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以龟速朝前挪动。
小断指紧贴着前人。从日头出来排到傍晚, 总算是看到了大蛟肉。
剩的不多,差不多有三份。
他排第三,怎么都能领到。
快乐。
来了三个穿息风宁云宗服的修士, 眼睛长在头顶上。穿过众人, 径直走到桌子前, 旁若无人地领肉。
“仙人,你好像插队了”排在小断指前头的男人实在是舍不得蛟肉, 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小声提醒。被眼刀子一瞟,整个人头皮发麻,心生悔意,忙不迭退开,“……你随便插……”
另一个人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蛟肉,咬咬牙,后退几步以示无争夺之意。蛟肉虽罕见, 但是性命更重要。
小断指旁若无人朝前走了两步,穿过三个修士,站在桌子前。
唇角扬起准备接肉。
赵凤和眼皮子微敛, 瞧了一下小断指。
三个镇民自己不排队, 他们补上,这肉就领得名正言顺。但凡长点儿眼色的都知道该怎么做。这小个子是眼瞎吗?
上赶着跟他们抢?
分肉的镇民见多了这种事儿, 委婉提醒小断指,“这肉沉, 你可能拿不了。要不下次再来?”
“我拎得动。”
“这肉, 拿着扎手。”
“怎么会?上头不是串着草绳么。我提草绳就行。”
镇民压低声音, “装什么傻?那群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不该自己的就别碰。”
“肉是要分的, 队我也排了, 怎么就不是我的。”小断指挤开三人,取过肉,大摇大摆离开。
一个弟子脸上挂不住,叫住小断指道,“你哪个宗门的?”
“你叫我?我住湖心小筑。”
“湖心小筑?”没听过,大概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小门小派。这年头,什么小猫小狗都敢在息风宁云面前装腔作势了么!
不给这小子一点儿颜色看看,自己枉为宗门弟子。
弟子二指并拢,灵力在指尖跳跃。地面两颗石子震动两下,环绕着同样的灵力,直直地朝小断指双膝打过去。
本来吧,小断指吃个瘪出个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谁知石子离小断指双膝一寸距离时停了下来,然后调转方向,“嗖”地一声射了回来。
速度很快,被打到不死也半残。
弟子脸上喜色尚未来得及退去,后退两步,有心闪避却是无能为力,惊恐地盯着越来越近的石子,吓得闭上眼睛。
“叮”、“叮”两声。
石子打在横出在身前的剑上,剑身凹进去两个深深的印子。剑的另一端是赵凤和。
“……赵师兄,幸亏有你在。”弟子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额间满是冷汗。
赵凤和收了剑,瞧着小断指,“这石子打到他身上,会废了他两条腿。小小年纪,心思歹毒。”
小断指“他先动手,你不觉得他歹毒。我还手而已,就惹得你不快。”
“他出手,你最多不过皮肉伤。你之反攻,却是夺命而来。今日纵你恶行,就是拂息风宁云的脸面。”
小断指把蛟肉整齐地放在桌子上,颈部微转,骨头“咯哒”两下,“看来拂得轻了,现在得朝脸上扇。”
“呵,夸下海口!”赵凤和五指收拢握住剑柄。
针锋相对的战意在微风中渐廓其形。
“五招之内,你的脸肿不成猪头,我当场自断十指。”小断指说。
一刻钟后。
镇子方圆一里的房屋皆有不同程度的毁坏,两个修士鼻青脸肿瘫倒在废墟里,完全看不出人样儿,意识已失。赵凤和狼狈地弓着身子,脑子一阵儿一阵儿地发懵,喘气都不均匀。
“指甲长了点儿,回去让晴姐修一下。不,韩飞太小气,还是换付长宁好一些。”张开五指,小断指瞅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走到桌边,拎起蛟肉,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众人瞠目结舌,人都走出老远了才慢慢回神。
赵凤和三人可是本地一霸,谁敢得罪他!!这小子真令人诧异。
湖心小筑弟子以一打三胜了息风宁云修士的消息插了翅膀一样传遍各地,犹如沉石投水,带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到处都在问小断指是谁,湖心小筑什么来历,宗主是谁,统辖区域里又有哪些成员
小断指绕路去了一趟豆腐店,买了很多湿黄豆。黄豆炖猪蹄好吃,没准也能炖蛟肉。
湿黄豆磨了能做豆浆,豆浆一点就是豆腐。付长宁喜欢喝豆浆,晴姐最爱烧豆腐她们会开心吧。
过了一线桥,就到湖心小筑。
桥头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人。
“让一让,别挡路。我家里有人等着吃饭呢。”
怕挤到蛟肉和黄豆,小断指侧了侧身子,打算穿过去。
肩膀被人按住。
对方的手只是简单地放着,小断指却觉得有千斤重。
“嗯?你是、”小断指抬头,想起来了。眼前之人曾随侍在弼主两侧,好像叫陈什么哦对,陈兼云。
肩胛骨跟着“咯吱”作响,裂出细纹。
小断指勾腿回踢,“我得罪过你?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陈兼云眸中不再如一潭死水。
裂痕从肩胛骨延伸至全身,小断指应该动弹不得才是,可他还能反身攻击自己。有点儿意思。
“你打了三个息风宁云的弟子,我受累,替他们出一下头。”陈兼云语带赞赏。
“直接说你来寻仇呗。”小断指摆出姿势迎战。
肃杀的风吹起落叶,在两人间带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一方为雪耻,另一方不想让自己沦为耻,二人在一线桥上兵刃交接。
同一时间,湖心小筑。
付长宁翻出一块粉蓝色格子布,柔软,吸汗,打算给女儿做一件小褂子。安安好动,天热了,容易出汗,套一个小褂子就可以到处爬。
冯汝晴拿炭笔在布料上画好样子,付长宁拿剪子剪布,“都这个时候了,小断指还没出来吃饭?真不像他。”
“韩飞去叫了。天暗了,仔细伤眼睛。”冯汝晴起身去端烛火。
话音未落,付长宁短促地“呀”了一声。
剪子剪到了手,手掌上一线红痕。
“剪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集风亭取药。”冯汝晴心疼地捧着付长宁的手。
付长宁总觉得有着心绪不宁,“晴姐,大家都在家吗?”
“我叫他们都过来。”
没一会儿,一堆人聚集在大堂,都觉得莫名其妙。
箭师左看看、又瞧瞧,没一个人给他说过来做什么。于是去问韩飞。
韩飞既惊讶又好笑,箭师一向懒得开口,这算不算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付长宁看了一圈,“程一观和小断指不在?”
程一观进来。若是注意看,就会发现他的手在门框上停滞了两秒。手掌五指绷紧、骨骼突出,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面上一如既往地轻松,“小断指好像出事儿了。”
众人皆静一瞬。
程爹“腾”地站起来,面带慌张,“啊?你说真的!”
“右臂断了,左肩骨头碎得稀烂、还被开了个洞,经脉从这里被抽走。四肢关节处有不同程度的扭折弯曲。” 程一观说,“对方不想取他性命,意在侮辱他、挑衅湖心小筑。”
付长宁“尽快找回小断指。”
湖心小筑众人倾巢而出,寻找长时间未归之人。
天色渐沉,没一会儿便下起了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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