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增进、甚至拥有可以同时杀死六大掌门之力的功法,甚至拥有许多刁钻毒物的毒长弃都没有完全的把握,但这也是因为才多年前的一战后,各大门派都瞬间认识了他这位用毒高手,多年来也不断钻研对毒的提防和化解之法,才使得如今的各大门派都多少有些抗毒之法。
因而毒长弃能想到的,就只有离恨天之内秘藏的那些邪门诡谲秘术。“祭门”素来擅长各种“献祭”之术,通过献祭生命可获得极大的力量,可令功力和修为在短时间内大为精进,但“祭门”之中最为强悍狠辣的功法,却并非献祭他人,而是献祭自己。
简单来说,“祭门”非常擅长与人同归于尽。而对虞嫣来说,以自己的性命交换六大掌门的性命来报仇雪恨,无意识很值当的。
尽管在此之前从来没听说朗坤跟离恨天有过什么接触,更未曾听说虞嫣跟离恨天有过什么来往,可以朗坤的手段,想要搞到各门派的秘术恐怕都不是什么难事。
尽管毒长弃只听说过朗坤的“赫赫威名”从未与他谋面,可他仍觉得自己在朗坤面前同样毫无秘密可言。毒长弃甚至认为如今整个仙门江湖之中,甚至如今整个九州大地之上最为神秘且神通广大之人,正是“魔君”朗坤。
尽管虞嫣只是低头不语,可望着她这反应,毒长弃自认是自己猜中了。
沉默半晌,毒长弃忽而问道:“值得吗?”
虞嫣只冷笑道:“报仇即可,何来值不值得之说?”
毒长弃意味深长道:“我曾听闻那‘虞美人’是个敢爱敢恨、个性刚烈的奇女子,如今见你,我倒是觉得我当真见了‘虞美人’。”
虞嫣望了眼毒长弃,似乎是有了点什么想法,嘟起了嘴,却没有说话。
毒长弃长叹道:“为父母报仇雪恨,要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做,的确从无值不值得一说,只要达成目的即可。但为达成目的也要讲求手段,你真的到了非得以命相搏的地步吗?”
在这一话题上,旁人没有话语权,可毒长弃却颇有话语权。
虞嫣一声轻叹:“我不过是一命如草芥的孤女,我身无长物,无依无靠,唯一能用来报仇的东西,就是我自己。”
毒长弃却道:“谁说的?被你救回来的那个,在我看来,就很希望被你依靠。”
虞嫣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可是你亲弟弟,难道你见他受伤还不够,还想害死他?”
“这是哪里的话?再说,此抉择于他而言是好是坏,也不该你我来评判,而该问他自己。至少你得给他个机会。”
虞嫣却翻了个白眼,压根不再打算将这话题继续下去。
可偏偏毒长弃却又开口道:“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情。”
虞嫣冷笑道:“与一个复仇之人谈感情,难道你不觉得好笑吗?”
毒长弃作沉思状,并不言语。
扪心自问,他自己在为母复仇之时,不也满心只有仇恨,别无他物。
虞嫣看向毒长弃,仿佛能看到他的心神似乎被自己牵引回到了当年。她不禁想起南宫稷的叙述,那个晚上,当时身为大皇子的南宫曌以极为残忍的手段杀死了很多人,但她也能感受到,当时的南宫曌心中憎恨的不只有那些妃嫔,还有他的父皇。
不过他当时并未对他父皇动手,似乎只是以满是愤怒与怨恨的目光凝望着他,也不知他的心中是否动过要对父皇动手的心思。但虞嫣猜想,他应当是动过那心思的,当时的他也是在犹豫,但是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动手。
他终究还是没有让那份浓重的怨恨蔓延出去。
但他的心中对那位曾经那般疼爱宠溺他的父亲,究竟还有多少感情残存呢?
虞嫣不知道,也难去揣测他人的心思。至于她自己,那一刻早被仇恨挤满的心,已经再无力酝酿出一丝感情了。
“你对他也有情,你不愿承认,可我却看到了。”毒长弃的声音忽然又传来。
虞嫣不禁心中一惊,可这番话却并未在她心中掀起多少波澜,她那微微颤动的心神也很快回归于平静。
她叹息道:“你所见之情,不过是为了偿还当年他对我的救命之恩罢了。他与我有恩,我今日救他也只是为了报恩,仅此而已。”
毒长弃对她这说法不置可否,只是心中却另有想法。
她对南宫稷必定是有情的,否则,以他对她的那份痴情,她大可以利用他来替自己报仇,若是以南宫稷的修为再加上虞嫣的修为,恐怕合力杀死六大掌门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难事。她大可以等到完成复仇大业后再将他一脚踢开,自己孤身一身远走高飞。
可显然她压根就没这么想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情?
南宫稷身体本就好过常人许多,再加上修为颇高,几乎要穿透胸膛的重伤,不过两日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是精魄之中的裂痕恢复得要慢一些,但过了两日,精魄也已经稳定了许多。
他从未想过能在此地与兄长重逢,他本有许多话想要对他说,想要问问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有过何种经历、又去过什么地方,为何会来到这万籁山、又为何会成了“蛇君毒王”……
可也不知毒长弃是不是有意避着他,这几日总不见踪影。而南宫稷又是个外来者,只要离开养伤的房间就会立即被人紧紧盯着,五毒门主更是亲自轮流看守南宫稷,严格限制他的行动范围。南宫稷非常寻不见兄长,就连虞嫣也常不见人影,他只得自我安慰,专心养伤。
这一日,南宫稷好不容易在厅中望见了兄长的背影,他赶忙快走几步追了上去,并忙开口唤道:“大皇兄!大皇兄请留步!”
毒长弃倒是停住了脚步,却皱起眉头,侧身对南宫稷道:“别再那么叫我!我不是你的大皇兄!我和那肮脏不堪的皇宫早已无任何瓜葛!”
南宫稷暗暗叹息,尽管心中有些难过,他还是马上又说道:“那……那我唤你‘长兄’,总可以吧?”
毒长弃将头转回,并未言语。
南宫稷很快到毒长弃身边,可此时面对长兄,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身边的一切何止是“物是人非”?就连两人的处境和身份也于当年全然不同。
最终,千万思绪只化作了一句话:“长兄,这么多年不见,你可好?”
毒长弃冷笑道:“哼,我很好,好的很!自从离了那肮脏污浊之地,我每一天都过的逍遥自在、无比舒坦!”
南宫稷微微皱着眉头,脸上的神情之中带着些许遗憾,他本想对他说“父皇一直都很挂念你”,可他还是没有开口说出这句话。只怕在他面前提起父皇,又会勾起许多伤心痛苦之事。
尽管他们是亲兄弟,可宫闱之中的手足亲情本就不比寻常人家,南宫稷也自认和大皇兄从未有过多么亲密之时,尽管多年未见的重逢教人满心感慨,可他却也不敢试探。
他倒是不怕大皇兄对自己发怒生气,只怕会连累了虞嫣,毕竟他是被虞嫣带到此地,若是他惹出什么事端,恐怕“蛇君”也会先找虞嫣算账。
思量许久,南宫稷也只好满心感慨地说了句:“那便好。”
毒长弃侧目瞥了眼南宫稷,他倒是也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弟弟,尽管两人在皇宫之中的交集并不多,见面次数也颇为有限,但他对这位弟弟的印象却还算深刻。
他明明天资聪颖过人,可大约是因为其生母的缘故,他向来表现得极为低调谦卑,每每望向自己之时,眸子里总带着倾慕和自卑。那目光令曾经的南宫曌极为不悦,明明……自己也曾羡慕过他。
“儿啊,只怪母妃这等身份,才为你平添诸多麻烦与苦难,若你也是个纯粹的汉人,旁人对你也不会有这么多非议。以你的天资、才智,你父皇便可无所顾忌、名正言顺地立你为储君,又何必像如今这般苦恼纠结……”
母亲为自己和他这个儿子苦恼痛苦的模样,他永远也忘不了。
父皇更是跟母妃说过“老七(南宫稷)这孩子可真不错,既有曌儿的天资,又勤奋好学,为人又低调谦卑,哎,我曾想,若曌儿像他这般……”
南宫曌曾恨极了自己这外表,他甚至一度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发色与瞳色和弟弟妹妹们不一样,却为何总要遭人非议、被人指指点点?
往事如云烟已尽数飘散再难追,可留在人们心中的回忆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给冲散、带走。毒长弃也曾想忘却一切,可每每回过神来,却发现往事点点滴滴皆历历在目,甚至并未变得浅淡。
只是对如今的毒长弃而言,这幅外表,却是他最为珍视之物——这是母亲留在他身上最深的烙印,也是她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思绪好不容易从会议中抽离,毒长弃故意以冰冷的口吻说了句:“伤养好了就尽快走,滚远点。”
南宫稷本想多说些什么,但他最终也只是叹息道:“嗯,请兄长放心,只要伤好,我便会立即离开,不会再多叨扰。”
如今两人的身份立场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正邪对立,只怕话说的越多,只会让彼此愈发尴尬难堪。南宫稷满心唏嘘,却也当真没法再说些什么。
其实他给虞嫣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那故事还有后续,那后续,他本想告诉大皇兄:“继承皇位的是十四弟,他为人谦逊和善,对我们这些兄长颇为珍视,即位后不久,便将所有还在世的兄长一一封王进爵。他还说,若是大皇兄还在,必定要封为摄政王……”
可如今的毒长弃怎么可能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恐怕他只会觉得烦。
南宫稷也只好默默离开,只是刚刚转身,他又忍不住转过头来,望着长兄那金色的背影,他满心感慨,却也满腹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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