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的男孩子身形挺拔。
又密又卷的睫毛垂着,半张脸隐灯那边,低眉顺眼,两条长腿并拢,不敢看陈恹,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他套着一件白色g家运动卫衣,帽子皱成团歪了,后面的牌签翘起来,的确跟人发生了争执被人拽的。
头发乱,好像头发也长得更长了。
他的性子大多数稳妥,在生活起居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关注到,他非常细心,这时候毛毛燥燥,足见他今天出门的时候有多焦急了。
在床上的时候猛是不要命的梦,下了床怎么看都还只是一个青涩的男孩子,他依然稚嫩。
甚至有些蠢蠢的。
蠢蠢笨笨的小狗狗,大多数乖。偶尔做事冲动鲁莽,却平白让她生不起来气。
今天的举动就好像主人出门了,狗狗趁着主人不留神跟在后面,最后跟丢了,被人送到收容所,等着陈恹去领。
她甚至想笑,唇勾出一个很小的弧度。
接到周景延电话的时候,陈恹刚到澜水湾,车刚停稳还没有熄火。
陈恹火速赶到京市附小旁边的镇江警察分局支队,到进门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一直都没话。
陈恹盯了他有一会。
她自己盯得入迷了,忘了,周景延远不如表面平静,心里忐忑得像热锅上乱跑的蚂蚁,停不下,陈恹是不是生气,她怎么不说话?
周景延用余光偷窥面前的女人。
她浑身上下好好的,衣服没乱,也没脏,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吃亏。
那是不是乔瓷在学校里面出事了。
陈恹这边不好问,他可以问问乔瓷,眼下他就担心陈恹会不会问起他去京市附小有没有看到什么。
他要怎么回答。
陈恹生气把他撵出去怎么办,少年自己胡乱猜测,膝盖上的裤子被他捏得皱巴巴,指骨节发白。
周景延坐如针毡,他纠结再三,陈恹或许在等他开口,秉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豁出了,刚要开口跟陈恹解释。
沙发那头轻了一截,女人起身,拎着包朝门口走。
“你去哪?”
周景延慌忙抬头,几乎是下意识一大步跨到陈恹身边,伸手要拉她,刚碰到陈恹的衣袖边,手缩回来。
陈恹看他一眼。
“你明天还要上课,今天好好休息。”
少年的目光一直锁着她,他的眼睛特别漂亮,好像浸了水的黑色玻璃珠子,看着人的时候深情又一心一意,掺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还是不要看人比较好。
他想跟着她,陈恹知道。
“你在这里不要乱跑,如果再被人送去警察局”
后半段陈恹没说完。
男孩子足够聪明,陈恹不担心他能不能够理解她后面的意思。
陈恹的话对他有足够的威慑力,周景延听明白,做出学乖的样子。
他看着陈恹,低声和她说。
“那你出门记得带回家的钥匙。”
要记得带回来。
陈恹没接话,周景延快速转回房间,陈恹在后面跟过来,被子没理,还是她离开的时候那样子,早上被她翻出来丢在地上的衣服,周景延已经帮她收到衣柜里面了。
他拿了一件薄绒的水蓝色毛衣开衫披给陈恹,手把手帮她穿好。
少年的唇还是抿着。
他低着头,额抵着陈恹的额,感受彼此的温热,看着在眼皮子底下的唇,他没有忍住啄了一下。
“姐姐。”
还是那个明朗低哑好听的嗓音,其中的眷恋更深了而已。
“不要忘记回家的密码,记得过来。”
“我不会乱跑了。”
浅尝不过瘾,周景延压下去,打算再亲一下,这一下没忍住。
本来只打算在外面流连。
姐姐太甜了,姐姐好香,舌头软软的。
不怪他闭上眼,也就敲开了城池攻进去,追着她玩,乐此不疲。
包掉在了地上。
陈恹背抵上了墙,两只手掐着周景延的肩膀,他太高了,这样很累。
他这时候还能考虑到她。
两只手抱着陈恹的腰,手掌转到她翘软的臀下拖着,抱着她的腿,挨到他的劲力有腰上。
声音前所未有的哑,“姐姐,搭上来。”
他的天赋高,开始的时候笨笨的,怕被陈恹笑,也算是费不少功夫了,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狗一上道,不单单咬人。
男孩子秀色可餐,陈恹沉浸其中,却没有忘记正事。
她用力咬了周景延嘴巴一口。
少年吃痛,用手捂了一下,再一看出血了,他用幽怨的眼神盯着陈恹,明显欲求不满。
陈恹拍他的手臂,她这时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春色,没看周景延,他现在的样子太惹眼。
诱人又怎么样,她还是要回去。
周景延等不到陈恹说话,他总算消停,把她放下来。
陈恹整理好被弄乱的衣服和头发,捡起地上的包,周景延像一座小山还挡在她前面,她抬眼皮子看他一眼。
对视没超过几秒,少年委委屈屈让开了。
门关上了以后,周景延抓着头发,烦躁困闷发出一声类似于小兽呜鸣的怨声。
他越来越克制不住自己了。
好想跟着陈恹,不要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玩具都有项圈子,能不能也给他拴一个。
陈恹陈恹陈恹。
陈恹再回到澜水湾的时候,殷洁的车停在外面,乔瓷已经睡了。
进门的时候,她看到了吴越也在。
殷洁看到她进来,左右看了又看,“你没事就好了。”
陈恹换鞋,把包放好。
她看了一眼跟在殷洁后面的吴越,殷洁知道澜水湾是陈恹私人的地方,她在京市房子多,就这个地方重要。
平常不给人来。
殷洁解释说,“收到你发的消息,我就赶紧过来,吴越跟我结了婚,他也不算是外人,我叫他过来也是怕后续有什么事情,我们两个女人,再加上小乔瓷,多一个人在旁边照应总归是好。”
吴越跟在后面说,“是小洁接到了你的电话,我听到后,要求跟着过来的。”
陈恹垂眸,“没事。”
殷洁看她失魂落魄,状态不怎么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拉着她身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她没事,才拍着胸口庆幸说。
“还好你没事,没事就好。”
殷洁眼睛尖,“你嘴角怎么了?”
陈恹说,“上火。”
她咬人的时候,还在纠缠,周景延上嘴皮破了,他含着陈恹上嘴唇。
她自个也没有避免。
“吃点清凉药,那个牛黄解毒片效果不错,最近也是够闹腾的,难怪上火。”
“嗯。”
陈恹把录音放了一遍。
殷洁听完,她先问陈恹,“你的打算是什么?”
陈恹侧脸看着她,殷洁一拍脑头,“啧,你不说我都给急忘了,你叫我查的事情,对对对……”
她翻找自己的包。
吴越想起来,提醒说,“刚刚进门太急,包还在车上。”
殷洁忙起身,又坐回来,跟吴越说,“去帮我拿一下。”
殷洁把车钥匙递给他。
“宁怀姝确实和方清明有一腿,有过几次在飞娱办公室,不止宁怀姝,还有别人,那是他的地盘,我没有拿到实质的证据。”
“但是,他和他老婆的事我也挖出来了,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多亏了吴越,他有个要好的朋友跟方家沾亲带故,多少知道点,不然单靠红桃,我都挖不出来这些一手消息。”
“高家藏得太深了。”
提到吴越,殷洁嘴边挂着一抹笑。
陈恹倒了一杯水喝,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问,“挖出来什么了?”
“方清明没傍上周家之前一穷二白,他还是混迹的地头蛇,以前跟谁的不清楚,摸出来在泰州那一带,他跟高雅云就是在泰州认识的。”
泰州,陈恹知道点。
这个地方很复杂,位于金三角边境的小城,在天上人间的时候经常听人提起来。
“高雅云怎么会跑到泰州?”
“高雅云跟方清明结婚之前有一个喜欢的小白脸,是高雅云跟着人打麻将的时候认识的,唱戏的家里没本事,高雅云那阵子被他迷昏了,非要跟他结婚,高家不让,小白脸带着高雅云卷了一点钱跑去了泰州,在那认识的方清明。”
“小白脸钱花光了,后面又跟了别人,就把高雅云甩了,高雅云没钱回来,方清明这时候出现了呗,也就是高雅云蠢,她竟然觉得方清明好,先斩后奏跟着方清明了,还怀了孩子,就这样高家能有什么办法,火速给他们两个办了婚礼,后面孩子没了,高家扶持方清明,他搞了飞娱,在京市混得风生水起。”
“他对高雅云本来就是利用没什么感情,你也知道飞娱那档子事,方清明挺花的,高雅云闹了几回,你猜得没错,方清明动手打高雅云,为这件事情高雅云回家闹过,高家的人为了遮丑没怎么管,想想也是,毕竟是两口子的事情,不好插手。”
陈恹听完,“你找到证据没?”
殷洁提起来就愁,“不多,如果用舆论的话,真深究起来有点捕风捉影的意思,风向不好控。”
“这件事情真要下手,关键点还是在方清明的老婆,你去找找高雅云和她谈谈,看她愿不愿意提供更多的证据。”
“我们目前只知道这些事情,大众要的是真凭实据,如果弄不到,放出去就是捕风捉影,容易引火自焚。”
陈恹也知道。
“好,我会再联系高雅云。”
殷洁点头,“你从她身上下下功夫,我感觉她是想离婚的,弄垮方清明对她有很大的好处,就看她怎么想,怎么权衡。”
“知道了。”
“录音收好,这也是重要的人证。”
陈恹把录音文件发给殷洁,“你刻一个备份放一个单独的u盘。”
“没问题。”
殷洁伸伸懒腰,“对了,我明天帮你约方清明老婆?”
陈恹说,“不用,我有她联系方式。”
殷洁没异议,这件事情少一个中间人跟方清明老婆接触更好,也为了保密性,别让她觉得顾虑多。
殷洁往外看,“吴越拿个包怎么这么慢?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我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通没说几句话,吴越进来了,他把包递给殷洁,“在外面抽了一根烟。”
陈恹没有在吴越的身上闻到烟味,她观察过吴越,他不是经常抽烟的人,甚至不抽。
她心知肚明。
吴越在避讳,他跟着殷洁过来,陈恹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就不满意了,听录音的时候陈恹一句话不发。
殷洁也就找了个借口,让他出去拿包。
差不多结束了,再打电话让他进来。
“好了,就先这样说,后续有什么情况你再随时给我打电话,乔瓷那边盯着点,你和她好好说说,别让她心里有阴影。”
今天的事情,殷洁真要在心里给陈恹竖一个大拇指。不说她洞察能力一绝,这动手能力也是厉害。
那个女人大概两百来斤了,她竟然把人制裁住。
“嗯,不用担心。”
殷洁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之前你给小姑娘找家政的事情有消息没有,要不然我帮你找。”
陈恹想想,“你留意一下。”
随后加了几句,“做饭好吃一点,对了,别找女的,找男的。”
也可以保护乔瓷。
“妥。”
陈恹先点了外卖,在通讯录找到方清明老婆的号码,刚要点,林惟声的号码打进来了。
她这个私人号码,只有几个人知道。
林惟声的号码没有备注,看号码陈恹知道是他,用来联系林惟声的手机她关机扔在了雅汇,他能找到这个号码打进来。
无外乎,是京市附小那边联系了林惟声。
当时,她找林惟声的关系拖送的乔瓷进去。
陈恹躁,一出接一出,有点接不住,很吃力,她往楼上看了。
乔瓷的身份是瞒不住了。
“喂。”
听筒那头男人成熟的声音传过来,他先低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不会接。”
“什么事?”
林惟声本来想先问问她的近况,怕陈恹直接挂了。
只能单刀直入,“附小的校长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现在才知道,孩子”
“孩子没什么事吧?”
陈恹默不作声听着。
林惟声又说,“我已经叫人去查了,相信没多久就知道结果,我会帮你处理好,不会让孩子——”
“林惟声。”陈恹冷冷叫他的名字。
“你不会认为她是你的孩子吧。”
电话那头默了一瞬,他反问陈恹,“难道不是吗?”
陈恹冷笑的声音大,传到那头去。
林惟声知道电话里面谈不妥了,才开口。
“陈恹,我们见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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