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在泥潭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就连鼻子都沉在泥水里,只露出眼睛透过树叶看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们。
很多人说着千奇百怪的话走过,青年不太听得懂, 话里的意思却明白——一柳村的人都想让黄微跟邹米死。
一柳村的人顺着痕迹匆匆追过去,不知道多久, 青年终于敢从泥潭里坐起来, 茫然无措。
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青年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应该报警, 慌忙从兜里拿出手机, 发现进了水,已经坏了。
青年按着开机键, 怎么都打不开, 焦急地抓了把头发, 想起来家里还有有线电话, 现在也就有线电话还能联系到外面了。
于是青年爬起来匆匆跑回家,奇怪的是一路上他都没再遇见逃跑的邹米跟黄微。
好不容易跑回山上,青年还没进门, 就看到邻居在跟人说着什么, 对方看起来不太眼熟, 应该不是山上的人。
青年放慢脚步,最后是邻居看到他, 笑道:“阿弟你去哪儿了?怎么一身泥回来?”
“不、不小心摔了一跤……”青年擦了下脸上的泥,压着害怕问, “姨,这是……”
“啊,这是一柳村的干部, 说是他们村丢东西了,在抓小贼呢,让我们看见了就告诉他们一声。”邻居好无所觉地笑着回答。
然而青年听到一柳村三个字,差点吓得心脏停跳,死死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才控制住身体的颤抖跟脸上的表情。
青年干笑两声:“原来是这样,我这一身泥的,就先回家洗澡去了,你们慢慢聊。”
回到家,青年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喘息,却完全不敢发出声音来。
他举起自己颤抖的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下,连滚带爬地去茶几边打电话,拨通了镇上警察局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了电话,接线员照常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在接线员沉默的空挡里,青年听见了一柳村的字眼。
青年沉默了,报警需要报上自己的姓名跟联系方式,一柳村的人就在警察局,如果最后他被报复怎么办?
接线员迟迟不见他说话,多问了好几声,许久,青年努力稳住声线:“不好意思,是我家弟弟妹妹玩电话不小心拨出去了,我会教育他们的。”
听见这个理由,接线员让青年注意,不要用报警开玩笑,要教育好弟弟妹妹。
挂断电话,青年坐在原地一会儿,起身走到窗户边,听着外面一柳村的干部跟邻居的说话声。
他们的交流很正常,一柳村的干部问了一堆有的没的,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有没有见过一对年轻男女,邻居自然说没见过。
邹米跟黄微这种时候不会还上山来,加上一柳村有意掩盖没问得很精准,邻居们便都以为他们是在找小偷,就都说没看见。
青年收拾了一下自己,收拾了行李,打算直接离开,然后去报警,反正他现在全家都在很远的一线城市,报警了再跑掉应该就没事了。
可是,青年没能走掉,因为一柳村的人,始终都在警察局附近守着,青年不敢进去,也不好走,到市里报警,最后也还是要下达到镇上来。
这一犹豫,青年就又回到了山上,他还有假期,在山上想,会不会还有遇见那对小夫妻的机会呢?
随着时间过去,天上的雨越来越大,一开始还只是大雨,基本能进出,十一月过去后莫名变成了暴雨,路基本没法行走。
大雨困住了一柳村,而青年,也没再见过那对小夫妻,他每天都在害怕,害怕一柳村的人找上来,也怕他们镇的死了。
青年说完,捂着脑袋对付生玉说:“要是我当时直接报警就好了,雨这么大,随便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摔死,我怎么就不……”
可以看得出青年很愧疚,害怕是人之常情,不希望自己认识的人消失也是,这并不矛盾。
付生玉看着自己手机上记录的内容,整理了一下思绪,问:“你后面,一直没再遇见过他们两个?而且,你打算去报警是哪一天?”
青年抱着脑袋想了想,说:“我打算离开那天是十一月二十八日,发现有人一直守着,我就回来了,后面我一直在附近溜达过找他们,但是都没找到。”
从时间上来说,法医鉴定的黄微第一个伤口受伤时间大概是二十六日,而青年遇见两人那天是二十八日,中间接近四十八小时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手机的便签本上记录着时间线,付生玉打下最后一个字后抬头问:“那一柳村的人是什么时候回去村子的?我跟我大哥来的时候,没在路上看到什么人啊。”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只要雨季一来,大家都尽量不出门,加上今年天气古怪,这些天雨越下越大,大家都不敢上山出门,大概就是那时候撤人的。”青年解释道。
付生玉注意到一个细节:“往年,雨没这么大吗?”
青年点头又摇头:“应该说,往年的雨虽然大,但路还能走,我每年都回来过年,从没见过像今年这么大的雨,听我爸妈说,小时候只有发山洪的时候才会遇见这么大的雨。”
大雨怪异,所以青年干脆多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不敢离开。
说完后青年想到付生玉也是外来人,便问:“对了付小姐,外面的路是能走了吗?为什么下这么大的雨你还能过来?”
付生玉收起手机:“这个啊,是来的路上遇见了一柳村的一个朋友,他没年都冒雨回来过年,有经验,闭着眼睛都能把车开进一柳村,不然我们也见不来这地方。”
一柳村地势凹陷,四面环山,平时路就很难走,更别说雨这么大,要不是有小于警官熟悉路,怕是现在她跟邹觉刚走到呢。
“既然有认识的朋友,那你们有问他一些情况吗?”青年怀有希冀。
可惜的是小于警官平时也只有过年回来,并不知道村子里的大多情况。
听到这个回答,青年很是可惜地叹了口气,说接下来会帮忙在这边多找一下人,如果有情况就去一柳村找付生玉。
目前只能如此,付生玉谢过青年,继续上路询问剩下的人家。
跑完两座山仅有的人家,消息大差不差,就那个青年说的消息最多,付生玉看着自己手机便签本,重新确定一遍自己没记漏之后就下山回到村口等邹觉。
付生玉没有等很久邹觉就回来了,四座山的人口差不多,只是付生玉脚程快才比邹觉先回来。
“付生玉,我这边没问到什么情况,大家都说只见过黄微跟我妹妹上山看过风景,更多的就不知道了。”邹觉一边喘气一边说。
“我问到了点新情况,你看一下这个。”付生玉说着,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邹觉疑惑地接过来翻看,越看越难受。
消息是付生玉按照时间线记录的,除了青年说的部分,还有好几天的时间标记旁边是空的,意味着那些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完记录,邹觉咬牙说:“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先等等,”付生玉拦住他,“邹觉,这份记录没法当做罪证,因为他没看见杀人现场。”
是,青年是看到了一柳村村民追杀邹米跟黄微的场景,可也仅限于此了,他没看见村民杀人,那就不能证明村民有罪。
从青年的话来说,只能说是邹米夫妻两跟村民有冲突,导致两人冒险进山发生意外,并不能直接说人就是村民杀的。
法律一向是疑罪从无,没有确实的证据,那就都是污蔑。
邹觉气得想砸手里的东西,又想起来是付生玉的手机,还给她后狠狠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跟警方蹲这鬼地方这么多天了,难得有些证据,就放过吗?”
不怪邹觉急,一柳村的雨下得人心烦气躁,每一个线索跟着找过去后总会断掉,青年的话是警方翻了两年档案才得以找到的线索。
好像找来找去,总差了最关键的一个东西——杀人现场。
付生玉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说:“邹觉,我们找了这么久,线索几乎都是因为邹米生前留下的痕迹推断出来的,可事实上,我们一直没找到她跟黄微死亡的地点,这也是我们没什么进展的最大的原因。”
他们几乎已经想尽办了,找邹米、找邹米留下的怪物、找目击证人,等等方式用了个遍,可照样没明白,邹米到底在哪儿死的。
是一柳村,还是云城?
或者,他们逃命路上?
可能出现意外的地方太多了,加上一柳村跟云城相距太远,消息无法同步,更难查。
邹觉知道付生玉说得有道理,可眼下这情况,他们算是走进了死胡同里,线索有限,知情者闭口不言,还不能强制逼问,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实在膈应人。
“难道我们一辈子都没法知道真相、让凶手逍遥法外吗?”邹觉颓然地低下头。
付生玉双手缩在雨衣下,环顾周围的山,大雨之下,连山都是模糊的,就好像藏在一柳村的真相,无法被人窥探。
“邹觉,实在不行,我们请你妹妹回来吧?”付生玉想走捷径了。
请鬼虽不地道,可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需要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来告诉他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邹觉先是一愣,继而直接否定了:“不行,万一错过了鬼差,我妹妹不就成孤魂野鬼了?本来这辈子就没几年活头,哪里能死后还接着遭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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