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什么人咬的。◎

    宴音捂着脸兀自在书案下坐了许久,霍南疏碰她一下就被拍开。

    “以后不准再这般胡闹了!”宴音终于露出两个眼睛来看他,半点也不反思自己曾在清泉观也这般胡闹过。

    作恶的人放矮了身子点头应是,又说:“我带你走。”

    未来得及问去哪里,宴音就被他抱起出了门去。

    “会有人看见的!”话没说完,霍南疏带她走了无人的小径,路不远,再下地时面前是一间浴室,有袅袅的热气自里面飘散出来,应是围着汤池修筑的。

    芙蓉园确是皇家园囿,吃喝享乐一应俱全,这汤池分了男女,一道墙隔开两边,各看不见。

    此刻汤池无人,身后霍南疏紧贴着她,想起他之前在书舍的孟浪之举,宴音只想和他装不认识。

    “你到隔壁去。”她无情指道,小狼崽垂下了眼尾,有些阴郁地走了进去。

    舒服了泡了个澡,宴音总算觉得好了许多,虽然不能换衣裳,走动起来还是有些不舒服。

    再看到那神清气爽走出来的狼崽,步履松快,心怡神旷。

    她气不打一处来,踮脚狠狠地在他脸上咬了一口,狼崽子兴奋得眼里都是光,扶着腰将她本就微嘟的唇又亲得如上口脂似的。

    等终于从浴室出来,霍南疏也被她打发走了,两人此时一个是姜家少夫人,一个是今日同永瑜县主相看的小侯爷,实在不宜一同走在人前。

    宴音心里总泛着些心虚,等见到青芝,才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一时又在心底暗骂起霍南疏来。

    可怜的青芝守在书舍外头许久,等再见他们出来,小姐竟然衣衫不整地偎在小侯爷怀里,这做了什么,她大体也能品出来,惊慌害怕自不必说,又不知他们现在往哪去,只能在原地守着不动。

    宴音瞧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好青芝,我错了,以后定不让你等这么久。”

    “虽知道小侯爷不会负小姐,但小姐也该注意些场合才是。”她真是为着不着调的主子操碎了心。

    宴音再三认错,揭过这章,说道:“这宴也没什么好参加的了,我们回去吧。”

    她正想同青芝去向宁国公夫人告罪离开,经过飞鸾山阁,远远就看到江川月正和一位少女在争吵着什么,尤洺詹已不见去向。

    “听说江侍郎有意将你下嫁给个微寒出身的小官,真是可怜啊。”那少女凉凉说道。

    走近了才看清,说话这人宴音记得,正是鹿岑书院与她同读梅舍,京兆尹之女成伊洲。

    她与失踪的蒋英涵是密友,所以同宴音自来极不对付。

    被她奚落的江川月不甘示弱,说道:“我是家中独女,阿爹是正三品的官,他看中的人,你如此短视,又怎么能明白他的好处来。”

    成伊洲胸膛起伏,她爹与江侍郎相反,后院一屋子的姨娘庶子,江川月这话就是在暗讽她有一堆庶出姊妹。

    她怎能示弱:“再好也只是吏部主事,从侍郎家到主事家,要跟着低几年的头才能直起腰来,独女又如何,你爹的手能管到人家后院去?”

    江川月还欲再吵,宴音已经开口了:“人家要嫁的不比你这外人看到清楚,怎么,你这么了解尤洺詹,喜欢他?”

    这句话属实猝不及防,成伊洲被揭破了心思,像没穿衣服就推到了人前,舌头跟被抓住了一样,支吾吐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脸更是涨得通红。

    最后憋出一句“我没有”,没有半点说服力。

    说来也是,宴音和江川月来往也是在离开书院之后了,成伊洲与江川月更是无仇无怨,一个闺阁少女,盯着人家的亲事,还冷嘲热讽的,实在蹊跷。

    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这一诈,居然让宴音给炸出来了。

    江川月没想到这人竟是对自己的未婚夫婿有意思,是想说得她对这桩亲事不满,去退了亲好自己上吧?

    虽然知道成伊洲的计谋不会奏效,但也实在是恶毒,幸好宴音将此人点破。

    “江侍郎是尤洺詹的上峰,自然是为着女儿百般考校他的人品才学,将来的前程有江侍郎提携,自不会差到哪去,可惜成小姐的爹只是从三品的京兆尹,子女又太多,无力上心成小姐的亲事,成小姐这才出来为自己图谋?”

    宴音慢悠悠说了一大堆,字字戳到成伊洲心里。

    “你,你个……”她尖锐的指甲似要戳到人脸上去。

    “捐官之女?没点新花样,我是捐官之女,耽误我什么了吗?”宴音忍住叉腰的念头,扬眉说道。

    谁不知道这宴音已在盛京传言里出尽了风头,夫君是姜家大公子,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在金殿请旨,更为其脱离主家

    姜负雪又是个有本事的,翰林院修撰没做多久就升了官,如今教导着皇子,将来无论哪位荣登大宝,他都是帝师,怎么也斗不过,可恶。

    成伊洲骂一句“捐官之女”,实在是轻飘飘的,没有杀伤力。

    她气糊涂了,不自觉骂出了后院姨娘的粗话:“下贱的小娼妇,用你多什么嘴?”

    宴音余光一瞥,见一伙子贵妇人正边观景边往这边来,她眼珠一转,故意当没听清,又问了一句:“你骂我什么?”

    “我骂你,下贱的小娼妇!”成伊洲破口大骂。

    吓得那边的贵妇人停了闲叙,安静地朝这边看来。

    宴音装没看见,说道:“我不过就点破了你喜欢人家未婚夫婿之事,不必如此恼羞成怒吧。”

    成伊洲也不装了:“我喜欢尤洺詹又如何,左不过一个穷小子,今日也不跟你们争这脏的臭的了。”

    “你当自己是苍蝇,尤洺詹可不是臭的。”江川月终于又说了一句。

    成伊洲懒得跟她们再吵,转身就要走,就在这一刻,满脸怒容凝固在了脸上,这,怎得还有人在后头听着,打眼就认出了几位世家夫人。

    方才的话是都让这几个人知道了?

    那不需一日,整个盛京世家就该知道她出言不逊,还觊觎人家未婚夫之事,若是她娘知道……

    成伊洲整个人都灰暗了下来,她定是寻不到好人家了。

    “你们,混账!”她回头怒瞪宴音等人,气得嘴唇发抖,直接冲向了她们。

    宴音拉着江川月避过,成伊洲也没停,直接就冲下了台阶去,消失在了回廊转角。

    江川月拍拍胸口:“呼,还以为她气疯了要杀人呢。”

    “我也趁机出口气了,你不会怪我吧?”宴音凑近江川月问她。

    江川月揽着她贴上了宴音娇嫩的脸:“怎么会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两个妙龄女子就这么嘻嘻哈哈地走下了飞鸾山阁,那些赏景顺道意外听了墙角的贵妇人们也相携离开了,也不知其中有几人迫不及待地找人闲叙去呢。

    下了山廊,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连绵的宫灯次第亮起,芙蓉园在盛京的昏夜之中宛如明珠焕发着光亮,山阁水榭灯影缠绵,如一卷瑰丽宫画徐徐展开。

    四散闲逛、玩乐说话的人都聚拢在了正厅外闲鸣池前,夜宴此时方开,男女错落而坐。

    宴音挨着江川月坐在稍后的席面上,此时也不提走了,一心跟她说着悄悄话。

    “她说的是真的吗,江侍郎有意将你许配给尤洺詹?”宴音问出这话时,眉间带着喜意。

    她早瞧出二人有苗头,本以为只是私底下暗生情愫,没想到江侍郎也看中了这个女婿,当着是天大的一桩好事。

    江川月闷了一杯酒,就受了对面尤洺詹一记警告的眼神,她拿帕子掩了嘴:“我爹确有此意……”

    看着他们两情相悦的小女儿情态,宴音只觉得羡慕,又想起尤洺詹前世惨死牢狱的归宿,深觉这是苦尽甘来,为着尤家感怀不已。

    “尤洺詹为人古板,但人品是一等一的靠得住,你们可定了婚期?”宴音问道。

    江川月忍不住咳嗽起来,捂着脸道:“这才哪到哪,他不过才去过我家一趟,见了我爹娘罢了。”

    “反正我到时候是要讨杯酒喝,去新房闹一闹的。”

    宴音说得兴起,完全没有意识霍南疏在身后的席面坐下了。

    姜氏少夫人甫一入座,就吸引了许多目光,能让高洁出尘的姜负雪为其“疯魔”的女子,谁都想见识一下,没想到姜少夫人整日里闭门不出,今日才终于现于众人面前。

    果然是倾城的美貌,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行止摇曳生香,含笑千娇百态,当即看愣了不少公子,怪道姜负雪要藏起来不肯教外人看见。

    在她身后的落席的霍南疏也少见于人前,若说京城第一的姜公子是高山上的皑皑白雪,这霍家的小侯爷就是堂前的妖娆芍药,艳不可匹。偏气势夺人,久有凶名,这般凌厉的美色,着实让人望而却步。

    只是他久居云北,回到盛京之后又不爱在人前出现,更是禁足了许久,这百花宴还是他头次出席,听说是与永瑜县主相看,前头一个姜公子成亲了,这一个眼看着也要被永瑜县主收了去,着实可惜。

    一时间突现了两个少见的美人,宴席上多数的人,有意无意地都往这边看着。

    有人瞧出不对:“不过,你们看到那小侯爷脸上的印子了吗?好像是什么人咬的。”

    “这云北的悍将是胆子大还是不忌讳啊,跟县主相看还敢私会别人,到处狎玩。”

    “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县主留下的?”

    这话一起一阵窃笑。

    又人辩驳:“胡说,县主怎可能这般不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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