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缘以为要溺死在他的气息中的时候,清冽的气息往后远离了。
她急促呼吸着,心脏剧烈跳动。
秦忱靠在门边,眉间微微蹙着显得有些无奈,他嘀咕了一句:“怎么胆子那么小。”
她没听清,茫然地看过去。
秦忱摸着鼻子讪讪道:“吓到了?”
江缘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以为自己被吓到了,也省的找理由,她点点头。
“有那么凶?”他自认自己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比较温和好说话。
观察着他的反应,江缘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出短小的距离:“一点点。”
秦忱被她的手势逗笑:“你刚刚的表情可不像一点点。”
跟在他身后走进琴房,江缘说:“那你不要那么凶,说话温柔一些。”
话语刚落,秦忱脚步一顿,转过身对上她的眼睛。
江缘被看得心慌:“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他轻笑着拿起小提琴:“你还是第一个说让我温柔一些的。”
坐到钢琴前,江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别人没有说过你凶吗?”
“有人说过我脾气差。”秦忱照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想起他细心的举动,江缘轻轻点着钢琴,替他说话:“也没有很差吧。”
秦忱微微眯了下眼睛:“你怎么回事,说我凶的是你,说我脾气不差也是你。”
江缘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最后拧着眉:“练琴!”
两人排练的十分顺利,时间过得很快,离校庆只剩下最后一天。
校庆活动持续两天,结束后就是国庆和中秋连在一起的四天小长假。他们学校一向克扣假期,高一的时候寒假只放了不到半个月。
明天开始不上课,各科的作业被课代表写在黑板上,还有试卷陆陆续续发下来。
江缘将试卷叠在一起,差点当场昏过去。
“我们这是放暑假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看看是我的课本厚还是试卷厚?”
“等毕业后,我就将三年试卷装订成册,劝诫大家远离一中。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救命啊,老师我们只放四天假啊,给条活路吧。”
除那一沓试卷外,语文还有两篇作文,物理有近二十页练习册。最离谱的是英语在发了五张试卷的情况下,还布置了四个单元阅读专项的练习册。
江缘拍了张黑板上的作业,又拍了那一沓试卷,发在朋友圈。
草莓啵啵:是我疯了还是老师疯了。
许来笛:【好家伙,一班老师到底是狠啊。他们是觉得学生有八只手吗?】
体委:【我可能会猝死在这四天长假里。】
许来笛:【四天“长假”,听起来好心酸。】
体委:【别酸,你是比我们多怎么着。】
草莓啵啵:【我真的怀疑,老师们是不是忘记我们有六门课了。】
许来笛:【我们试卷比你们少一半。害羞jpg】
王燕:【我想去普通班了。】
体委:【我想去普通班了。】
班长:【我想去普通班了。】
草莓啵啵:【我想去普通班了。】
……
猝不及防对上周沫芸莫名其妙的眼神,她稍作犹豫把手机递过去。
周沫芸瞄了一眼,十分无语。
她拼了老命才到重点班来,结果这群人根本不当回事。
她气愤地拍上桌子,手下是那一沓试卷。
操。
这个厚度。
“算了,我也想回普通班……哦不,实验班也行。”
江缘闷头笑着,跟周沫芸加了微信。
两分钟后,屏幕亮了下,底下多了条评论。
八字不合:【这个作业量是人能写完的吗?】
其实江缘写得完,但有时候就是想卖个惨。
草莓啵啵:【四天后我会不会写到手断,连琴也拉不了。】
八字不合:【这么可怜?】
草莓啵啵:【是的呢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秦忱没有再回,惨卖了个寂寞。
江缘在心里吐槽他是大直男,不解风情。
大直男没在心里待多久,她在课上偷偷补着作业,一节课写完两张卷子,也就没看见桌洞的手机在十几分钟后又亮了下。
直到放学时,她才看见秦忱发来的消息。
八字不合:[拥抱]
是微信自带的表情,穿着绿色衣服的黄色小人张开双手。
江缘在瞬间想象出秦忱向他张开双手将自己搂进怀里的模样,清冽的气息包裹在周遭。
她趴在桌子上,耳尖通红。
这人怎么这么会啊。
放学后,江缘先回趟家,将书房放下后给赵琳打了个电话。
通话时长在短短两分钟内结束,赵琳说话比较仓促,只说一时半会回不去。
意思是今年的中秋,她自己一个人过。
江缘看着她妈打过来的钱,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连年都不打算回来过了。
空荡荡的偌大房子,阒寂无声,除了她,这座房子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一点生息。
在客厅坐了几分钟,江缘收拾好情绪准备去练琴。
来开门的是个气质卓越的中年男人,面容和秦忱有五六分相似,看见来人是个女孩儿,眸中闪过诧异。
江缘愣了下,立马装出乖巧的模样:“叔叔你好,我是来找秦忱的。”
秦陆宇是今天刚到的,他工作一向繁忙,但每年还是会在中秋抽出几天时间回家。
“你好,秦忱在里面,先请进吧。”
到客厅后,江缘又傻了。
沙发上除了秦忱两兄弟外,还坐着两个老人。
老太太颤巍巍的手搭在秦老爷子的胳膊上,震惊道:“那,那是女孩儿?”
“还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儿。”秦陆宇笑着补充,“有生之年,没想到有女孩儿愿意来找秦忱。”
“男的也没几个。”老太太吐槽。
江缘:“……”
被人打量着,她站在客厅稍显局促:“爷爷奶奶好,我叫江缘。”
秦忱正拿着个老式收音机在修,忙中分给她个眼神,下巴往对面沙发一扬:“先坐,等我修完咱们再去排练。”
“好。”江缘乖乖应着,坐到沙发一边,与他隔着个玻璃茶几。
秦朗坐在客厅的空地上,在搭积木,对她的来临似乎毫无察觉,两位老人倒是对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老人似乎总喜欢打听些家长里短,江缘也在闲谈中了解到秦朗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两位老人长居在南方,而秦父是名医生,因为来回赶不方便,也不住在这边。
江缘敏感的察觉到,秦家的人包括那天秦朗同她介绍的时候,都没有提及两人的母亲。
她直觉这和秦忱不愿意和人接触有关。
“你家住在附近?”秦陆宇问。
江缘点点头,往后一指:“嗯,就在那儿。”
他浅笑着微微点头:“那以后可以常来,秦忱没有演出的时候基本闲在家。”
秦陆宇的假日并不轻松,没在客厅待几分钟就上了楼。
老太太要给她倒杯茶,只听她那宝贝孙子淡淡道:“她不喜欢茶叶,你给她倒杯花茶吧。”
秦忱低着头,眉梢微微拧着,似乎那老古董不太好修。
老太太动作一顿,侧过头看过去,眸中满是惊愕,仿佛不认识自家孙子了。但还是给她倒了杯花茶,坐回沙发后,随口聊着:“小缘今年多大啊?”
“马上十七。”江缘捧着茶杯,乖乖回答。
“马上?”秦忱低声重复了遍,握着螺丝刀的手顿了下,抬眸看过来:“生日快到了?”
江缘眨眨眼睛:“嗯,中秋节。”
“那奶奶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奶奶。”
她盯着对面人的动作。他的手很漂亮,手指细长,骨节凸出,指上因常年练习而磨出的茧都显得格外性感。
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着,江缘犹豫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喝茶?”
秦忱眼皮半垂,手上动作不停:“上次庆功宴,你不是半口茶都没动?”
江缘“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个信息量却震惊了旁边两位老人,秦忱少有跟人接触,关系好的男性朋友也不超过一只手,更别说带人去庆功宴。
秦老爷子拧着眉,猛地拍了下手中拐杖。
江缘哆嗦了一下,手中的玻璃杯差点甩出去。她小心翼翼打量着老爷子,回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错话,内心忐忑不安。
秦老爷子的气质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只是坐着就有不怒自威的压力。
从她一进门,就不敢直视他。
秦忱将手上的螺丝刀扔在茶几上,换了把工具,对此习以为常:“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你还敢说。”老爷子瞪着他,视线移向江缘,短暂停留后又转过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试图将语气平和,“到哪一步了?”
“什么到哪一步?”他转动手腕,似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老爷子被他的态度气到:“你和这个小姑娘,到哪一步了?”
一口水差点呛出来,江缘连连咳嗽。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咳得脸通红,连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秦忱。
秦忱似乎也是气乐了,终于放下手上的工作,他先是从桌上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才无奈地看向老爷子:“您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老爷子还没消气,语气十分冲。
“哪步都没有。”
“放你的屁。”
秦忱:“……”
他扶额道:“那您觉得到哪一步了?”
老爷子打量着刚刚缓过来脸红透的姑娘,嘴抿成一条直线,慢慢道:“接吻,还是上——”
操。
“您在小姑娘面前说这个合适吗?”秦忱瞥了眼脸烧得通红的人,立马打断他。
老爷子拄着拐杖猛敲地面,再次质问:“哪一步?”
他这个爷爷一向固执,认定的事他再解释也没用,秦忱看向对面:“你说,咱俩什么关系?”
江缘呆滞着“啊”了一声,大脑迟钝半天没反应过来,她不甚清明的想,他俩是什么关系。
学长和学妹?
校庆节目的合作搭档?
一分钟后,她思考出答案:“好兄弟。”
秦忱:“……”
他气笑了,扯着嘴角凝视江缘:“倒也没毛病。”
“还没毛病,我今天就抽死你。”秦老爷子看着乖巧的小姑娘,总觉得良心难安,“小姑娘,你别怕。爷爷在这儿,你老实说,秦忱有没有欺负过你?”
秦忱:“……”
秦忱无语,索性拿起那老古董继续修。
老太太悄悄观察,扯了下老爷子的衣袖:“你别急,咱家小忱又不是那种人,先听孩子们说。”
江缘这才有了解释的机会:“爷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邵老师的学生,因为校庆活动安排我和学长一起表演节目,所以才每天一起排练的。”
她说得语速很快,解释意图显得相当急迫。
“听见了吗?”秦忱轻嗤了声,手上的工作也结束了,终于修好老古董,他将那收音机递给老太太:“试试。”
老古董身残志坚地播放出音乐,看起来还能再垂死挣扎一段时间。
秦老爷子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这小姑娘这么乖,我还不是怕你欺负人家。”
这倒也不能怪老爷子多想,秦忱一向不跟女生来往,看起来的温和都是假象,和亲人还好,跟不熟的人,做好表面关系就是极限了。
江缘连忙解释:“没有的,学长对我很照顾,排练的时候也教了很多东西。”
老太太倒是心情很好,眯着眼睛笑:“是吗,那看来我们家小忱总算学会照顾人了。”
秦老爷子没有再说话,等两人准备上楼排练时,倏然想起什么:“小忱的出国申请是不是下来了?”
江缘握着杯子的手一颤,水面飘着的茉莉花瓣翻了个滚,没入水底。
下意识地,秦忱看了眼江缘,缓缓开口:“嗯,年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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