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月穿针后,趁云鬓去拿巧果的空当,胭脂忍不住问:“姑娘方才是故意引起那二人的争端的吗?”

    容听悦神色自若地看向胭脂。

    胭脂忙低头:“我瞎猜的,姑娘莫往心里去。”

    容听悦笑了一声,她拉住胭脂的手,含笑看她:“是,我故意的。”

    胭脂诧异抬头:“……”

    她奇怪道:“以往沈灵郡主多次冒犯您,也没见您往心里去过。”

    容听悦笑道:“我讨厌津照侯世子。”

    “……”胭脂语塞。

    这般直率,又不像方才那般玲珑心思了。

    云鬓端着一盘巧果过来,惋惜道:“姑娘,沈灵郡主穿针时得了瑞兴公主的称赞,瑞兴公主送了她一箱子首饰呢。”

    瑞兴公主是乞巧楼的主人,同时也是津照侯府的大夫人,但她一直无所出,因此津照侯世子养在她的膝下。瑞兴公主除了插足政事外,尤好玄学,洛阳城的钟鸣寺和积香观便是她经手修建的。

    用昌宁侯的话说,这老女人想长生想疯了。

    传闻中,她从未与津照侯同房,因此才无子嗣,也有人说钟鸣寺和积香观里,养的全是她的男宠,诸如此类的流言数不胜数。

    但作为大裕最响彻风云的女人,瑞兴公主自然是大裕最特别的存在,她特别到寻常人称呼她,只称瑞兴公主,从不言津照侯夫人。

    容听悦对她有所耳闻,上辈子中,这公主名头虽大,但最后却被盛初尧逼得交出大权,退居积香观,想来也是唏嘘。

    “沈灵郡主的手艺是好。”容听悦淡淡一笑:“巧果拿来了吗?我尝尝。”

    云鬓捧上巧果,容听悦拿了一个,她刚咬了一口,就听一温婉的女声道:“这位便是容尚书的千金了吧?”

    容听悦迅速咽下口中巧果,起身行礼:“小女见过公主殿下。”

    瑞兴公主拿过一旁的茶盏,递予容听悦,笑道:“我把你吓着了?”

    容听悦接过,摇头笑道:“怎么会,是我失了礼数。”

    瑞兴公主于温婉中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场,她瞥了眼商义轩,商义轩忙低头上前,附小做低道:“五姑娘,方才在下言辞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莫怪。”

    容听悦不明所以地愣了下,道:“世子言重了。”

    “好了悦儿。”瑞兴公主轻轻撞开商义轩,拉起容听悦的手,轻声笑道:“我常听你伯母说起你,你是个乖孩子,轩儿不懂事,别往心里去。”

    容听悦心中莫名,她微微笑了下:“殿下客气了,我是个忘性大的。”

    瑞兴公主的唇角温柔扬起,眼神却是淡淡,她和声道:“方才我看悦儿穿针的动作干脆利索,想来也是个手巧的孩子,将来必定持家。”

    容听悦心里一咯噔,她抬眼看向瑞兴公主,瑞兴公主只作关切状地看着她。

    “我…女红不行,持家也凑合。”容听悦如是道。

    “任何事都怕用心。”瑞兴公主招手,她身后的丫鬟小步上前,手中的托盘上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瑞兴公主用食指挑开锁扣,打开首饰盒。

    四周一片抽气声,这是大手笔啊。

    瑞兴公主笑道:“你看着就像用心的孩子,我听旁人说,你素来喜爱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这是我年轻时用过的,你拿去啊。”

    容听悦福身道:“谢殿下好意,只是…小女受之有愧。”

    “别着急拒绝。”瑞兴公主给了丫鬟一个眼色,那丫鬟不由分说地把首饰盒塞进了云鬓的手中。

    云鬓拒绝不得,只能无措地抱着首饰盒。

    容听悦正欲再拒绝,瑞兴便再次开口:“我还有事央你呢。”

    容听悦道:“殿下有事直说便好,小女定然不会拒绝,只是这首饰实在是…”

    “轩儿想去放灯,但没有人陪,悦儿陪他去可好?”瑞兴公主笑着打断她。

    容听悦:“……”

    瑞兴公主上前一步,替容听悦整理着衣领,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道:“轩儿是侯府唯一的世子,他不涉朝堂,不上沙场,是个稳妥过日子的。虽说有些劣根,但男人嘛,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所谓门当户对,悦儿,你说呢?”

    容听悦满眼懵然,反应过来后,她有些慌张地看了眼瑞兴公主,瑞兴公主疼爱地摸了摸她的鬓发,对商义轩道:“轩儿,带你容妹妹去放灯。”

    商义轩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容听悦只好跟上他的脚步,胭脂与云鬓刚要跟上,就被公主的丫鬟拦着去喝茶了。

    满室奢靡,丝竹阵阵。

    美人千姿百态,于这百花争艳中,昌宁侯神色悠然地侧卧其中。

    这时,房门被轻轻打开,侍卫走上前,低声禀报:“启禀侯爷,伊芙娜公主正在全城搜罗您。”

    盛初尧闭眼,随口问:“我让你办的事,可是妥当了?”

    “是。”

    盛初尧仍是闭着眼睛,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膝盖,他道:“就说我流连青楼,沉迷女色。”

    “……”

    侍卫诧异抬头,侯爷平时…不最在意自己的“贞洁”吗?这如何还自污起来了?

    盛初尧轻声斥道:“还不快去。”

    “…是。”

    侍卫离开后,房门被再次敲响,盛初尧懒洋洋道:“进。”

    陆长风领着一个留着羊须胡的商人进来,禀报道:“侯爷,刘老板来了。”

    刘千张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金牙,“草民见过侯爷。”他行礼道。

    盛初尧漫不经心道:“刘老板,好久不见啊。”

    “侯爷让草民好找啊。”刘千张套近乎道:“侯爷何时再去江都玩?”

    盛初尧挑眉道:“怎么?还想坑本侯的钱?”

    “侯爷哪里的话,是您赌技不如人嘛。”

    盛初尧笑了一声,语气冷然:“本侯失势后,柳度再没联系本侯,也是势利呢。”说完,他挥手退下众多美人。

    房间渐渐恢复了安静,只传进来楼外的烟花炮竹声。

    “侯爷这可就冤枉我们柳大人了。”刘千张龇着金牙陪笑:“江都繁华地,琐事繁多,柳大人忙于民生不得空,这不,得空后立马让小的来了。”

    “是吗?”盛初尧眯眼,摩擦着下巴道:“我当你主子要观摩形势,不与本侯合作了。”

    刘千张乐呵呵道:“怎么会?侯爷诚意十足,我们自然不能辜负。”

    “你也知本侯诚意十足!”盛初尧蓦地坐直,抬手将案几上的玉杯拂下,玉杯摔落地上,“啪”一声,顿时四分五裂。

    刘千张愣了下,立马跪下,惶恐道:“小的不知…侯爷为何如此动怒?”

    盛初尧站起,走到碎片跟前,他俯身,食指与中指随意夹起一片碎片,缓缓走向刘千张,淡声道:“本侯最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刘千张看他一副要人命的做派,吓得瘫倒在地:“侯爷,侯爷!我们绝无二心啊,拖到此时才拜访,确实是因为琐事…啊!”他看盛初尧举起碎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只听咻一声,碎片划破空气后,穿出一阵没入血肉的闷声,盛初尧沉声道:“长风!”

    话音刚落,陆长风已没了踪影。

    趁着片刻功夫,刘千张睁眼,发现自己毫发无伤,而盛初尧,正紧锁眉头地盯着空旷的房梁。

    发生了何事?刘千张诧异地瞪大眼睛。

    没多久,一个黑影被从窗外扔了进来,“噗通”一声,砸到刘千张面前,刘千张吓得手脚并用地后退。

    地上是一个黑衣人,右腿窝中扎着一片玉杯碎片。

    陆长风轻松地从窗口跳进来,松了口气:“这人身法极快,好在侯爷打伤了他的腿。”

    盛初尧走近黑衣人,道:“若非他放松了警惕,我也打不中他。”说完,他看向刘千张,玩笑般道:“刘老板,方才多有冒犯,还是得谢谢你。”

    刘千张是个精明的商人,一看便知自己被盛初尧利用了,他忙道:“不冒犯不冒犯,能帮到侯爷,是草民的荣幸。”

    “你,帮我?”盛初尧匪夷所思道:“你帮我什么了?”

    刘千张从善如流,立刻改口:“是侯爷巧思敏捷,抓住了贼人。”说完,他撩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盛初尧揪住地上被点了穴道的黑衣人,淡淡问:“跟了我这么多天,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愤愤地盯着盛初尧,不发一语。

    盛初尧再次看向刘千张,问:“刘老板,他是你们的人吗?”

    “不不不,我们岂敢在侯爷身边安插人?”刘千张甩着脸上的肉,连连否认:“不认识不认识。”

    “也是,柳度要是有这么厉害的人,肯定自己用了。”盛初尧颔首。

    黑衣人眸光尖锐,他蓦地凸起嘴巴,“侯爷当心!”陆长风猛地扑过来,伸出胳膊挡在盛初尧脸前,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从黑衣人口中喷出,直直地扎进陆长风的小臂中。

    盛初尧瞳孔放大,他飞快搂住陆长风,翻身踢飞黑衣人的脸,利索地点了陆长风的穴道,沉声道:“别动真气。”

    银针有问题。

    陆长风隐忍蹙眉,不忘提醒:“侯爷,后面!”

    盛初尧回身时,黑衣人已经狠厉地攻向他的胸口,他侧身躲开,一脚踢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双手拧住他的脚腕,盛初尧另一条腿踢向他的腹部,黑衣人为了躲避,松开了盛初尧。

    盛初尧后退几步,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在强弩之末还能如此强悍。

    盛初尧眸光阴沉,强弩之末也是濒临绝境!

    几番缠斗,终是盛初尧占了上风,他毫不留情地掐断了黑衣人的脖子。

    看着地上了无生息的人,躲在柱子后面的刘千张吞了吞口水,他斗胆问:“侯爷不…不留着他审问吗?”

    盛初尧嫌恶地擦了擦手:“想杀本侯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本侯要一一审问?”

    “……”

    盛初尧走到陆长风跟前,关切问:“怎么样?”

    陆长风蹙眉,不解道:“银针上的不是毒,是…麻沸散。”

    刘千张赶紧献殷勤:“侯爷平时可要当心啊。”

    “对本侯不利的人,本侯见一个便杀一个。”盛初尧尾音轻扬,颇为意味深长。

    “侯爷!侯爷…”刘千张看到眼前黑衣人的死状,忙跪下磕头,紧张道:“柳大人与小人均一片赤诚,还望侯爷明鉴。”

    “是嘛…”盛初尧缓缓走近他,慢慢单膝蹲下,凝视着他的眼睛。

    刘千张抖个不停,盛初尧抬起双手,刘千张不断地吞口水。

    砰一声,盛初尧双手扣住了刘千张的肩头,不由分说地将他薅起来,和颜悦色道:“刘老板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呦,您这脸色,莫不是被吓到了?”

    刘千张:“……”

    盛初尧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柳大人与本侯的交情颇深,刘老板又与本侯志趣相投,本侯不信你们信谁呢?”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刘千张脑海里出现了这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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