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亦最近有些忙,康南的负责人一直不肯接受媒体的采访,受害者家属决定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案件的发展,舒亦既要时刻关心受害者那边的最新进展,又要想办法拿到康南负责人的一手采访资料。

    这天,她和许年泽在康南公司地下停车场蹲点,时间已经很晚了,夏天的蚊虫又多,舒亦正斜靠在一辆红色奥迪旁擦六神,胳膊猛地被人往下拽,许年泽手指抵唇朝她“嘘”了一声。

    舒亦秒懂,顺着看过去,只见隔着一排车的对面,康南的负责人正站在一辆车前,腋下夹着皮包,他握着手机在打电话。

    “姐,要不要上?他看样子快走了。”

    舒亦紧张得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许多。

    那边的人手已经搭上了车门。

    “姐!”许年泽着急地又低声催促了一遍。

    他们守了这么多天,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周发的人影,过了这村恐怕就没这店了。

    “许年泽,你信我吗?”

    舒亦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里面溢着坚定,自信甚至……期许。

    许年泽一咬牙,“我信!”

    舒亦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她只是想相信一次属于女生的第六感。

    康南药品检测结果还没出来,如果真的是药品问题,那中间某个把控环节也一定出了问题……官商勾结的话……背后腐败的官又是谁?

    许年泽开车载着舒亦不远不近地跟在周发后面,半个小时后,周发的车在一家古色古香的私房菜馆前停下。

    舒亦在周发进去后也跟了上去。

    “姐!”许年泽突然拉住她的胳膊,拧眉微微摇头,“我们只是记者,不是警察,没必要这么拼命。”

    舒亦眼里闪着异样的坚定,她拨开他的手,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李勋和纪念琛他们几个发小聚餐,地点恰好选在了南雅阁,纪氏旗下一家招牌私房菜馆。

    李勋出来上厕所,刚出卫生间就和一身服务员装扮的舒亦撞了个正着。

    “舒亦?你怎么在这?”

    “我……工作。”舒亦也是一脸惊诧,“你来这边吃饭?”

    李勋点点头,心想舒亦在这边工作,纪念琛和纪老爷子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舒亦朝发愣的李勋摆摆手,“你吃好玩好。”

    李勋盯着舒亦走远的背影,突然计上心头。

    这次……绝对有好戏看了。

    李勋回到包厢的第一件事就是搭着纪念琛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刚看到谁了。”

    纪念琛一把挥开他的手,淡抿了口酒,“没兴趣。”

    李勋耸耸肩,毫不在意,“行吧。”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嘴里却不停闲:“本来还想跟你说个好玩的事,既然某人这么不感兴趣,那我只好回头跑一趟老爷子那里了,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媳妇被欺负成这样……”

    李勋晃着酒杯,连啧三声,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纪念琛动作一顿,微敛起的瞳眸中漏出危险气息,“有话直说。”

    李勋舔舔后槽牙,把舒亦在这里兼职服务生的事告诉了他。

    兼职服务生?

    纪念琛捏着高脚杯,舒亦又不缺钱花……完全没道理。

    突然想到什么,纪念琛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径直起身离开。

    “琛哥。”有朋友上前敬酒,正好跟他错身而过,那人怔忡片刻,拐个方向坐到了李勋身边,“琛哥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去了?”

    李勋笑得意味深长,“迫不及待去找他的小娇妻了呗。”

    “卧槽!”朱盛敖眼睛睁得像铜铃,“琛哥铁树开花,养女人了?谁呀?怎么认识的?”

    “还能有谁。”李勋耸耸肩,“不就舒家那一个嘛。”

    “舒、舒家?!”朱盛敖比之前震惊更甚,“琛哥不是不喜欢这门亲事吗?”

    “所以说……”李勋跟他轻碰了一下酒杯,拖着长腔感慨道:“男人心,海底针。”

    这边,舒亦借着布菜之便成功把盘底粘了微型监听器的菜食放上了餐桌。

    “服务员,这里添点儿水。”

    舒亦应声:“好的。”

    周发一动不动盯着身边倒水的人,越看越觉得眼熟。

    “小姐。”他说:“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舒亦手一抖,温水差点儿洒出来,她挤出一抹笑,眉眼弯弯,“先生真会说笑,大概是我长得太大众了吧。”

    周发笑笑不说话,倒是对面的人打趣了他几句荤话。

    布完菜,对面大腹便便的男人挥挥手把她打发了出去。

    直到包厢门重新被轻阖上,舒亦才虚脱似的长呼一口气。

    衣服外口袋的手机振了一下,是许年泽的消息,只有一个ok的手势,表示计划一切顺利。

    舒亦笑笑,回他:【感不感觉咱俩还挺像电视剧里演的特务头子?】

    许年泽回了她一个拳打脚踢的表情包。

    舒亦边推着餐车往回走,边笑着刷手机。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喝声:“那个服务员!”

    舒亦划拉手机屏幕的指尖一顿,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声音是她熟悉的——周发的声音!

    刹那间,舒亦想到了他在餐桌上问她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的问题。

    记者采访难免抛头露面,被人认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前面的那个服务员,说你呢!”

    身后的人还在一声接着一声地叫,舒亦推着餐车,步伐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乱。

    刚拐过一个弯道,侧方突然闪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舒亦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整个人被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包裹。

    纪念琛拉舒亦的时候还顺势推了一把餐车。

    餐车顺力移动一段距离后,“嘭”地一声撞上墙壁。

    黢黑的包厢里没有开灯,身体的每一处感官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舒亦心有余悸。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满室静默,纪念琛能清楚地听到她心脏不安的跃动,一下接着一下。

    他身上烟草薄荷的味道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相拥的亲昵让舒亦皱紧了眉,她抵住他的腰腹,试着抽身离开。

    “别动。”

    伴随着纪念琛低沉的嗓音,外面响起脚步声。

    舒亦不敢再乱来。

    周发是在舒亦离开后突然想起来,他曾在酒吧见过她,当时她就坐在纪念琛身边,两个人端着酒杯交谈甚欢的样子。

    只是一闪神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周发没过多纠结,反正已经知道了人是在这里上班的,总有机会再见面。

    一墙之隔的外面,纪念琛清楚地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可怀里的人却没有丝毫动作。

    舒亦听力不及纪念琛,她以为周发还没走,一点儿都不敢轻举妄动。

    怀里温香软玉,是他在国外无数个日夜辗转所求的。

    他的大掌落在她腰间,依旧是盈盈一握,这么多年,她一点儿都没变。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痒痒的,似一阵电流流经全身,又酥又麻,舒亦不太适应这样近的距离,不动声色偏了几分脑袋。

    纪念琛在黑暗里浅勾起唇,鼻息再次贴上前,伴随着破碎的轻笑,“你躲什么?”

    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他的唇几乎快要贴上她的耳垂,舒亦下意识地勾住他的后颈下压,抬膝狠狠顶上他的腰腹。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这是舒亦长时间练习跆拳道形成的自我防卫的条件反射。

    纪念琛闷哼一声,痛苦地捂着腰间,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舒、亦!”

    舒亦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不管怎么说,他刚刚才帮她躲过一劫,她一个反手把人揍了……是有些不太好。

    舒亦抵唇轻咳一声,略显尴尬地问:“那个、你还好吧?”

    纪念琛弓着腰,痛苦不堪地连声哀嚎。

    舒亦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弱声商量:“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纪念琛边点头边往她那边倒,舒亦顺势架过他的一只胳膊,忍不住腹诽:这厮真是娇贵。

    舒亦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带纪念琛去医院,这边的收尾工作交给了许年泽。

    到了医院,舒亦又忙前忙后地挂号、缴费、取单,直到把人送进检查室,舒亦才长呼一口气。

    平心而论,她那一下真没用多大力……才六成……这厮就跟断了根肋骨似的哭天抢地。

    真是娇贵。

    舒亦站在墙根对着缴费单据吐槽得过于沉迷,连什么时候检查室的门开了,纪念琛站到了她身后都不知道。

    “不就几百块钱吗?”纪念琛从她手里抽过收据,语调欠揍,“值得你絮絮叨叨地一直念?”

    “您老人家生活在象牙塔,哪懂我们小人物的酸甜苦辣。”舒亦抢回单子,觑了他一眼,“医生怎么说?”

    “嘶。”纪念琛倒抽一口凉气,捂着腰腹。

    “又怎么了?”

    “刚刚……不小心扯到了。”

    纪念琛虽然清瘦,但个子放在那里,一身的骨架也够压人了,舒亦撑了他一路,现在胳膊还酸着呢,她可不想再受累了,商量着问:“要不……我叫护士推个病床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纪念琛长臂一捞,舒亦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再次压下他的重量,他低声笑:“这样就行了。”

    舒亦:“……”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累的不是他。

    纪念琛没什么大问题,舒亦边走边说:“我都说没什么大问题了吧?我才用了六成力不到,连个淤青都没有,也就您老人家金贵……”

    舒亦一句话还没说完,肚子十分不应景地咕噜响了几声。

    城市街道灯火通明,医院门口不少卖吃食的小摊,空气中处处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

    舒亦忍不住深嗅了一口。

    有点儿饿。

    纪念琛插兜站在她半步后,眉梢微抬,率先开口:“没吃饭?”

    “要不是某些人……”舒亦暗暗咬了咬牙。

    纪念琛不置可否,悠悠道:“本来还想着请某人吃顿大餐,既然这样……”

    他欲言又止,说话间隙抬腿就要走。

    “欸,别啊。”舒亦秒变脸,一双杏眼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她拖着他的胳膊,连声讨好:“今天折腾一趟,您老人家一定也累了,吃点东西,有利于精力恢复,明天也好分分钟成百上千万不是?”

    舒亦昂头望着他,远处暖黄色的灯辉洒在她娇憨可爱的脸上,也洒进她滴溜溜会说话的眼睛里。

    舒亦就是这样,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就是这样,生动得让人想捏捏她的脸。

    纪念琛浅翘了下唇,“你一口一个您,是我太老?还是……”

    他拖腔带调,突然凑近几分,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颊侧,“我在你心上?”

    舒亦拳头骤紧,不过好在这次她控制住了。

    “纪念琛。”舒亦长吁一口气,表情古怪,“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离我这么近?”

    “怎么?”纪念琛挑眉,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心动了?”

    “不是。”舒亦用力抿了一下唇,皱着眉心,有些不忍地说:“是拳头硬了,我怕自己忍不住再揍你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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