,一句话说了好几段,直到说道柳淮絮的时候武秋秋也急了起来,顾不上平日里多怕予安,抓着她的衣袖问道:“淮絮姐姐在哪?她怎么了?”

    身后本来要抓予安的武大也停下了脚步,听着动静。

    予安抚着膝盖,呼吸渐渐平缓了一些:“淮絮她在家,她需要你…快跟我走。”说完也没给武秋秋再问话的机会,直接拉着她就往自己家里跑。

    武大看着路过的两人,想了想,也追了过去。

    予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武秋秋几乎是被她生生拽着跑的,到了门口一把给武秋秋推了进去,予安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说道:“你快…进去,你进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说完予安一下瘫坐在地上。

    武秋秋还没分化,乾元和坤泽的信香对她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所以她丝毫没察觉到异常,可予安焦急的神态她看在眼里,也没再多问,而是直接推开了柳淮絮的房门。

    门开了,淡淡的薄荷冷香丝丝缕缕的透出来,跑了两趟累及了的予安被大大的刺激着,后颈的腺体隐隐发烫发疼,予安捂着后颈一点点的往后蹭,艰难的跟武秋秋说:“快进去…把门…关上!”

    武秋秋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的关上门进去了,予安也一下子卸了劲,身体后仰直接躺在了地上。

    后颈开始越来越来疼,浑身也都被汗水浸湿了。

    予安看着天空,想着刚才透过门缝看到的柳淮絮,从炕上费力的爬起来要去拿什么东西,可又摔了回去。

    那位置跟她刚才回来的那趟不一样,明显柳淮絮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了。

    她的体力比柳淮絮强上不少,都觉得这么难受,那柳淮絮该多难受?

    正想着,门口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来了。

    予安一个激灵直接坐了起来,看清了来人,爆喝一声:“别进来!”

    武大顿住了脚步,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予安。

    他是乾元君,对坤泽和乾元的气味都很明显,很快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予安的眼神也变的不善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去把她拽出来。

    但又一想,予安要是想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去找秋秋?

    在他犹豫间,予安拖着无力的身躯也一点点的往外面走,无力的看了看武大,然后走到了门口的石头上。

    缓了一会儿说道:“你有没有抑制膏?借给我一些。”

    就算予安再傻也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了,跟着柳淮絮一起进入了雨露期,糟糕的是她身上根本没有抑制膏,只能求助眼前的武大。

    “等着。”

    武大说完,转身往家里走去。

    予安眯着眼睛等着武大回来,却把武秋秋给先等出来了。

    “予姐姐。”

    听到声音,予安激灵了一下忙问道:“淮絮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淮絮姐姐好多了,倒是你…”

    “哦,我没事,你哥去给我拿抑制膏了…所以淮絮到底?”

    “淮絮姐姐没事了,只是太累,睡着了。”

    “哦,那就好。”

    予安这下彻底的放了心,又闭上眼睛。

    她也好累。

    雨露期,真的太难熬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武大回来了,把抑制膏递给了予安,涂抹之后予安很快就缓了过来。

    她站起来,给武秋秋和武大行了个礼:“今日真是谢谢你们了。”

    予安诚恳的态度,让两人都有些不自在,武大不善言辞,没接茬,武秋秋也支支吾吾的:“没事的…予姐姐不用这样…”

    “要的,今日的事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想着一进门看到柳淮絮那个模样,予安是真的慌。

    雨露期的可怕让予安也不确定自己有没那个定力。

    她当时跟柳淮絮还有一定的距离,要是没有了的话,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

    柳淮絮那么排斥她,等清醒了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武大见予安这样,表情有些不自热,拉过自己的妹妹说:“那我们先走了。”

    “大哥,等一下。”武秋秋挣开了武大,往予安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说:“我跟予姐姐说点事,大哥先回去吧。”

    武大有些不情愿,但武秋秋坚持,最后无法武大只好先回去了。

    只剩下两人之后,予安问道:“什么事要和我说?”

    想到要说的事,武秋秋小脸严肃了不少,语气也是:“予姐姐,我问你,崔寡妇的银手镯真的是你送的吗?”

    “银手镯?”予安先是懵了一下,而后又想起之前柳淮絮说过银手镯的事,开口解释道:“我不知道什么银手镯,根本就不是我送的。”

    武秋秋看她表情不像说谎,便把这几日村里的传闻跟她说了。

    “这几日崔寡妇到处说你送她银手镯的事,今日淮絮姐姐去河边洗衣裳还被史岩那个男坤泽取笑,虽然淮絮姐姐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很生气,所以就帮她把史岩给骂了回去。”

    史岩是谁,予安大概猜到了,就是之前她在河边遇到的那个男坤泽,一想到那个娘里娘气的坤泽取笑柳淮絮,她也有些气,撸着袖子语气发狠:“是他把淮絮气成这样的?”

    武秋秋没想到她气成这样,好像她现在点头予安就能去找史岩算账。

    “不是不是,是因为予四姑。”

    “我跟淮絮姐姐回来的时候,予四姑正巧在门口,说是崔寡妇闹到了予二奶奶家里去了,把予二奶奶气到了,所以银子不用还了,你也被族中除名了,还说让淮絮姐姐放弃你……”后面的话,武秋秋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予安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了。

    从听到予四姑来过,予安的眉毛就皱了起来,她只见过予四姑一次,但对她的印象极其不好,有些趾高气昂不说,说话也带着刻薄。

    可想而知这次过来她对柳淮絮肯定是说了更难听的话才会让柳淮絮变成这样。

    雨露期一般都是固定的两个月一次,但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也会出现紊乱的状态。

    就跟内分泌不协调是一个道理。

    显然这次是因为予四姑的出现让柳淮絮的雨露期提前,情潮的来势更凶猛。

    “秋秋,麻烦你帮个忙。”

    这么客气的予安,让武秋秋一愣:“嗯?啊……不麻烦的你说吧。”

    “我要去找四姑,你帮我看着淮絮可以吗?”

    武秋秋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帮忙看着柳淮絮,她一口答应下来,予安笑着又跟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予安离去的背影,武秋秋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本那样坏的予安,竟然有一天要为了淮絮姐姐出头吗?

    一开始武秋秋也觉得予安变的奇怪,现在想来只要是变好了,奇怪就奇怪吧。

    …………

    予四姑家还有予二奶奶家在村东头,予安走过去用了一会儿的时间,这一路上一直在努力回忆着原主跟崔寡妇之间的事。

    除了这个那个就是那个这个,根本就没有送银手镯的事。

    确定了这个,予安更是坚定了一些。

    不是原主送的就好。

    到了予四姑门口,予安没把予四姑叫出来,倒是被一个小男孩给捉弄了。

    她叫了几声予四姑见没人应声,这时却有个小男孩突然出现在树上,拿着弹弓就把她给打了。

    予安抬眼看了看男孩,也就十三四岁,正是讨人嫌的时候,刚想教育两句,这男孩却挤眉弄眼问她:“败家子你来我家干嘛呀?”

    败家子?他家?

    予安记得予四姑家里有个乾元女儿,予争,对这男孩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想来能这么叫人,也是个没家教的。

    “我找予四姑,她在家吗?”

    男孩从树上蹦下来,站在予安的面前盯着她:“你找我母亲?可我母亲不在家。”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但予安还是觉得这男孩的表情有些欠揍。

    予安转身就想走,却被这男孩又给叫住了。

    “予安姐,你这么有钱,能不能给我买……”

    男孩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爽朗女声喊道:“兴儿,别胡闹!”

    予争正在家里温书,外面吵闹的声音扰的她心烦便想着出来看看,没想到自己的弟弟正缠着予安耍赖。

    弟弟虽然讨人嫌,但对予安这个从姐,予争更是看不上。

    一无是处不说,甚至还会影响到她的科考。

    但为了面子,她只能训斥弟弟。

    予兴被她一训,迅速的老实下来,表情乖顺的喊了一声:“长姐……”

    予争一把拉过予兴,给她扯到了身后,然后对予安说:“予安姐,是来找母亲的吗?母亲去二奶奶那里了。”

    “好,那我去二奶奶那里。”

    予安说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她可不想跟这姐弟两个多交流,她急着呢。

    可她急,予争却不急,喊住要走的予安,欲言又止:“予安姐……你的事儿我听说了。”说完停顿一下,表情有些沉重。

    “我急着找四姑有事,就不跟妹妹多聊了。”予争这人看着有些道貌岸然,不想跟她多交流,朝她点点头就走了。

    剩下的予争和予兴两姐弟,看着予安匆匆忙忙的样子,脸上都浮现出嘲笑的意思,不过予争收的很快,生怕别人看到,予兴就不同了,甚至扯着予争的衣袖说:“长姐你看她,要是没了族中庇佑,还会…”

    “小声一些,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予兴的性子活泛,很多时候说话都不过脑子,予争也为他操了不少的心。

    分化成中庸平平淡淡过一生对他是最好的。

    要是分化成乾元,往上爬难,不爬更难。

    坤泽就更不用说了,嫁到别人家去,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年纪不小了,以后管好你自己的嘴。”

    说的正兴奋的予兴被予争一凶,脸当即垮了下来,不敢吭声了,连扯着予争袖子的手都滑落了下来。

    另一边予安飞快的奔向予二奶奶家去,开门的人是予二伯,看到予安脸色有些不好看,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语气有些埋怨:“你怎么才来?”

    怎么才来?

    予二伯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过来?

    没等她问出来,予二伯就扯着她往屋子里走,一进门,予四姑惊讶的扫了她一眼然后又赶紧撇过了头。

    从在门口见到予二伯开始,予安就觉得有些奇怪,现下见到予四姑这奇怪的感觉更甚了。

    尤其是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几个同族的叔伯姑姑们也都在,而予二奶奶正躺在炕上。

    本来予安以为予四姑的话是夸大其词,没想到予二奶奶真的卧病不起了。

    予安一一打过招呼,站在了予四姑的不远处,一双眼睛盯着她,心里开始犯了愁。

    现在还真不好开口了,要是予二奶奶真的是因为崔寡妇变成这样的,不管那银镯子是不是她送的,都跟她脱不了干系了。

    见到予安来,予二奶奶拖着笨重的身体就要坐起来,旁边的予二伯还有一个中年妇人赶紧过去扶着。

    予安看了一眼中年妇人,猜想多半是二奶奶的嫁出去的坤泽长女,她的大姑。

    被搀扶起来的予二奶奶招呼着予安过来。

    就算再不成器,予安也占着予家长房长孙的名头,再加上跟予安奶奶的那份情谊,予二奶奶对她格外宽厚,也确实更喜爱一些。

    抓着她的手,有些费力的说着:“安儿,你怎么才来看二奶奶?”

    几日不见,予二奶奶眼神浑浊,状态竟老了不少,予安看着心里一紧:“二奶奶…我…”

    “安儿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予二奶奶拍着她的手,笑的一脸慈爱,不由得想到了前世辛苦带她长大的奶奶,眼角有些湿润,也抓紧了二奶奶的手。

    又赶紧问身边的予二伯:“二伯,二奶奶这是?”

    予二伯叹了口气,自责的说道:“怪我怪我,母亲一直都有风湿缠身,前几日下大雨,家里的稻子还没收完,母亲着急就跟着一起下地了,谁想第二日就卧床不起了。”

    听到不是因为自己,予安心里一松下意识的就看向予四姑,发现她眼神闪躲,根本就不敢看她。

    予安也收回了眼神,想着现在还要不要把事儿明说了。

    说了,恐怕二奶奶是真的要生气,可不说…柳淮絮的罪难道就要白遭了?

    矛安犹豫间,二奶奶倒像是看出来了似的。

    倒不是说她能读懂予安的心思,而是予安突然乖乖听话的行为让她欣慰又诧异,再加上予四姑闪躲的眼神处处透着古怪。

    要是平时最愿意数落予安的就是予四姑了,现在却当是没看到一样。

    心里有了主意,予二奶奶便说道:“安儿如今真是乖顺了很多,我就说前几日你们都是道听途说的。”

    她说完,予四姑和身边一个男人的脸色都变了,予四姑更是咬着牙看予安。

    心里不知道要骂了多少遍予安才解恨。

    予安没看到予四姑的表情,但料想肯定不会太好看。

    她笑了笑接过予二奶奶的话茬:“二奶奶,您说的是什么事?不会是外面谣传我送崔寡妇银手镯的事吧?”

    予二奶奶没说话,倒是予二伯说道:“可不就是这事,今日一早那崔寡妇便在家门口跟人闲聊,特意大声说你送她银手镯这事。”

    说完,予二伯也看了一眼奇怪的予四姑。

    予四姑心知现在不开口,一会儿更是没有开口的余地,心里恼恨予安怎么突然来了,也恼恨予二奶奶太偏心予安了。

    “二哥,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崔寡妇都把二姑气着了,怎么让你说的跟没什么事似的。”她刚说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也跟着帮腔:“是啊二哥,予安平日是什么做派你不清楚吗?前些日子欠下的二两银子还是你帮着还的呢。”

    说到这二两银子,予四姑一下也来了劲,她料定予安还不起银子,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说话的嗓音都大了不少:“安儿,不是二姑不向着你,上次那二两银子是你说一定要还,还不上的话…”

    “还不上的话,予安就要被除名!”刚才站在予四姑身边的男人又把话接了过去,予安这时也瞧着他,认出他是予四姑的亲弟弟予冬,是个中庸,按辈分予安应该叫一句五叔。

    两人明显是在跟予安较劲,也是跟予二奶奶较劲。

    予二奶奶刚说他们是道听途说,如今却还在数落予安曾经的罪行,这不是说二奶奶偏心吗?

    予安站起身,保持着微笑叫了两人:“四姑,五叔你们刚才那么笃定的说我送给了崔寡妇手镯,可有证据?”

    “这……”

    “这……”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予五叔有些心虚,倒是予四姑很快调整了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些年做的事哪件不是证据?别说崔寡妇了,就是里长家的女儿都说非你不嫁。”

    这句话说的,别说予安不舒服,就是予二奶奶听了都直皱眉,可予四姑说的正起兴,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而是继续说道:“瞧瞧你,予安,多给我们予家长脸啊,十八里乡的坤泽都喜欢你这样的脸,和会说的嘴。”

    “予春!你还…有没有点长辈的样子?!”

    予二奶奶忍着怒气,倒是予二伯先忍不了了。

    自从前两日予二奶奶病倒开始,予四姑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明显是认为予二奶奶这次挺不过去了。

    就因为家里有予争在,予四姑的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了。

    族里这一辈最大的就是他了,他家的两个孩子也没有一个分化成乾元的,予安虽是乾元但也最不成器,只有予争分化成了乾元,读书好越来越争气。

    予四姑能不得意吗?

    只要予二奶奶去世,最有可能成为族长的人就是她了。

    予二奶奶对这些也是明镜的,予四姑是她的亲侄女,要是成为族长也算是比上其他人要好一些,可偏偏她不做人事。

    “春儿,二姑还活着呢,族里就是你说的算了?”予二奶奶的声音不大,却把予四姑给镇住了,她看了眼脸色阴沉的予二奶奶,终于比上了嘴。

    耳根子清净了,予安也不想再继续跟这帮人纠缠下去,听他们说这些宗族纷争,躬身向予二奶奶行了个礼说道:“二奶奶,我今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要把钱怪给您。”说完,予安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拿出二两银子,放在了二奶奶的炕沿上“二奶奶看一看,这是二两银子。”

    予二奶奶没动这钱,而是狠狠的瞪了一眼予四姑。

    予四姑本来还惊讶予安真的能拿出钱来,她今日能过来已经是让予四姑大开眼界了,居然还能拿钱来???

    刚想讽刺予安的钱来路不明,就被予二奶奶给瞪了一下,没敢言语。

    “这第二件事…二奶奶,予安自愿被族中除名。”予安低头深深的向予二奶奶鞠了个躬,言语认真,让予二奶奶瞪圆了眼睛,看了看予二伯,又看了看予四姑。

    不说予二奶奶被惊到了,就是其他人也一脸惊讶的看着予安。

    予安是个什么性子,不止族里人清楚,就是村子里县城里都是有名的,惹了祸不是让柳淮絮擦屁股就是报上予二伯的名号,甚至族里人的小便宜也是要占的,如今却说自愿被除名。

    这些人中最快反应过来的反倒是予安的大姑,她抓着予安的手说道:“安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予大姑是坤泽,心思本就柔软,看着予安倔强的样子,不由得想到了予安去世的爹,眼眶有些湿润。

    族中兄弟姐妹们关系就好的就要说予安的爹,予二伯和她了,三人年纪相仿,她为长,予安她爹最小,自小都是惯着弟弟长大的。

    对予安自然也是爱屋及乌。

    就算做了那么些事,予大姑对予安还是很宽容,奈何她是一个坤泽,在族里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地位。

    予安看了一眼予大姑,也有些不忍,可还是说道:“大姑,这话不是胡说,我是认真的。”接着又对于二奶奶和予二伯重复了一边:“二奶奶,二伯,我真的是认真的,给族里惹了那么多的祸事,我也没脸……”

    予二奶奶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了,没等予安把话说完就打断了:“谁说你没脸了?就是谁除名也不能把你除名了。”

    从前予安不学好的时候,予四姑和予五叔等人就经常说起要把予安除名的事,予二奶奶从拒绝到默不作声,可前些日子她看到予安也学好了,知道出去卖米,还把银子真的还给她了。

    当初默认,也是觉得予安真的没救了,想刺激刺激她,可现在予安真的被刺激好了,她怎么可能让予安除名呢?

    “有什么事,二奶奶会给你做主的!”予二奶奶越说越激动,抓着予安的胳膊也越来越用力。

    要说刚才看到予大姑眼角湿润予安是有些不忍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内心煎熬。

    她本就是想以退为进,没想到戏演到这个地步,予二奶奶和予大姑比她想象的还要入戏。

    可没办法,她只能继续演。

    硬生生的挤出两滴泪来,抽泣着跟二奶奶说:“二奶奶…安儿…安儿不敢在族中了,今日…”

    予二奶奶眼睛一立,忙问道:“怎么了?今日怎么了?”

    予二伯跟予大姑也也看向了她,予安擦了擦使劲挤出来的眼里一抽一噎的说道:“今日…予四姑去了家里,威胁淮絮,把她吓的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呜呜…二奶奶,安儿实在是不敢再惹怒四姑了。”

    眼泪实在是挤不出来,予安一头扑进予二奶奶的怀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憋着笑,心想,你不是骗淮絮吗?我也以同样的方式还你。

    不知情的二奶奶被她这一扑,心都要扑化了,她本就宠溺怜惜予安,如今看到喜爱的侄孙儿在自己怀里哭泣,心疼的不行,拍了拍予安的后背又哄了哄她:“安儿先起来,二奶奶给你做主。”

    等予安坐正了身子,予二奶奶的眼神一凛,对予四姑呵斥道:“你竟敢去威胁淮絮???”

    予四姑心里一慌,舔了舔嘴唇想辩解:“我没威胁她……”

    “那你说了什么?能让淮絮躺在床上起不来?”

    “我让你去叫安儿过来,是让你去威胁淮絮的?”

    “我……”予四姑哭丧着个脸,想着要是把实话说了,二奶奶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虽然今天这话没说全,但也确实是让柳淮絮难受了。

    往日里,二奶奶偏着予安,也偏着柳淮絮,要是让她知道,可不得了。

    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我说…要是还不上银子的话…要把安儿除名。”予四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那几个字予二奶奶压根就没听清楚。

    她眯着眼看予四姑,严肃低沉的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予四姑浑身哆嗦了一下,磕磕绊绊的说道:“我说…要把安儿除名…”

    要说予四姑这人虽然凭着好女儿有些嚣张,但说到底还是怕予二奶奶的,这两日是觉得予二奶奶不行了才敢阳奉阴违的,要是平日她绝对不敢。

    可没想到,她今日中午回来,予二奶奶精神好了不少,现下更是恢复了平日的神态。

    予二奶奶现在的精神,完全是被予安的话给刺激到了,她那么爱惜的侄孙和侄孙媳妇被自己的侄女威胁,她能不精神吗?

    侄女是自己带在身边长大的,什么德行她最是了解。

    还有予五叔,这两人不像是予家的人,更像是她们的娘。

    予二奶奶那双眼可谓是慧眼如炬,被盯着的予四姑自己先露了怯。

    “说吧,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事到如今,予四姑只能实话实说:“我告诉淮絮,予安被族中除名了,还有…提起了…”

    正当予四姑要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之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叫声:“予安,予安在里面吗?”

    这声音予安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

    等他又叫了一声,予安才反应过来,来人好像是武大。

    “予安在里面吗?”

    确认了,是武大,予安也顾不上这些人在场,嗖的一下就窜出去了。

    予二伯看了看,也跟了出去。

    就连正在认罪的予四姑也停了下来,注意力也跟到外面。

    一到门口,予安看到武大正焦急的往里面看,看到她出来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赶紧跑两步走到武大面前问:“武大哥,怎么了??”

    “你快回去看看吧,淮絮她……”

    武大说起柳淮絮名字的时候,予安心一颤,慌张的问道:“淮絮怎么了???”

    可能是有些难以启齿,武大吭哧半天也没说出来,予安急的不行:“快回去,路上说吧!”

    刚追出来的予二伯只看到予安一个背影,和隐隐约约跟柳淮絮有什么的话。

    他匆匆忙忙的回了屋,看着神色也有些焦急的予二奶奶说道:“好像是淮絮出了什么事…”

    予二奶奶大惊失色,慌忙的想要下地,可一动身子立马不舒服了,予二伯赶忙过去搀扶说道:“母亲,您别急,一会儿让大姐去看看。”予大姑也连声应道,赶紧起身去追予安了。

    等她一走,予二奶奶才平静下来,眼神也放在了予四姑的身上。

    本来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又听予二伯说话的予四姑本就心惊胆战,被予二奶奶一瞪,更是慌乱,连连摇头:“二姑,我不是…有意的…”

    予二奶奶厉声喝道:“去给我跪祠堂!”

    ……

    原来予安走后,武秋秋一直看着柳淮絮,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抑制膏的就失了效,柳淮絮又变成了她刚过来时的样子,甚至那势头更凶猛,武秋秋慌了神,只能去求助武大。

    慌乱的跑回家后,把事情跟大哥和母亲说了。

    本来武大是想叫大夫的,还是武荣想的周全,武秋秋倒是还好些,武大一个成年乾元出现在人家说出去不好听,便叫武秋秋回去看着柳淮絮,让武大去叫予安,她去找大夫。

    商定好之后,几人分别行动。

    武大把这些跟予安说了之后,予安一下子就急了,撒丫子就往家里跑,武大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一路跑到院门口,予安连气都没喘一口就往屋子里跑,可到了屋门前的时候却停住了,她的身体仿佛被薄荷冷香包裹住,咬着转身对匆忙跑到门口的武大说:“你别进来!”

    武大看着她有些奇怪,从屋门口到院门口根本就没有多少的距离,可予安这几步异常的慢,根本就没有刚才的速度,就算累也不至于吧?

    甚至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予安一下子瘫坐了下来,大口的呼吸,脸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

    “怎,怎么了?”

    予安抬眼看她,摇了摇头艰难的扶着门想要站起来,可刚站就又坐了回去。

    这时候,予大姑匆匆赶了过来,看到予安这样心里一惊。

    比起武大,予大姑是绝对的过来人,就算武大跟予安同样是乾元,也没有予大姑这个坤泽更熟悉了乾元的雨露期了。

    予大姑看向武大迟疑的问:“你是,武大?”

    看了眼来人,武大行了个礼点头:“嗯。”

    “快带着安儿去…”予大姑看了一眼附近的环境,知道离泽源村不远:“快带她去河边,让她泡一泡,然后给她涂抹些抑制膏。”

    这会儿她难受的劲儿比之前还要严重,所以予大姑的话她都已经听不清楚了,只是扯着予大姑的衣袖,红着脸说道:“大姑…你去帮帮…淮絮!”

    予大姑应声:“好,我这就去。”

    被武大架走的予安,还是不放心的回过头看。

    想着刚才那浓郁的薄荷冷香还有柳淮絮难耐的声音,仍然是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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