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兼杳在回程的马车上脸色就很阴沉,旁边伺候的丫鬟更是战战兢兢,知道小姐回去后估计得闹腾一会。

    果然李兼杳一进李府,就将自己关到了房间里,不一会门外的众人就听见各种东西落地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李大夫人,也就是李兼祺兄妹的生母,也在李兼杳贴身丫鬟的通禀下急匆匆的往这边赶了过来。

    “杳儿,发生了何事,你同母亲说,先把门打开。”

    李大夫人就这样在门外劝说了差不多一刻钟,李兼杳也没有把门打开,李大夫人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那是一点委屈都受不了,幸而在苏州这块倒也没人敢给他们委屈受。

    李大夫人一直在门外等着,她知道等她脾气发够了就会开门,果然又过了一会,门就被李兼杳从里面打开了,李大夫人一进去,就看见房间的地上已经一片狼籍。

    “你这又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李兼杳气呼呼地坐在床上,朝着李大夫人开口道:还能是谁,不就是济仁堂的那个孤女。”

    李大夫人听到济仁堂的孤女,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怎么自己家和那个女子是犯冲吗?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怎么自家女儿又开始了吗?

    “你是知府千金,怎么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还能欺负到你头上,你也太给你爹丢脸了。”

    李兼杳提起她爹就很生气,若不是她爹不敢违逆祖父,她家又何必要认下那门亲事,于是李兼杳便开始和李大夫人软磨硬泡起来。

    “我现在是知府千金有什么用,到时候还不是一个穷酸举人的夫人。就凭她那模样,哪天指不定就攀上了高枝,哪怕是个妾都比我这个举人夫人好听。”

    “胡说!”李大夫人本能地反驳,但是却找不出话来,她作为母亲难道就满意这门亲事吗?!

    “要不是父亲非要那孝子的名声,祖父都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还非让我嫁。”

    李兼杳未婚夫虽说是李府的表亲,但关系其实也表得有些远了,是李兼杳祖父表妹的孙子,曾经祖上也是为官的,只是后来没落了。

    李兼杳一向众星捧月,也自视甚高,怎么可能甘心嫁给一个前途未卜的人。

    “你父亲说,肖鄞是个有才的,文章写的很是不错,将来极有可能会高中,到时候难道也不就不委屈你了。”

    李兼杳冷哼一声:“他十六就中举了,如今都已经过了两届会试了,也不见得他考出个贡士来,还谈什么金榜题名,进士及第。要我嫁给他,我还不如出家算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李大夫人说这话也就是安慰一下她女儿和自己,其实她内心也不相信肖鄞能高中,龙生龙,凤生凤,他娘还是一个哑巴,能有什么前途。

    “母亲,您再去求求父亲,让他为女儿退了这门亲吧,女儿将来高嫁,不也还能成为父亲的助力吗,您看女儿今日去求姻缘,还求了个上上签呢。”

    李兼杳是认定肖鄞绝无可能出人头地,因此抽到上上签时,便也一心只以为自己能嫁给别人。

    李大夫人本来只是无意间瞟了一眼,却忽然神情严肃地仔细拿起签文看了起来,“你可有去解签?”

    李兼杳拿了签文还没来得及解签就和傅竟夕闹了起来,哪还有心思去解签,只知道是大吉的签文。

    李大夫人一时拿着签文有些激动地说:“这签上说的,若娘理解的没错,这签上所言你的归宿是在紫禁城中呀。”

    李兼杳一听凤签,哪里还管什么别的事,只一门心思地追问道:“紫禁城?那我是能入宫做娘娘吗?”

    李大夫人却忽然叹了口气:“签文而已,当不得真,这签完也不是没人抽到过,可抽到过的不说当娘娘了,也不见得就嫁的好了。再说圣上都取消选秀十年了,娘也是听那从宫里退下宫女说,陛下几乎都不踏足后宫,仅有的娘娘都是原来王府的旧人了。”

    李兼杳不死心,继续说道:“谁说紫禁城就只有皇上,不还有皇子吗?”

    李大夫人难道不心动吗?怎么可能,可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怎么敢寄希望于此。再说抽到这个签的也不是只有她女儿,她怎么敢拿着这个去做文章。”

    但架不住李兼杳的苦苦哀求,还是决定拿着这个去试试老爷的底,他不肯去退婚,不过是没有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而已。

    济仁堂

    傅子渊傍晚刚从别处给人看诊回来就听说傅竟夕受伤了,正想去房中看看她,便被卫霖拦在了外面。

    “傅大夫,傅姑娘已经睡下了。”

    卫霖当然是奉赵璋之命守在门口的,按陛下的意思是,既然之前没有保护好人家,那么就从现在开始接着保护。所以没成想到他堂堂一个禁军副统领,竟然干起来替一个姑娘守门的活。

    卫霖再迟钝都看出来了,陛下对傅大夫这个徒弟的态度明显不一样,自己也只能尽心尽力地守着了。

    傅子渊刚想离开,卫霖像是想起陛下的吩咐,连忙叫住他:“傅大夫,陛下刚才吩咐道,等傅大夫回来去见陛下一趟。”

    傅子渊刚到门外都还没有敲门,赵璋便开口让他进去,不仅如此,还免了他的行礼,让他直接坐在他对面。

    “潜明,这里没有君臣,只当是叙旧,我们也有十多年没有对弈了,陪朕下一局吧。”

    “是,遵旨,只是草民已经多年未与人下棋了,还望陛下恕臣棋艺生疏之罪。”

    赵璋手捏黑棋,笑着说了声“无事”。

    下着下着,赵璋突然提起了傅竟夕:“今日你小徒弟去月老庙求姻缘,回来时倒是伤心的很,问她说是不仅摔了一跤还抽到了下签,朕之前既然承诺要为她保媒,自是不能随便给她指一个,不如,你倒是给朕说说她喜欢什么样的,朕心里也好有数。”

    喜欢什么样的?傅子渊其实并没有注意过,或者是傅竟夕从来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欢谁,她都是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别人对她冷淡,她也从不缠着别人。

    斟酌一下用词,傅子渊向赵璋说道:“竟夕她虽然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内心很是敏感,小时候她与隔壁罗家兄妹一起长大,与他们感情甚好,特别是对傅家那个小子,一口一个哥哥,叫的很是热络。”

    想起往事,不由有些失神,但随即又说道:“可后来傅家那个小子去了杭州也没和竟夕说一声,后面更是连信都没有,竟夕表面看着无所谓,其实我知道她背地里哭了几次,只是后来再提到他,却也不再一口一个哥哥了。”

    “竟夕她与其说是没心没肺,不如说她是从不去讨不喜欢她的人的闲。别人对她的好她记着,可若是别人表现出哪怕一点讨厌她,她都不会去打扰。”

    “这与其说是知分寸,倒不如说是保护自己,所以陛下您怕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赵璋听闻倒不觉着麻烦,只觉着有些心疼,还有便是觉着姓傅的不识好歹。

    “你知道她的身世吗,她是父母双亡了还是被抛弃了,抑或是走失了?”赵璋把所以假设都想了。

    只见傅子渊摇摇头,继续说道:“草民记得刚见到竟夕时,她整个人瘦瘦小小的,饿了好几天了,身上还有不少新的旧的伤,不像是摔伤,倒像是被人打的。”

    “原先问她叫什么,住在哪里都不肯说,后来才知道,她都不会说话,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草民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说赵璋之前是心疼,现在便是愤怒,他很难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听不懂别人说的话,也不会说话,甚至还有人能朝那么小的她下手。

    如果不是在傅子渊面前,他指定能把桌子都掀了。

    赵璋很生气,连带着问傅子渊的话都带着点怒气:“你当时就什么都没查到?”

    他觉着碰到这种事,怎么都会去查清楚,傅子渊却是摇了摇头,“查了,还报官了,只是竟夕身上除了一套衣服,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查不到。”

    傅子渊其实有点想不大明白,刚刚明明是就从问竟夕喜欢什么人开始的,怎么就绕道她的身世上去了。

    但是赵璋似是仍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衣服你可还留着,把它交给卫霖,让他去查一查,他的门路总比这的官府多。”

    傅子渊想着能查到竟夕的身世也是好的,至于要不要告诉她,则看结果再说吧。

    “所以陛下,为竟夕找的亲事不必高门大户,怕对方会瞧不起竟夕的出身,只求家世清白,为人温和便好。”傅子渊还是将话头拉了回来。

    赵璋应了一声,可心思早已不再为她寻什么夫婿身上了,他现在只想找出她失孤的原因,若是天灾不得已便也罢了,可若是人祸,哪有让罪魁祸首逍遥自在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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