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修炼已是五更天,卢临调整了下逍遥笔的收压度,剩下的时间便躺下来静养,直到大天亮。丫鬟送来早膳,卢临为掩饰自己的饥饿,吃下两碗便去往乐府,下午放班后用完晚膳因为不见俞锦棠跟任轻舟两人,趁着安静的夜,便又继续进入修行。
寸阴尺璧,时光转瞬,迎接锡宴到来的最后一个清晨,卢临闲庭信步正去往乐府,忽然四名内廷近卫堂堂皇皇,在两队正要路过的宫女、宦寺面前将他四平八稳的架起,举在头顶抬走。
卢临一路抱着欣奇跟疑惑,这回又是谁,敢这么张扬大胆的找麻烦?
直到到达瑶怡宫嘉宜殿,被近卫放下地面,看到高座上的王后,以及张张兴师问罪模样的其他姬妃全在此,卢临开始觉得哪里出了幺蛾子。
季夏的天气炎热异常,听说别处他乡还闹瘟疫,王宫里特别注重这些,王后的右侧就放了张紫檀案几专门用来置放冰石,旁边有侍女双手抱着窗大的蒲扇,为她隔着冰扇凉。
卢临看向立在王后身旁衣裳彩霓的云妃,云妃森柔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用这种眼神瞪着吾……
王后姐姐,他在这里也敢如此嚣张,可见他未将姐姐放在眼里啊……”
在这王宫里,除了秦王后,她原是受宠於她以外的第一人,只是大王后来又寻了其他女子到宫里,就很少再去她那。如今她更不允许有新人骑在她的头上。她的父亲乃为太仆,是专对马的采购使用以及牧养训练等等的重要官职,很受君王重视。而在妃位的国戚里,只有她的父亲云士俴位分最高。
其他姬妃,有跟王后一样在民间被碎寒王一见钟情带回宫来,其他便是郡守以下官家之女,或从他国掠夺而来,故然就没有什么位尊背景可言。
听闻她言卢临直接发出不讳的攻击:“满腹腐汁蚀液,辱没妇德贤良之者,是没有资格在吾面前说话的,尤其是你这般的云夫人。吾可以瞪你,但你是没有资格回驳的。”
云妃被此言语一击,眼中明光如刃般一掠,看了看王后,却是没敢在她面前喝斥出声。
云妃旁边琥珀蓝翠烟衫,腕上搭着透明轻绡的韩妃刁难道:“诶?你不如在此卖弄一段小调跟舞姿,让咱们开开眼?”
其他的妃子赶上了这热闹。
“对呀来跳一个。”
“咱们也好学学。”
“吾想现在就看锡宴之舞呢。”
她们的话让卢临很快想到跟沈太乐闹翻的事。沈太乐是执著之人,卢临断测他不会专程一趟只为打小报告,而唯有可能的是,王后或云妃特地有派人打听。
晚霞斜色百褶裙的凤南儿道:“他可本事大的太子因为他都被关起来,过了好几日都无人知晓。”
就在凤南儿身边,头上倭堕髻,斜插镂空银簪的夏姬,一本正经道:“坑害太子,又主动提出去乐府学舞,以好献媚大王。尤其还想登上锡宴,这摆明了是千方百计要勾引大王。
王后姐姐千万不要放过他!”
外朝内廷各妃的家人,与在外朝当职的官僚,常常使宫中发生的事情,通过一些买通或打赏的手段,让丫鬟、宦寺带来消息。可以说宫廷里四处充满内线,几乎没有一块是真正平静的地带。哪怕是不受宠的妾室,都会有协助探听消息的小角色。
发生这样的事,卢临早有料到,不以为奇。
夏姬脸上充斥着不服的淤红,怒指着他道:“最可气的是,这么大的事,大王居然陪着他瞎闹,还当着太乐的面答应了他!”
端庄的秦惜雅平静无波澜的妆容,颇显女王气范,端详了他一眼,因完全被众妃的投杼而动摇,脸上颜色有所差异,秦惜雅老迈道:“太子被关起来、你去乐府、包括要登上锡宴的事,本宫都有派人打听,这些皆为你引起,证据确凿。
你可有言辩证?”
卢临淡然道:“没有。”
秦惜雅镇定半分,为他如此直接的回答,感到意外,却仍是道:“那本宫赐你毒酒一瓶,你可服气?”
卢临哑然挑眉,自古以来,只有君主赐臣下毒酒,而今,竟有王后赐君主服毒受罪?
纵然他一直尊重重视她,觉得她是个理性智慧的女子值得尊重,但这一刻,也不想陪她再继续闹下去,卢临漫条斯理道:“不服。”
秦惜雅不关紧要地问:“如何才服?”
韩妃见王后发问,耽怕她动摇决定,补充道:“王后姐姐可不要听他三言两语就信了。你看他口齿伶俐的,说不定故意兜圈浪费时间呢?若是大王忽然又来,那岂不正中他的奸计?”
赐死美人,作为王后的秦惜雅,的确一点压力也没有。因为她万分肯定,大王不会因此而将她怎样,更不会赐死她。就算非要有所交待,那罪过也只会是他人顶替。
云妃同夏姬对视一眼道:“韩妹妹说的在理不过,正是这种情况。”
秦惜雅沉吟片刻,一笑抉择:“来人,架住卢美人。”
殿外两名近卫立时由外而内,飞跨到大殿上。
卢临不慌不忙,也不逃,两名近卫轻松擒住他,胳膊往后反押,此时侍女端着托盒,托盒里放置着精细如茧丝,漂亮纹工的青瓷小瓶毒酒,轻手轻脚送至他面前来。
近卫就要伸手帮忙仰起卢临的头颅,以便毒药快速入喉,此时卢临淡然道:“卢美人有一事要对王后讲来。王后愿听吗?”
秦惜雅一听,顿时对近卫喊道:“住手!”
近卫退下,侍女揭开的毒瓶盖又塞了回去,并退到卢临身后。
凤南儿一见,立马激动,有种不好的预感,像迫得在她嗓子眼里跳:“王后姐姐……他是故意拖延时间才这么说的!
王后姐姐千万别上他的当!
他一个要死的人了,还了解他那么多干什么?”
云妃瞠目道:“是啊……
再说……今一朝让他得了喘息的机会,说不得日后,他会狠狠报复啊王后……”
有种报复,她最怕的莫过於从此以后大王再不会去看她。
“王后不可!”
“王后一定要三思啊!”
……
秦惜雅一直怀疑这位面首的身世,岂料这一举,竟意外赶上他自己有话要提出,她心猜是此事,便是宁可随从自己意愿弄明这中曲折,也要违了他人,“都给本宫住口!”转而道:“卢美人继续说。”
卢临一本正经道:“此事既是大王不愿提起,那么王后还是屏退他人,或者美人上前细说。”
秦惜雅覃思了下,审视着他,屏退了身边扇凉的侍女及陪守谈聊的云妃,抬手邀请道:“来吧。”
谁知一声“来吧”,卢临一步一个脚印,挺拔肃穆威严,竟是步出个同碎寒王完全不形一格的王者风范。这将目光迎接他到来的秦惜雅看得那叫一个尴尬。
当卢临步上三步阶的台基上,真正到达她身边时,秦惜雅几乎整个人要僵住,仿佛一种不可言喻的帝气压逼至身。卢临则凑近她耳边,果决将身世告之。
周围投来一脸未知的神色,个个是颤索不定,六魂无主,谁也猜不到下一刻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就在此时,秦惜雅听完卢临的话,不觉浑体猛地一震,一向温贤的丰润脸蛋上,鲜而呈现出一对凶狠倒竖的长黛眉,凤鸣座扶随即威势一声巨响「啪!」
紧而传来的便是她势气老迈的声音:“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再提此事……违令者大刑伺候!”
众姬妃极少见到平静的王后,骤然大动肝火的状况,这宫中谁不畏知她的利骇,她跺一跺脚,碎寒王都要抖三抖,那么在她忿怒之时,她们又算个什么?
众姬妃再不敢阳奉阴违,四十二妾室如同上殿朝聘的文武大臣,齐齐对秦惜雅恭恭谨谨一拜:“是!
臣妾谨记!
臣妾不敢违背!”此景与朝殿唯一不同的,却是吓得都跪了地上。
离开嘉宜殿时,秦王后说,等过了锡宴,请他再来殿上仔细长谈,某人笑着妥协。
离开后的卢临,因想到后面的事情越来越复杂,由不得多少错漏,而云妃又一而再的不惧作对,若是再不处理,指不定她又会找准什么机会,横生枝节。当深夜降临,沿途脚灯皆闭,卢临元神出窍来到了云妃的宫中,站在她床边,神识窜入她的脑海。
凡人的脑海里空间浑浊一片,这里叫作记忆空间,与神念空间有同出一辙之义,却又异於存在一个位置,且记忆空间有限,神念空间无限。
卢临此时的神识状态不再是烁大明黄,而是烁大金白,有一拇指大小。相对於凡人云妃的暗黄色且不稳的忽隐忽现神识,只能说那叫一个强大。卢临慢慢靠近,当暗黄色惊醒,在外界发出一声惊叫时,卢临果决冲上去咬下一大口,看到对方只剩下微不可见的一点光点时,便识归元体。
翌日大清早,宫里传来沸沸扬扬的消息,说云妃夜晚忽然梦呓不断,一醒来就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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