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头痛欲裂。
芮橙橙艰难撑开眼睛。
只见闹钟上的时间赫然显示着16:27p
“糟糕！要算旷工啦！”
睡意荡然无存，她登时坐直身体，抓起手机打算给社长编个理由，结果按了半天手机都没反应。
“怎么没电了？”
等手机充上了电，醒目的日期提醒着她今天是调休的日子。
虚惊一场。
芮橙橙顿时泄气，重新倒回被窝，失神地盯着天花板，试图拼接零碎的记忆。
她记得昨晚跟实习生们去酒店的全程庆祝。
也没忘在宴会大厅出糗，吐了景御一身。
之后，她与景御在酒店交谈，他想让自己近一步打探社长的计划。
再往后发生的事成了稀碎的画面，根本凑不出完整的片段。
“奇怪，昨天晚上我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啦……”
翻身敲着发胀的脑壳，芮橙橙居然发现床头摆着景御的手帕。
这让她十分纳闷。
她明明记得自己塞到包里打算还给他的……
攥紧手帕，任凭想破脑袋，也毫无半点进展。
思忖间，一声雷鸣响彻天际，窗外的闪电几乎劈斩而入，迫使芮橙橙分心。
她起身赤脚趴向窗边，眺望雨景，有些迷茫。
天色阴沉浓黑，雨珠噼噼啪啪地敲击在玻璃上，楼下的小路早已倒灌，成了条小河。
急促混乱的节奏中，她隐隐听到鹤唳的风声，以及街边花丛的摇响。
幸亏今天调休不用上班，不然她非要被淹在路上不可。
等等！
一个念头倏然闪现脑海。
来不及顾及造型，芮橙橙披了件外套冲出房间。
听到动静，在厨房忙着洗菜的芮乙丙探出身子。
见女儿急冲冲地往外赶，他不免感到疑惑：
“这会外面下着大雨，你去哪儿啊？”
“老爸，我有点急事，一会回来！”
“记得拿伞，别淋着！”
没等说完，女儿已然消失在视野。
得，本来想趁着女儿今天在家做顿大餐，聊聊父女俩近来各自发生的趣事。
这下可好，计划泡汤了。
望着手中还未洗净的小葱，芮乙丙纠结片刻，拧开了水龙头。
一路踩着水花冒雨狂奔。
抵达公交车站时，芮橙橙无视周围路人的眼光，拨开花丛寻找着小小的身影。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在意，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
雨势未歇，闷雷四起。
随着她的探寻，花丛中隐隐传出微弱的猫叫。
是它！
芮橙橙循声找到小奶猫时，它正趴在花丛的枝杈下，绒毛沾着大块的泥浆，湿漉漉的，浑身蜷起打着哆嗦，只有一双宛如蓝碧玺般的眼珠在阴影里莹莹发亮。
见到她，小奶猫又叫了一声，听起来有气无力，却又特别开心。
“你这个傻瓜！”
气恼之余，莫名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旁人皆是投来鄙夷的眼光，芮橙橙不顾他们的看法，迅速抱起小奶猫冲入雨雾。
当她出现在社区唯一的宠物诊所时，整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唯有小奶猫被紧紧地护在怀里。
“你好姑娘，请问……”
不顾前台的接待员诧异的表情，她粗粗喘息，极力恳求：
“这只猫淋了雨，浑身都在打哆嗦，叫声特别弱，能不能看看它的情况？请你一定救救它！”
内心的良知不断告诫着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鲜活的生命逝去！
“我帮您挂号，请您先去等候区静待片刻，小心着凉。”
接待员大致观察了一下小奶猫的情况，递过两块干净的毛巾。
“谢谢。”
面对善意，芮橙橙接过毛巾不胜感激，抱着小奶猫前往座椅处坐好。
“噫，脏死了！看样子像是流浪猫，用得着大惊小怪么？”
“就是。哪怕死了，也不过是死了一只流浪猫而已。”
旁侧的两位妇女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对这位女孩和小奶猫满满的嫌弃。
听到她们谈话的芮橙橙面无表情，并不打算跟她们计较。
她随意擦了擦凝结在发梢的水珠和浸湿的衣料，又拿新的毛巾紧紧裹住小奶猫的身体，为它保暖，顺便擦拭着它身上的泥巴。
“一只流浪猫还当个宝，真看不懂她，恐怕她的家境也不怎么地。”
“哼，说不定她自己就是只没人要的‘流浪猫’。”
讥讽之余，其中一位身着旗袍的中年妇女抱着怀里的白猫起身，不屑一哼，走入诊疗室。
她未曾看到，芮橙橙倏然停顿的指尖，也未曾留意到她空洞的眼神溢出了一抹狠厉。
“你的猫好漂亮呀。”
她故意逗弄另一位妇女膝上的蓝猫，引起关注。
“还算有点眼力。”
听到奉承的妇女沾沾自喜，没去阻拦蓝猫伸着脑袋靠近她，像是施舍。
“您不觉得好笑嘛？精心豢养的猫咪，正渴望着一个陌生人的爱抚。”
提起嘴角，芮橙橙轻柔抚过蓝猫的脑袋，又挠了挠它的下巴。
“或许，它渴望着没有主人的日子。”
勾了勾食指，意犹未尽的蓝猫试图挣脱主人的束缚，想要更靠近她一步。
而她盈盈笑着，语气听不出半分气恼，却十足嘲讽。
“你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的妇女立马抱紧蓝猫，谨慎地望向女孩。
视线里，她的笑容更甜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动物没有贵贱，是你的偏见让它们有了高低之分。”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女孩带给妇女的感觉，大概只有绵里藏针最为合适。
她越是笑得灿烂，妇女的内心越是不安。
“你……”
“说来可笑，这种本该人人皆知的道理，居然需要身为晚辈的我来告诉你。”
噗嗤一笑，芮橙橙的表情一改温和甜美，渐渐冷凝，愈发犀利。
仅对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妇女怔住，在叫号后慌张起身，灰溜溜地跑进诊疗室。
低劣。
收回视线，芮橙橙望向膝上的小奶猫，轻抚间，她感知到它打颤的幅度轻缓不少。
这是个好消息，但不能阻止她对另一位妇女的反击。
接过接待生递来的温水，芮橙橙喝下一口后，悄悄将剩余的水倒在诊疗室必经的瓷砖过道。
好戏来了。
抱着白猫的妇女离开诊疗室，迈着优雅的猫步款款走来，她趾高气扬地仰着下巴，好像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紧接着，在芮橙橙的预料中，她踏上了湿滑的地面。
伴随着旗袍撕裂的声音，整个宠物诊所响彻过一阵中年妇女的惨叫！
只见中年妇女双腿岔开呈一百八十度坐在地面。
突如其来的劈叉让她整个人痛不欲生，鬼哭狼嚎。
而她怀中的白猫如同惊弓之鸟，四处逃窜，与它的主人一样，再无优雅可言。
怎一个爽字了得。
芮橙橙嘴角泛起一丝弧度，在叫号时缓缓起身，与扯裂旗袍的妇女擦肩而过。
“呵，家养的猫也没显得有多少教养。”
“你！”
轻蔑的话语飘过，妇女眼睁睁看着女孩潇洒走远，着实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另一边的芮橙橙头也不回，完全无视了身后妇女的叫嚣，抱紧小奶猫快步走入诊疗室。
“我必须问一句，姑娘，哪有你这样养猫的？”
当坐诊的医生看到小奶猫的那一刻，满脸的不可置信，几乎是用训斥的态度责问。
“麻烦您救救它。”
没有选择解释，芮橙橙咬唇低头，捏住包裹小奶猫的毛巾。
“我去带它做个详细的检查，稍等。”
医生叹了口气，带着小奶猫走去里间。
随着时钟的指针响动，时间一分一秒如同敲击在芮橙橙的心口，实在煎熬。
她善良嘛？
并不吧。
她早就从当初天真无知的乖乖女，慢慢转变为睚眦必报的叛逆者，也早早地知道很多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美好。
一开始，她对任何人都报以敌视。
日复一日，她开始害怕内心阴暗增长的速率，这会使她愈发麻木、堕落。
后来她终于学会伪装自己，并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知道心中有愧是好事，这份愧疚会在夜深人静时折磨、拷问她，让她永远记得自己的不足和无力，审慎地面对他人的遭遇。
她不在乎这份痛苦的折磨，因为这是她追求的道路，她希望自己葆有良知。
“看起来像是个繁育级别的纯种猫，不便宜啊……”
思虑间，医生抱着小奶猫一边端详，一边回到座位。
此时，小奶猫被洗得干干净净，灰白双色的绒毛看起来香香软软的。
与刚才不同，这会的它恢复了知觉，见到芮橙橙兴奋地摇起尾巴，迫不及待跳出医生的怀抱。
“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凉需要保暖，有些感冒和消化不良，按时吃上几次药就可以了。”
医生按计量拿出药片交由芮橙橙，仔细叙述着小奶猫的情况。
“谢谢您。”
趁芮橙橙微微躬身的空档，小奶猫凑到她的跟前，不停磨蹭着她的手臂。
“不用谢我。”
医生连连摆手，颇为气恼。
“既然选择成为它的主人就该用心养，而不是撒手不管，不要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一定。”
再次向医生欠身后，芮橙橙举起小奶猫，眼神里掩饰不住欣喜。
“该拿你如何是好呢？粘人的家伙。”
“喵~”
一想到老爸不让养小动物的规定，芮橙橙就头大。
可是再看楼外大雨滂沱，她实在狠不下心让小奶猫无家可归，索性把小奶猫藏在背后，拧开了家门把手。
“爸，我回来啦！”
无人回应。
“今天走得这么早？”
看了一眼时间，芮橙橙不免有些疑惑。
这样也好，至少小奶猫可以先在家无忧无虑地住上一晚。
把小奶猫往脚下一放，芮橙橙发觉餐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
这不免勾起了她的愧疚。
拿老爸健康撒谎的事，她始终过意不去。
再看手机。
[老爸：菜要趁热吃，别感冒！]
[老爸：不许嫌你爹熬得粥难喝！！！]
即使看着文字，芮橙橙也能联想到老爸说话时的语气，不由笑起。
[芮橙橙：老爸，对不起。]
消息一经发出，不过五秒就得到了老爸的回复。
[老爸：怎么说话没头没脑的？知道错了就赶紧吃饭！]
[芮橙橙：我认罪！我会老老实实把老爸熬得粥全部喝光的！]
[老爸：合着我给你专门熬的粥是惩罚？]
[芮橙橙：不是不是！]
[芮橙橙：我再也不拿老爸当挡箭牌撒谎了，我发誓！]
放下手机，盛了一碗青菜粥嗅了嗅。
莫名其妙的味道弥漫鼻腔，令芮橙橙皱眉。
不过，她还是选择喝下。
果然——
好辣！
老爸一定是把胡椒粉当成盐了，一定是！
这般想着，手机叮咚响起。
[老爸：别！]
[老爸：你是我芮乙丙的女儿，我不当你的挡箭牌谁当？]
[老爸：我是你爹，自然得担起你喊我的那声老爸。]
看着这串文字，感动涌上心头，惹得芮橙橙鼻头一酸。
赛车场。
休息室。
“……参与中标的开发区项目已经敲定，目前正在积极筹备后续工作，详细报告内容已发送至您的邮箱，请查收。”
电话那头，杨漱汇报着集团的各类项目进展。
“我看到了，录像拿到了么？”
此时，刚结束雨中训练的景御扯开赛车服的衣领，将头盔搁置在桌面，掀开了便携式笔记本，查阅着邮箱里的文件。
“拿到了，这是前天晚上的监控，还有登记行车记录仪的备案录像。”
望着传输过来的视频，画面中女孩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如她醉后所言，她果然是故意碰瓷的。
“叫司机明天重新回来上班。”
“是！”
“调查景霄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去做另外一件事，我需要一份关于芮橙橙的资料。”
“着急要么？”
“不急着要，但务必详细。”
“明白。”
挂断电话，景御眉心微蹙，抬眸望向车棚外的大雨。
是运气，还是能力，很快就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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