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大厅,耳畔归于寂静。
眼前的画面带着重影,看不真切。
芮橙橙捧着蜂蜜水喝了几口,迷迷糊糊坐在走廊上,打量着四周忙碌的服务生清扫会场。
显然,这里刚刚举行过一场盛大的宴会。
借着影绰的轮廓,她努力分辨着整座宴会厅的布局。
门口乳白色的大理石柱缠绕着精巧的浮雕,一直蔓延到色彩瑰丽的穹顶。
厅堂内是极尽奢华的复古风格,繁复的灯饰高悬,灯光透过颗颗晶莹璀璨的钻石显得格外冷冽,在殷红的地毯投下暗沉的阴影。
这就是有钱人的聚会嘛?
似是被眼前的一切灼伤了眼睛,芮橙橙垂头望着杯中的蜂蜜水,眼神晦暗一团。
她的脑海混乱不堪,浮现出老爸曾经的一番言论:
“不要以为看上去一帆风顺的人背地里就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说不定他们一出生就是咱们怎么也抵达不了的终点。”
是呀。
来这里吃了一顿饭,花掉了她实习期一个月的工资,还是最低档的……
可两千块对有钱人而言,恐怕连宴会十分之一的预算都达不到。
而且就在刚刚,她当着众人的面吐了景御一身。
他那一身行头,怕是都比自己的这一顿饭要贵得多。
这可怎么办?
正当芮橙橙试图用昏沉的脑袋想着对策,耳边忽传一阵急促的脚步。
循声望去,杨漱径直走来,叩响了一间房门。
须臾,房门敞开,景御系着腕间的衬衫纽扣出现。
他额发隐隐透着一缕湿润,衬衫亦是崭新的,腕间露出的表盘映着清白的冷辉,浑身都散发着尊贵与优雅的气质,仿佛不可亵渎。
“景总,我已开好房间,可以让芮小姐即刻入住。”
杨漱立于房门一侧汇报,并出示房卡向其展示。
景御披好西服外套,低沉的声线随之响起:
“查到消息了么?”
“据前台工作人员说,那群年轻人已经离开了,除芮小姐本人的电话外,无法联系上其他人。”
停顿片刻,杨漱有些犹豫,最终选择开口。
“另外,徐老板的千金想邀请您喝杯晚茶……”
话音未落,景御毅然决然地回拒:
“向徐小姐传达我的歉意,并且明确告知她,我遵从家父的安排,她若有意可与家父相商,家父许可我自然没有异议。”
对于年纪轻轻的ceo而言,景御是各种企业老板青睐的女婿首选,这点毋庸置疑。
但身为他的总助,杨漱自然也知道他的秉性。
与外界的传闻一样,景御仿佛没有□□,前仆后继的追求者中不乏大户人家的千金美女,可是他看都不看一眼,全部拒绝。
好像感情在他的眼里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是。”
恭敬颌首,杨漱将房卡交于景御的手中,快步离开。
脚步声渐远,走廊恢复沉寂。
见有人影靠近,醉醺醺的芮橙橙抬眼一瞧,景御已然立于眼前,心顿时咯噔一下。
苍天呐,该怎么开口?
是从赔钱说起,还是从还钱说起?
沉默片刻,她选择避重就轻:
“您西装的钱,我会赔……”
在她闪躲的目光中,景御递出卡片。
“这是房卡,去留随意。”
语气虽是冷淡了些,但看景御的举动,似是没打算跟她斤斤计较刚才的事。
芮橙橙顿时想不明白了。
在她的眼中,景御的性子应是周围所有的干扰都恍若夏夜微风,也掀不起平静海面的半点波澜般冷漠。
“刚刚帮我解围,您是故意的么?”
单纯的好心?
她不相信。
商人无利不起早,自己对他唯一有利用价值的地方,就是调查社长。
想通了这一点,芮橙橙不禁捏紧水杯。
她是不是已然搅入到他们兄弟的明枪暗箭中?
呵,本想避开风暴,却无意间卷入更大的漩涡……
“如果您想继续利用我套取社长的消息,那刚才这么做无疑是打草惊蛇。”
既如此,想逃自是枉然。
她选择在风暴来临前,找到一座足以庇护自己的港湾。
而那个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正是景御。
“很假么?我果然不适合做这种事。”
似是调侃,似是无奈,景御递出房卡的姿势始终未动。
美眸如万丈海底深邃,暗暗涌动着旁人不曾看透的情绪。
显而易见,女孩比预想中还要聪明。
“贿赂、美男计之类的大可不必,您知道的,对我而言能保住现在这份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见他承认,强撑精力的芮橙橙放下心机,坦诚谈着条件。
“难道不是钱么?你父亲的病……”
“咳!”
羞耻心作祟,昏沉的头脑在听到这个话题时倏然清醒。
见景御投来目光,芮橙橙张了张嘴,犹豫多次说不出口,索性换了个话题:
“我有个问题,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太好吧?”
堂堂phosphene集团总裁,身份尊贵,却在名流齐聚的场合关心着一名不入流的女孩,这事传出去,恐怕流言蜚语会接踵而至。
“除了慈善晚宴,今晚没有发生任何事。”
神色如以往冷淡,景御平静的语气仿佛陈述着事实。
芮橙橙听后,自嘲一笑。
也对,凭着景御的威信以及集团公关的手段,想让那些人闭嘴、失忆并非难事。
而他,既能为她栽种抵挡风雨的大树,也能亲手将大树摧毁,拦腰折断,顷刻使她陷入泥沼。
越是这样想,芮橙橙越是按奈不住内心的反叛因子。
谁让她生来叛逆,不喜欢被人掌控呢。
恰好侍应生端着未开封的朗姆酒和崭新的酒杯经过。
“是嘛?我可不保证会管好自己的嘴。”
芮橙橙拦住去路,将掌中的蜂蜜水与酒杯交换,示意侍应生打开瓶塞。
期间,她转身倚靠门框边,面向景御莞尔一笑:
“毕竟景总魅力无限,万一我没忍住说漏了嘴,让别人知道我在景总开的房间里住过一晚,怕是会惹其他姑娘想入非非。”
尾音上翘,她顺势接过景御递来的房卡把玩。
说实话,她之前从没住过五星级酒店,好奇是肯定的。
但要说留在这过夜,她不敢,也不能接受。
第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极有可能成为日后威胁自己的把柄;
第二,老爸不允许自己在外逗留过夜,更不允许自己跟任何男性有过多接触……
无论哪一条,她都承受不起后果。
“这是杨漱开的房间……”
未等景御说完,食指已然抵在他的唇前。
原本清淡的冷香在此刻尤为浓郁,体内的酒精麻醉着四肢感官,芮橙橙故意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畔。
“景总今日出席晚宴人尽皆知,用杨总助的身份一叶障目,恐怕只会越描越黑。”
将夹在指间的房卡塞入他的西服口袋,轻轻一点。
随后,她拿起侍应生倒好的两只酒杯,递给正审视着自己的英隽男人。
“你很聪明,但不要用错地方。”
须臾,景御收敛视线,声音透出一缕警告的意味。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芮橙橙噘嘴不满,故意举高酒杯引起他的注意。
“景总比我聪明,千万不要好心办坏事。”
直至景御接过酒杯,她才重新展露笑颜。
酒杯相撞,焦糖色的成品酒含混着冷香,氤氲了她眸中的夜色。
“打探情报这事说得轻巧,一旦出现岔子,不仅我好不容易保住的工作会毁于一旦,恐怕业内的公司也未必容得下我,所以我不想趟这摊浑水。”
“如果我答应……”
“那也得给我时间考虑。”
即使内心早有打算,芮橙橙也不想早早答应景御的要求。
这显得她很草率。
更何况,她不想让景御认为自己容易被拿捏。
如果社长不再有幺蛾子,那她也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瓶罐已空,来自朗姆酒浓稠的香气蔓延在套房内挥之不去。
夜空下方是万家灯火,落地窗外广阔的城市景色一览无余。
还真是好看。
只不过要想一直看到这样的风景,她须从被绚烂霓虹掩盖的沟渠里一点一点爬出来。
“谢谢景总今晚的盛情款待,先走一步。”
眼看时间不早,芮橙橙瞥向喝空的酒杯,将其归置桌案,眯起笑眼打算离开。
本以为这酒度数不高,结果起身时才察觉酒精上头。
头晕目眩间,她无力招架,腿脚发软歪向一侧。
惊慌一瞬,熟悉的冷香闯入鼻间。
之后,一只手有力地环住她的腰侧,让她靠进了温暖的怀抱。
“景总还真是绅士。”
酒精持续发酵,芮橙橙借酒壮胆,干脆脑袋往后一仰,贴在身后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视野里,周遭的一切仿若虚化成雾。
唯有他精致的五官清晰可辨,头顶的暖光柔化了他惯常冷淡的神情。
她凝视着他。
仿佛万千星光落入他的眉眼,沉没在如墨般深不见底的海面,敛起层层涟漪。
这男人的魅力似乎随着酒精逐渐在自己体内发酵。
该死。
她好像有点心动了……
“你知道原因。”
一句话,直接把芮橙橙拉回冰冷的现实。
“干嘛说出来?扫兴。”
悻悻撇嘴,她挣开景御搀扶的手臂,跌跌撞撞走向玄关。
当下别说是走路,她连方向都辨认不出了……
不行,这样指定回不了家。
回身努力辨认景御的方位,她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走吧,既然想让我为您做事,那您总要有点表示才行。”
“比如?”
“看来要麻烦景师傅送我回家啦。”
按规矩办完差事,杨漱徘徊在一处角落,听取着眼线的汇报。
一日过去,调查二少的事毫无进展。
责备完属下的办事不力,他带着愧疚重新回到景御所在的套房。
刚才坐在走廊上醒酒的芮橙橙这会已然不见。
估计是自讨没趣走了吧。
无心她的踪影,杨漱思索着调查二少一无所获的事该如何交代。
景总那么信任自己,屡屡委以重任,结果到现在都没半点动静……
呼了口气,压下烦乱的心绪,杨漱刚想叩门,房门却倏然打开。
“景总,您吩咐的事……”
话音未落,他咽了口唾沫,差点当场石化!
只见景御居然任由一名女生挽着手臂,出现在他的面前。
眼前的画面足以颠覆他的认知!
杨漱人都傻掉了!
自担任总助以来,他从没见过景总允许哪位女人靠近,更没见过景总跟女人有过密切接触!
难道景总改性子了?
不应该啊……
再仔细一瞧,他彻底懵了。
这不是芮橙橙么?!
她怎么还没走?!
而且,她居然搂着景总的胳膊,脸蛋红通通的……
惊怔间,景御神情淡然,用另一只手递出了两张房卡。
“退房,取车。”
“是……”
恭敬接过卡片,杨漱尚未缓过神来。
他不明白景总突然的转变,也不懂芮橙橙突然出现在景总的房间。
难道……
不会吧?!
不可思议的想法钻入脑海,让他登时睁大了眼睛。
按奈不住好奇心作祟,杨漱谨慎扫过二人身后的套房一眼。
可是,目之所及没有任何的异常。
他努力侧身看向卧室的床铺,也并没有发现使用过的痕迹。
也对,毕竟要是按景总的能力应该不会那么快吧?
那就更奇怪了……
“在看什么?”
景御的问话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考。
“啊?没、没什么!”
连连摇头,杨漱转身飞速走远。
只是心中疑惑尚解,临过拐角前,他偷瞄身后的男女一眼。
到底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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