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南宫稷的恢复速度跟普通人比起来已经堪称“神速”,但恢复的效果却远不如毒长弃和虞嫣的预期。他的修为那么高,按理来说,无论是身上的伤,还是精魄之中的伤,都不该恢复得这么慢。
究其原因,是他心事繁多、思虑过重。
他一边惦记着兄长,一边又心系着虞嫣,同时还放不下外面的仙门大军,很想知道他们如今状况如何。可他身在此地,只能尝试着跟这里的人大厅外面的事。
南宫稷曾尝试着向毒长弃手下中唯一一个面向和善、看起来能好好说话的毒小蚺打听,可他问题才刚问出来,毒小蚺的白眼就翻上了天,回答更是敷衍到不能更敷衍“死了,全都死了”“早就全军覆没了,不用惦记了”……倒是简洁干脆。
问了几次之后,毒小蚺实在是烦得不行,便说道:“哎,我说你,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对那虞盼兮有意思,你表白了吗?人家要跟你走了吗?你俩私定终身了吗?嘁,这点事都搞不定,还有闲心惦记外面那群杂碎呢,你可真是闲得慌!”
南宫稷也不禁自嘲苦笑,此前他满心装的都只有虞嫣,可如今自己被虞嫣救下,她就在身边,可他偏偏又放不下外面的事,更没法不惦记师傅和那些同门。
他也不是没想过,正好趁此机会养好了伤,便直接带着虞嫣远走高飞罢了。可在那之前,他却还是想先确认师门里大家的现状。
他从不觉得,要与虞嫣长相厮守,就是要与整个仙门为敌。
虞嫣即便和虞霏娴长得再像,她也并非虞霏娴;而南宫稷即便与聂巽有诸多相似之处,他也并非聂巽。他与她,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好不容易又见到了虞嫣,南宫稷忙拉住她,可他还是那么口拙,即便心中有千万言语,说出来的总是只有:“你可好?这两日总不见人影,都去了何地、在做什么?对了,之前忘了问,你受伤了没?”
虞嫣倒也难得坦诚一次:“我可不像你们那么蠢,动手之前当然要先想好目的、行动方法和撤退路线,要不是有完全的把握,我才不会出手呢。”
虽然眼看着虞嫣便是毫毛未损的样子,可得到了肯定答案,南宫稷心中还是踏实了些。
“至于我在做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为了快点赶过来给你疗伤,‘仙马’都给跑坏了,我这两日一直都在修呢!”
“仙马?”南宫稷不禁皱眉,但倒是也记得毒小蚺提过。
虞嫣倒也没打算隐瞒什么,直接对他说道:“就是一种机关傀儡,只是做成了似马又似车的模样,以灵力驱使,可比马和马车跑得都快。以前,是无痕派最常用的工具。”
南宫稷点点头,这倒是解释了他们如何在一夜之间走完了从沧山到万籁山这么远的距离。
虞嫣瞅瞅南宫稷,忽然故意问道:“怎么,如今怎么不质问我为何与无痕派有所往来了?”
南宫稷叹息道:“我早说了,若是当年当真是朗坤救你,那我也愿将他当做恩人看待,只是,一码归一码,他的恩情要还,但并不能洗清他犯下的罪孽。”
虞嫣一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哼,想清算他的罪孽,还是先让六大派偿还他们的罪孽再说吧。”
这会儿南宫稷倒是忽然想起了此前听说“六大派合力灭无痕”之事,一时间不禁唏嘘感慨不已。
但南宫稷还是很快追问道:“果真是他救了你?”
虞嫣将头别到一边,说了句:“反正是个大善人救的。”
南宫稷不禁笑笑:“总之,多谢他的恩情。”
虞嫣未置可否,也没有将这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转过头,忽然问道:“我听说,你在打听外面的事?”
“嗯,”提起此事,南宫稷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又凝重,“我想知道大家状况如何。”
虞嫣却不屑冷笑:“知道又怎样?你立马出去帮他们?那他们要来攻这屠仙神教呢?你是不是要帮他们先大义灭亲杀了你那大皇兄?”
南宫稷眉头紧锁地低着头,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这问题,可如今……他是当真难以抉择。
此前他听过不少四邪门作恶多端、为祸人间之事,下山四处游历修行之事,也曾亲眼见过不少邪门弟子作恶,但其中大多是离恨天与冥神派教众,倒是没见过屠仙神教与逍遥无处宫的人。但他自己未曾亲眼所见,却不能说明一直以来作恶多端的只有“祭门”和“鬼门”,“毒门”和“魔门”未曾作恶。
如今竟发现这屠仙神教的教主竟然就是自己的大皇兄,南宫稷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困惑与纠结之中,任他如何苦思冥想也无法做出决断。
他所见所知的大皇兄,向来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尽管他复仇杀死了很多人,却不会主动下手多杀一个无辜者,可即便如此,当年也有许多无辜者遭受牵连。可他仍愿意相信,即便堕入邪门外道之中,大皇兄仍不可能变成一个不分是非曲直、肆意为非作歹、杀人如麻的大恶人。
可他又如何将心中所想告诉其他仙门同道呢?其他人又会有几个能如他这般理解如今的毒长弃呢?
虞嫣当然看得出他心中的痛苦与纠结,可她心中非但没有一丝同情,反而觉得讽刺又好笑。尽管在她的心中,一直觉得南宫稷是个正直善良、心怀大义之人,可哪怕只有如他这般品质而不论修为之人,在整个仙门之中亦寥寥可数,正好趁此机会,让他好好看清这仙门的虚伪和荒谬!
什么“清邪正本”?不过就是一面用来清除异己的大旗罢了,什么时候闲得慌就扯过来用一用。
倘若他们当真是想“清邪正本”铲除□□,虞嫣倒也不信他们能表现得如此拉胯。但凡是有点战略头脑、懂点策略的,恐怕也不至于如此鲁莽冒进。
尽管此次仙门大军的表现貌似很有策略,但在虞嫣旁观之下,她只觉得这群人愚蠢可笑得很!一个个嘴上嚷嚷着“清邪正本”,谁知道他们一个个的心里都打着什么算盘。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虞嫣忽然问道:“你当真想要完成什么‘清邪正本’大业?”
南宫稷低着头,叹息道:“即是仙门大业,我身为仙门子弟,自当尽力而为。”
虞嫣倒是也听出了些不情愿,可她还是冷哼着反问道:“倘若‘清邪正本’当真有什么用,你不妨与我说说,嚷嚷了这么多年、进行了数次的‘清邪正本’大业,究竟都有那些成果和功绩?”
南宫稷皱着眉头,并未言语。
虞嫣冷笑道:“最大的功绩,就是灭了原本同为八大门派之一的无痕派!四邪门倒是好好的,可曾经的八大仙门却成了六大仙门,呵,好一个‘清邪正本’呐!干的可真漂亮!”
南宫稷不禁叹息,即便无痕派灭门之时他还远未出生,更不可能参与其中,可提及此事,他替整个仙门正道羞耻不已。
紧接着虞嫣又冷声说道:“你可知如今为何仙门不振、正道萎靡?反倒是四邪门发展的生机勃勃、日益壮大?”
南宫稷抬起头,满眼疑惑地望着虞嫣。多年来四处游历,他也常有此感,仿佛许多人已经不再愿意相信仙门正道,更愿意相信那些怪力乱神,那些邪门子弟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能随随便便将人引入歧路。他觉得痛心疾首,也觉得困惑不已。
虞嫣接着说道:“哼,听闻八大仙门乃是千百年前遵照天神之意而建,以天启阁为中心,八大仙门各自镇守一八卦方位,如此,可保仙门繁盛、人间太平、三界平和。可在七大派决定联手灭除无痕派之时,这平衡便被彻底打破,你觉得会怎样?”
南宫稷不禁脊背一凉,可但凡对八大门派有所了解,便可知虞嫣此番言论绝非空穴来风。此前南宫稷陪同师傅前往天启阁时,也曾听闻一些隐约相关的说法,天启阁似乎还有重新扶持另一仙门以填补无痕派之位的想法,只是迫于重重压力与阻碍,此事至今未成。
可摆在眼前最大的阻碍,显然是逍遥无处宫占据了曾经无痕派之位,哪还有什么门派敢迁到遥山碧水一代?
可南宫稷心里也觉得奇怪,既然天启阁与个大掌门都觉得朗坤是最大阻碍,又明知道逍遥无处宫是四邪门中人数最少的,那么为何不趁着力量最为壮大之时现行攻打逍遥无处宫?反而要将其放在最后一个,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想及此处,南宫稷原本复杂的心绪不禁变得有些悲哀消沉。
似乎,有些事终究是只能看破不说破罢了……
而虞嫣也只是冷笑一声,没有说破,只是又问道:“如今,你还惦记着那‘清邪正本’大业否?”
南宫稷抬起头看向虞嫣,虽然他的目光复杂依旧,可他却打算对她开口说出另一件事。
可此时,一阵妖风忽然在两人头顶掠过,好像整个山庄中都瞬间被这股妖风给裹挟。两人顿时惊觉,立马追着那阵妖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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