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聊多久都可以,我不累,等着就是。◎

    院子虽然赁了下来,但一切布置皆无,自然还不能住人。白潜青鸦扛起了打扫收拾的活计,宴音拖着霍南疏出门买东西去了。

    “唉!还是主子有本事,怪不得不让我们抢呢,没想到宴小姐自己就跟着主子跑了,如今跑到这小城里,做一对布衣夫妻,比话本子还有意思啊。”

    白潜一把扫帚舞得起风,嘴里也没一刻闲着。

    青鸦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依旧擦自己的窗户。

    他们都是战乱中救下的孤儿,做起这些活计来也驾轻就熟。

    “闷葫芦敲着还会响呢!”白潜对着青鸦的背抡了一扫帚。

    青鸦背后像长了眼睛一般:“你这话让主子听见了,就回云北搬尸体去吧。”

    “我自然惜命,不会在主子跟前开玩笑。”

    两人在院子里忙活着,出去采买的人也不轻松。

    宴音从没做过这个,怕自己买岔了东西,还特特列了个单子。

    “碗碟、筷子、茶杯、鞋袜……”宴音看着单子一边走一边买,没察觉到霍南疏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劳驾,这米和盐怎么卖?”宴音站在粮盐铺子门口朝里喊。

    老板跨着步子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二人,搓着手笑道:“盐三百文一斤,米好的一斗得银七钱。”

    宴音虽然不差钱,也不知梓州物价,但听这价格也不禁皱了眉头:“这么贵的米,平头百姓吃得起?”

    那老板神色瞬间苦了下来:“小娘子你是不知道,梓州今年收成不好,农户不愿卖粮,这粮食是打江南进的,山高路远的,要价自然不会低。”

    “这样啊……”宴音也低头看着米格里各种大米,她也不懂米,但不妨碍也学着持家多年的夫人装模作样地挑起来。

    霍南疏自然知道这老板报的价足足翻了一倍,他腰间的唐刀微微偏了偏,撞到木斗上。

    老板循声看去,就见到了霍南疏能吓死人的目光。

    艳丽的黑衣少年头微微歪着,那柄唐刀黑漆漆的刀鞘就这么横在他的米斗上,阴冷的气息四溢而出。

    这是小娘子的夫君?护卫?看起来是个狠人。

    他这般瞪着自己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看穿了他在讹人?

    老板被霍南疏的一个眼神就吓坏了,普通人哪被身经百战的嗜血将军瞪过啊,心里瞬间觉得自己要死,偷奸耍滑的心思跑到了九天云外去。

    宴音终于挑好了,指着最里面颗颗晶莹的大米问:“老板,这米要多少银钱?”

    “啊,哦那个啊!那米不错的,煮饭很香,银二钱一斗。”老板哑着嗓子飘了过去。

    宴音也没想到米的差价这么大,她瞧着那米模样好,以为是最贵的呢,于是又说道:“那盐也来一斤吧。”

    老板说这话时又看了霍南疏一眼,门口的少年仍像盯着死人一样盯着他,看得人心脏突突地跳。

    他赶紧又避开,轻咳了一声:“盐价我再看看,现在一时一个样的不好记,刚刚说的好像是去年的价格……”

    最后,宴音将两袋米和盐递给霍南疏,心满意足地出了铺子。

    “一开始老板报这么贵的价格,没想到让我挑到便宜的了,看着品相也不错,你说他一开始说这么高,不是赶可嘛。”出来后,宴音嘟嘟囔囔着。

    “嗯,是你会挑,比军队里管采买的师父眼睛还厉害。”霍南疏那正经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

    宴音被一句话逗得嘴角不住地扬起,谦虚道:“哪就有这么厉害啊,我也是多看多挑,才买到的好东西呢。”

    她的手开心地在身侧打着圈儿,脚步轻快地往下一家铺子去。

    卖被子的老婆婆看着霍南疏拿了这么多东西,连着那几床被子也轻松堆了上去,不禁赞叹道:“哎哟,你家小郎君力气好大呀!”

    梓州似乎习惯将夫君称作郎君。

    她这一说宴音才意识到,转过身一看,霍南疏手里捧着的、挂着的比一个人还高,那张俊俏的脸被遮得几乎看不到路。

    她张了张嘴,想接过点什么却无从下手,倒是对老婆婆说的“你家小郎君”这几个字没反应。

    反而是霍南疏,看向老婆婆,轻轻点了点头:“无妨,我拿得动。”说罢还掂了掂。

    老婆婆接过宴音递过的银子,笑道:“从未见过照顾娘子的小郎君,连家中银钱也是娘子管的?”

    老婆婆见两个人样貌都生得极好,看他们买的东西,想着应是新婚的夫妻,忍不住就多问了几句。

    她又说了一次“小郎君”,宴音才听到,想开口反驳也不知说什么,杏眼转向霍南疏,像是在问他的意见。

    霍南疏也不说话,带着浅浅笑意朝老婆婆点了点头,带着小娘子……宴音一起走出了铺子。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宴音想伸手接过一点东西。

    霍南疏侧身避开,说道:“不重。”

    宴音也不敢伸手去抢那叠得摇摇欲坠的东西,只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回走。

    今日正好是梓州城的“圩日”,正值日中,街上到处是赶集的人,宴音走在街上,被人群挤得有些跌撞。

    霍南疏想要拉住宴音,却没有手,只能说道:“抓住我的袖子。”

    “啊?”人声杂乱,宴音有些没听清他的话。

    他没办法,只要侧低身子,贴近她的耳朵:“抓住我的袖子,别走丢了。”

    宴音看着他如玉山一般压下来,有点慌了,气息靠近,薄唇吐出的字节低沉又温柔,又让她想到婆婆方才说的“小郎君”,脸便莫名其妙地红了。

    偏巧这时候不知谁撞了在霍南疏一下,那张艳薄的唇不慎往前,轻撞上了她小巧的、白里透红的耳朵。

    他及时退开了,忙道:“是后面有人撞我,失礼了。”

    她捂着自己的耳朵,那一点热度怎么都不散,还越发扩大,宴音的大眼睛里都是慌张,默了一下才说:“没,没事。”

    听到她的话,瞧着她时而俏皮时而胆怯的样子,霍南疏怎么也藏不住心头的愉悦,他不笑是黑眸肃然若寒星,此时一笑,那桃花眼的风情尽是展露了出来。

    风流俊逸、艳若桃李的少年郎,早引了不少小娘子悄悄在偷看。

    宴音不好意思在大街上久站,总觉得谁看他们都像别有意味,在看小夫妻的模样。

    她将手搭上他的手臂,轻轻揪了他的袖子,催促道:“走吧,快走吧!”

    回到院子门前,知道隔壁新搬来了人,邻居好打听的大娘早就搬了板凳在门口坐着,等着看搬来的是谁了。

    远远见一对人搬着棉被米粮走到院门前,她便迎了上来,热情打听:“二位是新搬来的?我是住隔壁的张大娘。”

    宴音偏头来看这大娘,迟疑地“嗯”了一声,说道:“我是杨音。”

    她说了个化名,接着便转头看霍南疏。

    他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听声。”宴音从未听过这名字,有些奇怪他为何会用这个化名。

    张大娘心道乖乖,远了看就觉得两人长得体面,近了一看,小娘子姿容绝丽,闭月羞花,跟梦里的神仙娘娘似的,小郎君比之也不差,就是瞧着性子有点冷。

    “大娘你有什么事吗?”宴音小心问了一句。

    张大娘醒过神来,摆手道:“大娘没什么事,就是住隔壁院子,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们搬来了,以后有什么事尽可找我啊,大娘能帮的就帮。对了,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呀?”

    “夫……”

    “兄……”

    二人一齐开口,又是对视,眼睛里都有慌乱。

    “是夫妻……”宴音白嫩的手指卷着腰上的垂落的丝带,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娘叹道:“哎哟,好恩爱的一对小夫妻咧,般配般配!你郎君瞧着也是个心疼你的,你们是哪里人啊?”

    “苏州。”

    “哎哟,江南养人啊,看小娘子这水灵灵的模样,还有你夫君长得可俊俏哟!”

    大娘一句一夸,将新搬来的小夫妻仔仔细细打听了个遍,接下来几天就指着这些谈资跟左邻右舍的聊天了。

    与此同时,院内的白潜和青鸦正站在门后偷听,听到宴音说“夫妻”时,两个人安静地交换了一个不平静的眼神。

    主子的身份,终于得到承认了!

    大娘谈兴正浓,宴音的心思却全在霍南疏身上,想到他拿着这么多东西站了许久,一定很累了,宴音心里就有点着急了。

    “大娘,天色晚了,我们这还要收拾屋子呢,等明日再聊吧。”她有些突兀地说道。

    大娘见她说完这句眼神就往霍南疏那边瞟,当即看明白了,笑道:“小娘子是心疼郎君啦?”

    她的话臊得宴音俏颜敷粉,忙道没有。

    霍南疏眼里却噙了笑意:“她想聊多久都可以,我不累,等着就是。”

    “小郎君这是新婚,不惜力气讨好娘子咧,可悠着点吧,现在得娘子心疼,以后她可看你就生气。”大娘几句便觉得自己和这户人熟了,嘴里忍不住打趣。

    宴音忙开了院门,脸红红的将霍南疏推了进去,转身说了几句道别的话也准备进去了。

    霍南疏进门就见两个属下站得远远的,褪去笑意的墨眸盯过来,青鸦率先反应,拉着还神游的白潜翻出了院子。

    大娘拉住宴音匆忙的身影,说道:“小娘子,再跟你说一句哦。”

    “大娘,你说。”宴音见她神神秘秘的,于是侧耳来听。

    “左边隔两个门那住着个风骚的寡妇,专爱勾有妇之夫,你郎君这般好看,可得看紧点。”大娘说这话时一脸严肃。

    原来是这种话,宴音不知道说什么,便胡乱地点了点头,赶忙进去了。

    将门关上,宴音背靠着门,小口地吐着气,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

    一抬头,霍南疏正无辜地站在院中看她,那些买来的东西也被放在了石桌上。

    霍南疏想起她先前写的单子,说道:“单子还这么长呢。”

    宴音一边想着这个院子该布置成什么样子,一边写的单子,他想让她把想要的东西都买到,住在喜欢的地方。

    宴音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归置,看着有些失落的皎丽少年,说道:“我们待会再出去,或者明天再去,有的是时间。”

    “嗯,待会就去。”霍南疏似乎很喜欢出门。

    “我待会一定帮你拿东西,啊。”她下意识地保证。

    他却说:“我力气大,你付银子就行了。”

    看着两个人又重新出去了,白潜有些不明白:“你说主子干嘛不再带个人出去啊,还得自己亲自拿这么多的东西。”

    青鸦说道:“以后多练练身手吧。”

    “为啥?”

    “因为脑子没救了,身手再差,就可以拖去埋了。”

    “啊……说清楚啊!别走啊!”

    晚上终于收拾出了两间能住人的屋子,宴音又累又满足,洗过了热水澡,在新置的架子床上打了一个滚,休息了一会儿。

    想到还有事要和霍南疏说,又起身去寻他。

    霍南疏刚从净室走了出来,没有穿上衣,和走出房间的宴音撞个正着,两人都有些怔愣。

    少年身材健瘦,腰窄腿长,他洗的似乎是冷水澡,身上冰冷的水汽未散。

    明明穿锦袍的时候半点不显壮,但脱下衣服却可以看见起伏的肌肉,没擦干的水滴从脖颈沿着起伏的线条蜿蜒,滑落到腰腹之下。

    宴音眼睛跟着水滴走遍了他的周身,将人看了个遍,才反应过来不妥,虚虚地将眼睛捂住,埋怨道:“你先把衣裳穿上,咱们还要说正事呢。”

    霍南疏也回过了神来,转身进了屋子,很快就穿了衣裳出来。

    却不是一贯的玄色衣衫,而是今日宴音给他买的紫色长袍,金色的流云滚边,腰带也是她细心挑选的深紫色宽边锦带。

    当时宴音就打赌他穿起来好看,霍南疏自然也诸事依她,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若说在侯府看到他一身红衣是锦绣堆里的小少爷,这身并不华贵的紫衣倒穿出了矜贵公卿的感觉。

    走出来的小侯爷,很快从宴音眼中看到了惊艳,他有些愉悦地微微抿嘴,眸中是掩不住的流光溢彩。

    作者有话说:

    码字工:我证明,这波霍霍是蓄意勾引!感谢在-09  20:53:-10  20:4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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