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厂是相隔万里之远的一所职教的分校,这里鱼龙混杂,市侩之流堆积如山。
今天正值开学之日,鱼龙们纷纷归来,班上嘈杂成片。
“我无语了,刚打上去的分又特么掉了!”
“暑假作业有谁写了吗?”
“写屁,个字没动。”
“交一下作业啊!”
“听说了吗?隔壁要新建校区了。”
纷扰之际,老师从门绕道走了进来,她悠悠走上讲台,淡淡抿唇,拍桌组织着纪律。
众人寻声望去。
这位老师年龄不大,目测最多二十几,长相颇为清秀可人,长发落至后腰,平添几分优雅美艳。
她是高二五班的班主任,任教英语,沈姓,名曼妤。
“沈老师好啊!”班上有人起哄瞎喊。
“沈老师,一个暑假不见,对你的思念如同蹈蹈江水啊!”
“你个大傻逼!求你去小学把"波泼墨佛"学好了再来吧!那他妈是"滔滔"江水!”
“……”
沈曼妤嗤笑一声,由着他们去了。
“沈老师今天的妆好动人!”
沈曼妤淡抿一抹笑:“大家安静下来,老师讲一下流程——课代表先收齐作业,然后各自选好位置坐下,老师再讲事情,保持安静哦。”
她话一说完,从人头满是的班级里穿出一道音来,说话那人身体肥胖,胡茬够下两碗皮蛋瘦肉粥,长得好一个歪瓜裂枣,歪瓜笑说:“沈老师,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懂啊。”
沈曼妤无奈再次重复了一遍。
歪瓜不依不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耳朵有点不适,要不你贴着我耳朵给我讲一遍?”
沈曼妤面露难色。
“赵询!”有实在忍不住的人喊了他一声。
“叫什么叫?关你屁事,我喊沈老师,你是么?”赵询撇他一眼。
“你……”那人哽住了话头。
赵询又看上沈曼妤,继续调侃着:“沈老师你快来啊,别耽搁了时间。”
只闻“砰”的一声,有人踹了一脚桌子,原本纷纷起哄的班级安静下来,摸着声朝后面看去。
发出声音的那人懒懒地靠着墙,眉眼生厌。
所有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他没作其它,只是淡下眸光来对沈曼妤说:“沈老师你继续你的,不用理他。”
“你特么谁啊?”赵询心生怒意
由于这位歪瓜是刚转过来的,也的确不知道他是谁。
那人眉眼一动,淡淡道:“我是谁你后面慢慢知道,但是现在,再让我听到你一句不敬,我保证你是爬出这个门的。”
“好了,徐亚。”沈曼妤劝道。
赵询心里一动,有了些胆战,却也顾及面子不愿服他,他欲要站起身来骂他几句,旁边的人当即拉了他一把,低声跟他说:“别招惹他。”
赵询初来乍到,不知情况,有个明事理的人提醒一句,他也就信了,不再冒犯去,只是调好姿势,没有继续调侃或是谩骂。
坐在他旁边的人小声跟他普及:“他叫徐亚,人称鸭哥,是这一块儿的扛把子,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淮宁二山头,鸭哥沈哥守,哎总之你能让着一点就让一点吧。”
“扛……抗把子啊。”赵询低下声音来。
“那个什么鬼沈哥是谁?”赵询又问。
“隔壁普高的。”那人说:“笑面虎,看着比谁都友好,私底下磨刀就能砍人的那种。”
赵询双眼一瞪,他抑制住手指的颤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惹的不是那个笑面虎。
沈曼妤那边继续着刚刚的流程。
“鸭哥,等会儿沈老师走了打吗?”徐亚旁边的人凑过去问了句。
“打。”徐亚盯着前排的歪瓜的后脑勺,说道:“我不动手,让阿攸亲自来。”
旁边那人知会,点头说好。
——wait酒吧。
灯红酒绿间,男孩站在吧台内侧倾身写着些什么,他套着一件黑色有领衫,白净的脖子上挂了个绿绳,绿绳沿下,勾着一个牌子——沈一欧,吧台工作。
“阿攸,我上次存的。”
“好嘞。”沈一欧抬起头来,额发覆在脑门儿,几根铺在眼睫下,他不由得甩了甩头发,清出视线来。
这人眉眼温润,唇薄鼻挺,分明是温顺的局部,混合在一起却叫人觉得冷冽。
不过这他长相妥妥不凡,要放进选秀里,大概可以直接跳过才艺展示这一环节。
沈一欧转身在柜子里寻着酒瓶,目光一注,拿起酒瓶递给面前的人:“您存的酒,拿好了。”
“谢谢阿攸。”那人讨笑说。
沈一欧笑笑回道:“客气了。”
他指着自己的工作牌,轻声道:“分内的。”
那人笑笑走了。
口袋里的振动吵了他一会儿,他垂手摸出手机。
“喂。”沈一欧仰身靠在吧台内侧,悠声问道:“怎么了鸭哥?开学顺利吗?”
“不太顺利。”徐亚猝灭了烟:“有人犯了事儿。”
“谁啊?这么不识相惹我们鸭哥。”沈一欧讨笑道。
徐亚把刚刚的事大致给沈一欧说了一遍。
“名字。”沈一欧突然没了刚刚那般和人,眉眼锋利起来,有些赫人。
徐亚淡声道:“赵询。”
二厂这边纷闹依旧。
沈一欧慢步从后门绕进来。
“我去!沈一欧!”
“沈一欧怎么来了?!”
“他来干什么?”
“卧槽卧槽新来的那位要完了!”
沈一欧不紧不慢像是来串班一样,叫人看不出端倪。
“来了?”徐亚喊了一声。
“哪个?”沈一欧微微倾身。
徐亚指着歪瓜的后脑勺:“第三排,外边儿的。”
沈一欧站直身子踏过去,停在了歪瓜的桌子前:“你叫赵询?”
“我是。”赵询不以为然:“你谁?”
“我谁?”沈一欧挑起眉:“你祖宗十八代最上面那位!”
话随着动作去,吼完这句,他已经一拳砸到了赵询脸上,赵询一个踉跄,直跌落至地。
班上的人瞬间蒸腾起来。
“我日!”赵询抓着桌子蹦起来,缠了上去。
沈一欧跩住他的手,膝盖顶在他小腹。
“啊!”赵询一个尖叫。
“别打了!”有人劝进来。
一旁看戏的徐亚侧眸看了那人一眼:“别管。”
“哦。”那人讪讪走开。
“你他妈的!”赵询胳膊肘抵在他背脊。
沈一欧不露声色,托起他胳膊将他摔到了地上。
“啊!”
他抓起一旁的凳子往他脑袋上砸,周围的人不敢上前阻拦,赵询在地上挣扎几下终于是躲过了被铁凳子脚砸脑袋,沈一欧见状眯起眼来,神色变得极度危险。
他抬手抓过一旁的黑色签字笔,单手摁着他在众人惊恐下咬掉了笔帽,高扬起手将尖锐的笔头对准赵询的眼睛。
这动作甚至把徐亚吓到了,他一个挺身站了起来,瞪起眼奔过去:“阿攸!”
“啊啊啊——”
“啊!不要!别别别!”
一时间不知是哪里是叫声,已经笼罩了整个教室。
笔尖在他眼前几毫米处猝然停下,徐亚这才松下一口气,周围的声音也落了下去。
赵询双眸通红,冒了一脑袋汗,他重重呼吸着。
沈一欧却神色自若,除了刚刚跑来时累出来的几颗细汗,根本没有一点恐惧或是紧张的姿态。
他冲地下的人一笑,声音温顺,仿佛刚刚那个一气呵成的人不是他:“不该说话时就闭嘴,如果实在没办法我可以免费帮你缝上,下次如果再有这种情况,请一定告诉我——”
沈一欧目光变得凌厉,几乎是咬着字说话:“我绝不推辞,针线都我出。”
他说完也不顾周围的恐慌以及身下人的恐惧,自顾自笑了几声,捏着笔在他脸上画了个巨大的“sb”。
“在干什么!”沈曼妤闯了进来。
沈一欧原本的锋芒瞬间弱了下去,抬眸看了眼沈曼妤,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地上的赵询似乎被刺激到了,他突然爬起来跨向沈一欧。
沈一欧动也不动,像是等他来打。
“诶!”徐亚猛地站起身来。
一群人围上去拦住了他。
趁着人群混乱,徐亚装着要把人拉开的动作用力将他摔在了地上。
一旁的沈一欧没了气焰,倒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儿。
“小欧,跟我出来。”沈曼妤喊着。
沈一欧紧跟着他出了教室。
“怎么回事?怎么又打架,我不是说了不准打架吗?”沈曼妤语气不重,却也带着责备。
“姐。”沈一欧靠墙站立,微低着头:“我错了。”
沈曼妤眉眼一软,无奈道:“是不是因为他说我什么了?”
“嗯。”沈一欧点头。
“好了。”沈曼妤道:“没事了,你别管这些了,今天开学,回学校报道吧。”
“我跟老师说了,今天不去,今天开学,酒吧里忙,高峰过了我再去学校。”沈一欧说。
沈曼妤心里一疼,愣愣看着他。
……
“边煜乔!”在边崎之第不知道多少声怒嚎中,他终于从火车站拎着两个大箱子到了淮宁。
他冒着大热天的太阳,携着一身汗找到了他被安排的小区。
他在小区门口驻了步,抬头望了一眼。
——晟阳区。
这哪是小区啊,房屋灰蒙蒙的,砖瓦残缺,像是一阵风都能将其卷席而起。这里矮楼缠绕,楼梯是波浪式设计,一条长廊就有好多房间,可想而知这一间房有多小。
直到边崎之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那“可想而知”才真正落实了。
一间房小似杂物间,旧尘满铺,连一扇能接光的窗都没有。
他将箱子随手一甩,彻底无奈起来。
来电响了一分钟,他才懒懒地接通了电话,他降了声音,佯装病态,低声喊道:“喂,爸。”
“怎么样?看到房子了吗?喜欢吗?”边煜乔问道。
边崎之低声道:“只要是您安排的,都是好的,只是不好意思啊,刚刚接电话接得有点慢。”
“你什么时候接电话慢了还要跟我来句不好意思了?”边煜乔心道有炸。
“你知道我为什么接得有点慢吗?”边崎之把话题引过去。
边煜乔很不配合地打断了:“不想知道。”
边崎之不顾他的不配合,自顾自说了起来,放低声音说:“因为我刚刚不小心晕倒了,刚醒过来,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我体质不好你也知道,在这种地方指不定那天就死了。”
“边小鸡你装个屁!”边煜乔吼了出来。
边崎之也不装了,对吼过去:“边老牛你有病吧!把老子弄到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来,你想让边家绝后啊!”
一切都是因为边煜乔无意间点进的一个电视台——变形记。
由于边崎之在家里的时候无所事事,不学习也不知上进,成天跟着群混混你来我往,常常被老师请去谈话。
再加上边崎之长了一□□谈的嘴,自己工作之余难得有个清闲的时间,他也非要跟自己触膝长谈,弄得人好不清净。
边煜乔终于忍无可忍,在变形记的鼓舞下决定把自己家这只嘴咂咂的小鸡送到贫困小镇淮宁镇上去,希望边崎之在哪里可以改变。
“绝后就绝后,我告诉你边小鸡!老子这次是下定决心要你不得好过!”边煜乔吼着。
边崎之不甘示弱:“我说你是不是看变形记走火入魔了?!拿你独生子做实验,要不要再给我请个剧组来拍摄下来!”
“你要是想要,我马上就联系人。”边煜乔说道。
“滚!”边崎之吼完挂了电话。
他看着满屋狼藉,心生怒火,狠狠把手机砸在床上:“操!”
无奈之下,只好先住着走了。
他打开箱子想要看看边煜乔都给他装了些什么。
箱子一开,一只灰毛小猫就钻了出来。
“饭饭?”边崎之看着它:“你怎么也被赶出来了?”
饭饭叫了两声,攀上他的腿。
“哎哟我可怜的饭饭。”边崎之抱起他:“以后只有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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